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彦是侦办倒汇、套汇案的主要负责人,送完礼物就要回滨江。

余科长早上是坐长途汽车来的,见徐三野态度那么坚决,意识到挂牌的事十有八九搞不成,怏怏不乐,想搭张均彦的便车回去。

“余局,等等。”

“什么余局,徐所,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你本来就是水上分局的局长!”

徐三野示意张均彦稍等,搂着余科长的肩膀走到一边:“别人瞧不起我们水警,我们不能再瞧不起自己。昨天我跟港监局的董科说要做他们在江上执法的坚强后盾,从今天开始,我一样要做你的坚强后盾。”

余科长以为听错了,将信将疑地问:“哥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徐三野回头看看身后,说道:“沿江派出所就是你的家,我会在趸船上给伱留一间办公室,我们随时欢迎你来检查工作。”

这变化也太大了!

余科长感觉像是在做梦,苦着脸道:“我没钱,也没人,除了个萝卜章,什么都没有。”

“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是兄弟啊。如果谈钱,那还是兄弟吗?”

“徐所,这怎么好意思的。”

“你一样是为了工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三野既同情他,也不想错过他这个跟局里谈判的宝贵筹码,拍拍他的肩膀:“牌子你可以挂,但不能直接挂水上公安分局的。”

余科长下意识问:“那挂什么牌子。”

“滨江市公安局水上分局陵海水上治安警察大队,我会同时加挂陵海县公安局沿江派出所和陵海县公安局水上警察队的牌子,不这么弄我没法儿跟我们局里交代。”

“水上分局陵海大队……”

“理论上几个区县公安局都归市局管,加上陵海两個字,我们局领导看着心里舒服点。”

虽然只多了“陵海”两个字,但意义完全不一样。

可想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能在人家投资了几十万的江边执法基地挂个带有水上公安分局的牌子已经很不错了,余科长点点头:“行,我听你的。”

“你是领导,是余局,怎么能听我的!”

徐三野松开手,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要尊重上级,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白龙港,从现在开始没人再会叫你余科,我们这儿只有余局。”

张均彦虽然不知道徐三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很默契地说:“余局,我们白龙港派出所一样尊重上级!”

余科长尴尬地说:“张所,你就别笑话我了。”

“我怎么可能笑话你,我是说真的!”

“听见没有,上下级关系要理顺,这是很严肃的。”

徐三野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但上级也要多关心我们基层,比如板报,公示栏和各项规章制度,今后少不了麻烦余局。”

余科长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这些事交给我。”

“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徐三野是个被限制使用的人,工作干得再好也只能做个所长。但作为所长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这个集体,为所里的干警考虑。余局,你是领导,能上达天听,这方面今后全靠你了。”

“哥哥放一百个心,我也说句掏心窝子话,我是水警,是水上分局的局长,以前是光杆司令,以后不再是了,哪有帮人家宣传,不帮自己人宣传的道理。”

“余局,有你给我们撑腰,我们干起来更有劲儿。”

“这是我的份内事,是我的工作,必须要做。”

“谢谢余局。”

徐三野抬起胳膊,敬了个礼,想想又笑道:“余局,还有件事。”

陵海水上治安警察大队就陵海水上警察大队吧,反正陵海公安局的成绩总结到最后都是市局的成绩。而只要把牌子挂上,所有与水上治安有关的成绩,总结上报起来一样是水上公安分局的成绩。

余科长越想越高兴,追问道:“什么事?”

“你调研了大半天,对我们所里的情况很清楚,现在硬件条件基本跟上了,但干警数量远远不够。跟我们县局要人不现实,岸上的治安压力很大,我们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徐三野顿了顿,接着道:“请你跟市局要人一样不现实,我们更不能让为难,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

“余局,如果你不忙的话,每个星期能不能抽出两天时间,深入基层,以身作则,跟我们一起战斗!”

