车子里坐着连俊与他的女朋友,还有林美莲,杜冽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像在上海时那般逼迫着连漪,也只能安安静静坐在车里,时不时看她几眼,那份爱意隐忍而不露。

杜冽与连俊并排坐着,眼角的余光瞄了他的女友几眼,清秀娴静的女孩,坐在车里许久都未曾主动说过话。

想到了几天前接连漪手机的那个女的,他不禁邪魅一笑。

“连俊,那艺术玻璃代理权的事,可能要延缓一个月。”他沉思了片刻,才将此事说出口。

连俊是商场上混惯了,对于突然听到的事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与疑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连漪一眼说:“没关系,不就一个月吗,到时候我会做出更好的计划书给你。”

“你可不要误会。”杜冽解释说:“产生方面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才延期的。”

连俊抿嘴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不知杜冽有意还是无意问:“连俊,你和你的女友好事将近了吧。”

“等我大哥结婚,我们也就差不多了。”连俊客气地回应。

连漪对杜冽的多话突然不解起来,按理说他在别人面前并不是爱说话的人,怎么今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二哥的婚事关心起来了呢。

杜冽还在没完没了地问,“记得漪漪刚和你们去日本的时候,我打手机给她,就是你女朋友接的,当时她在手机里很能说的,怎么就几天会变得如此娴静呢?”

闻言,连俊的女朋友眼睛睁得徒大,好在话不多,只是呆呆地看着男友。

连俊连忙打了圆场说:“她呀,双重性格。”

连漪见情况不妙,母亲又坐在身边,万不能让杜冽的话露出了马脚,她眼珠机灵一转,立刻转移了话题,“杜冽,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今天早上,先去拜访了连老将军,还有你父亲,听说你中午回北京,就与莲姨一起来接机了。”她还是第一次关心他,杜冽显得受宠若惊。

“惠姨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我母亲这两天偶感风寒,所以躺在家里静养呢。”杜冽如实说来。

“惠姨病了?”连漪反问后立马掏出了手机,拨打了紫园别墅的电话。

电话是英婶接的,她听到连漪的声音,高兴了好一阵,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将电话转到了林美惠的卧室里。好姐妹俩许久不见,倒是聊了欢,直到车子驶到连俊家,才结束了通话。

看着连俊与女友双双进了家门,连漪稍稍安了心,侧目瞪了一眼杜冽,只觉得这个上海男人真可恶,刚才差点就因为他而暴了底。

车子驶入军院,停在花园里,连大师长亲自出来迎送宝贝女儿,父女俩寒喧几句,四人才进了大厅。

连正刚与杜冽都爱品茶,两个男人往沙发那么一坐就开始秀起茶艺来,连漪与母亲则上了楼。

摆着各种各样洋娃娃的卧室里,连漪把从日本买来的礼物拿了出来,林美莲则不作声地坐在床上看着女儿。

她这个女儿完全继承了自己的美貌,甚至比年轻时的自己还要美上几分,难怪杜冽这小子爱了这么多年,她原本就看出来了,只是不方便当面问人家,现在可好了,杜冽自己上门说明来意了。

连漪见母亲面露笑意坐着,却不说话,从箱子拿出礼物说:“这是礼物送给亲爱的母亲还父亲的。”

林美莲听得更乐了,笑呵呵地接过礼物,却不知女儿方才的话带着贬义。

自亲口从沈星嘴里得知真相后,连漪就觉得母亲是个阴险小人,明明是她指使人将沈星送去法国留学,却在自己的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还记得当年沈星突然不见的时候,她质问过母亲,问她沈星去哪里了?

母亲当时回答是:“不知道,他走了更好,以后你就安心艺考。”

后来找不到沈星,她与母亲大吵了一架,她放弃了艺考,直到一个月后从李博老师那里得知沈星去法国了,具体去哪里,也不太清楚。

现在知道了沈星当年离开的原因,她一看到母亲的笑脸便觉得丑恶,她也不想浪费时间,再去质问她。

“下楼吧,杜冽从北京来,不能只让你父亲陪他喝茶。”林美莲起身,拉过女儿的手。

连漪甩甩手说:“总得让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去吧。”

林美莲这才作罢,走到门口的时候提醒说:“动作快一点啊。”

——

彼时的杜冽与连正刚品茶聊天,男人之间的话题与女人之间的话题完全不一样,上到国家大事,下到百姓民生,最后到经济发展,可以说让人听了都是感到头大。

林美莲乖巧地在一旁替他们沏茶端水,看着杜冽温润尔雅,谈吐不俗的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就是所谓的丈母娘看女婿对上眼了吧。

三人正谈话中,从楼梯口处传来清甜的女声:“妈,爷爷还在睡午觉吗?”