“你不说我都要来,我们科两个人都要来。每个星期两天太少,至少四天。”生怕徐三野不信,余科长又强调道:“反正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写材料,在哪儿写不是写啊。”

“余局,你是领导,要言出必行。如果来几天,因为有事又不来了,会影响队伍士气的。”

“放心,我一个吐沫一个钉。”

“那到时候我们开会研究下,这个班怎么排?”

“行。”

他这是反过来收编市局的水上治安科!

仔细想想,收编的对象正符合沿江派出所的用人需求,水上治安科的干警肯定精通水上治安的法律法规,来了就能干活,都不需要培训。

张均彦对徐三野的敬佩又上了一个台阶,憋着笑连连点头。

对余秀才而言被收编总比当光杆司令好,对徐三野是言听计从,甚至拍着胸脯表示趸船拖到江边之后不能没电话,回去之后就向局里申请在趸船上安装一部电话。

市局不重视水上治安工作,不安排经费,总不能连部电话都不给装吧。

至于办公桌椅,他回去想办法解决,决不给基层添麻烦。

……

韩渝不知道徐三野和张均彦在大门口跟余科长说什么,刚教会张兰怎么开小轻骑,就迫不及待研究起说明书。

小摩托跟船一样,不能光开不保养。

如果坏了,送人家那儿维修既麻烦还要花钱,必须好好研究,搞清楚原理,以便今后的维修保养。

正看得入神,一辆老式伏尔加轿车开进了所里。

走出接待室一看,竟是杨局和丁教,并且陪着一个五十多岁,一看就是大领导的人。

徐三野刚送走余秀才,笑看着三人问:“李书记,杨局,你们怎么有空来检查工作的?”

李书记好奇地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小轻骑,调侃道:“三野,听说你在这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等江边执法基地搞好,港监局、海关和滨江港公安局的领导都要来祝贺,我们当然要赶紧过来看看,不然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接待。”

杨局跟韩渝和刚迎出来的李卫国、老章等人点点头,微笑着补充道:“要来的都是处级领导,我们陵海平时请都请不到。这么大事不能不向陈书记汇报,陈书记到时候肯定要出席剪彩仪式。”

“陈书记也要来?”

“陈书记要是不来,光靠我们几个撑不住场面。”

“有什么撑不住的,人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我跟人家是朋友。”

居然跟港监局长、海关关长和滨江港公安局的局长交朋友,牛大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混得比自己这个局长都好,杨局心里真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儿。

丁教更郁闷,心想他不只是跟系统外的几个领导交朋友,还跟余秀才眉来眼去,看这架势是打算当“叛徒”甚至闹独立。

李书记对徐三野太了解了,不认为他会当“叛徒”,更不认为他会拉着队伍跑,笑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进屋说。”

“对对对,进来说。”

徐三野正想找他们谈判,没想到他们主动上门。

正准备让韩渝帮着倒茶,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那小娘见院子里这么多人,抱着一个公文包在传达室门犹豫进不进来。

“咸鱼,你同学来了。”

“哪个同学?”

“什么眼神,小韩来了,赶紧去接待啊。”

韩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赫然发现真是韩向柠,急忙跑过去问:“班长,你怎么来了。”

派出所不是其他单位,并且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很凶,院子里还有一辆小轿车,有好几个人,看上去像是领导来检查。

韩向柠不敢往里凑,躲在角落里低声道:“我是来找你办事的。”

“办什么事?”

“好多事。”

韩向柠朝里面偷看了一眼,嘀咕道:“你们的诡计得逞了,我们局领导让我来跟你谈。”

韩渝一头雾水,小心翼翼问:“谈什么?”

“谈工作,难道跟你谈对象!”

“今天局领导来检查工作,里面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去船厂吧。”

“走,去船厂也行。”

……

那个小姑娘看着挺漂亮,丁教好奇地问:“张兰,那是谁啊?”

张兰一边帮领导们倒茶,一边笑道:“跟咸鱼一样姓韩,是咸鱼在航运学校的同学,现在在港监局船员考试科工作,昨天来检验过001和趸船。”

办证的事很重要,接下来要跟徐三野谈的事又比较敏感,杨局抬头道:“小张,你去看看,是不是船只检验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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