顺着声音,杜冽转头望去,见他的漪漪身着香槟色连身短裙,手里抱着一个礼物盒慢悠悠下楼来。

半个月不见,她越发的漂亮,如果说数月前她还是个稚嫩的小丫头,那么现在她的稚气褪了些,倒多了几分成熟,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爷爷今天心情不错,难免睡了晚了些。”林美莲招手对她说:“快点到这里来坐,陪陪杜冽。”

连漪倒是很快地走过来,一个屁股坐在杜冽身边,将礼物盒放到身后对他说:“我不知道你会来北京,所以没有买你的礼物,真不好意思。”

杜冽原先还咧着嘴角听着,听完她这番话后,嘴角咧得更开了,正想说话,坐在对面的连正刚用着军人的语气对女儿说:“连漪,杜冽是客人,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连漪撇撇嘴,低下头。

大厅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连漪对他们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就只顾着埋头喝茶,偶尔抬起眼看杜冽,都对上了他那双深邃,阴骛的眸子。

杜冽的眼神有些怪,见连漪看自己的时候,绽起的笑容更怪,粗糙的手指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了一粒桔子拨了起来,然后递给她说:“你爱吃的桔子。”

“谢谢!”连漪垂下眼睛接过,只是没有吃,又放回到了桌上。

她记得答应过他,过完寒假便给他个答复,她是个信用良好的人,不会赖帐的,他也没有必要厚着脸皮追到家里来吧。从北京到上海,坐飞机也要大几十分钟,他一个大商人,还真闲。

“漪漪,杜冽难得来北京,你明天陪她四处走走。”林美莲一边沏茶一边说。

“啊!”连漪张大了嘴,作为主人,母亲的这个问题很合理,自己在上海的时候,杜冽不也带着她四处玩吧。

不是她矫情,只是杜冽这个上海男人过于霸气,又对自己虎视眈眈,别看他在家人面前斯文有礼的样子,其实暗地里就是一个坏家伙。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连老爷子睡完了午觉,神清气爽地下楼来。

见到爷爷,她仿佛看到了救星,如同一只小鸟般跑了过去,扶着爷爷缓缓走了下来,然后安排爷爷坐在杜冽的身边,拿出礼物盒说:“爷爷,送给你的礼物。”

连老爷子是老一派军人,日本侵华的时候,受过日本鬼子的迫害,对日本这个国家没有好感,孙子孙女这次去日本玩,他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站在年轻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最后也只是祝福的份。

连老爷子接过礼物,去不看着连漪,而是侧脸看着杜冽。

“杜冽,漪漪这孩子平时被我宠坏了,住在上海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好在你对她是真好,我也算是放心了。”

连漪听罢,心一上一下的,爷爷不是睡糊涂了吧,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杜冽,我可就是一个宝贝孙女,我自然是不舍的。”连老爷子慢慢起身,“你到我书房里来,我有一些话要单独和你谈。”

连漪皱着眉头,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杜冽扶着爷爷走进书房里。忽的回过头,看到父亲母亲含笑抿茶。

难道有什么事她不知道?

——

连老爷子的书房装修风格与杜冽紫园别墅里书房的风格差不多,古色古香,四周摆着古董,墙上全是名家名画,可见这两人的兴趣爱好相投。

连老爷子没有马上开门见山,而是看着书桌上的文房四宝说:“杜冽,你为我磨墨吧。”

杜冽熟练地磨起墨来,并讨巧地将毛笔递到他手里,“爷爷,笔。”

连老爷子笑笑地接过,将毛笔尖蘸了点墨,然后挥笔于白色宣纸上。

不到几秒功夫,一张白纸上呈现了一个徐徐如生的字。

“杜冽,你看我这字写得如何?”连老爷子十分利落地收起笔,问着。

杜冽一边磨着墨一边看了看字,是连漪的‘漪’,他轻轻应:“笔峰刚硬,落笔不凡。”

连老爷子哈哈大笑,知他是内行人,对书法甚是精通,也不想拐弯抹角,便问:“你可知我为何写这个字吗?”

杜冽虽然在商场上是大人物,可在连老将军这号人物面前,显然渺小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爷爷您这是心疼宝贝孙女呢。”

连老爷子很满意他的回答,放下毛笔说:“既然知道我心疼这个唯一的孙女,你为何又要以家族联姻之由来北京呢?”

杜冽没有想到他问得如此直接,在商场上都是他使唤别人的份,可在连家,如果想要娶到连漪,这个连老爷子是关键人物,所以在他面前,他还是有些惧意的。

“爷爷。”就算有几分惧意,他还是要回答:“此次上门是我唐突了。”

他并没有在连老爷子面前说一些如何喜欢漪漪的话,只是低着头,躬着身子对他表示歉意,这才是他的利害之处。

“你知道错就好。”连老爷子从书桌里走出来,坐到一边的实木椅上,“当年,我唯一的女儿被我送到部队,不久就在执行任伤中牺牲,漪漪的奶奶为此事一病不起,没有几年就去了。也许是老天爷惩罚我,我一直想有个孙女,可就是不如愿,前前后后得了三个孙子。直到林美莲怀孕,在她快生产的时候,我祈祷,这一胎一定是个孙女,如果老天赐于我孙女,我定不会让她受苦,也不会被家族那些利益给缠绕。”

说到这里,连老爷子看了看杜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冽额头上溢着冷汗,身子僵直地站着,心里暗忖:这姜果真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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