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倒手三次了……”

刘亨在寇季翻阅陆铭卖身契的时候,幽幽的说。

寇季愣了愣,他终于明白陆铭为何盯着他不说话了。

这是被卖出心理阴影了。

也难怪。

他只是一个孩子,被倒手了三次。

如今眼看着又要被倒手,心里没有阴影,那就奇怪了。

“撕拉!”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寇季随手撕了那张卖身契。

陆铭瞪大了眼珠子,惊愕的看着他。

寇季拍着陆铭的肩头,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我叫寇季,你可以跟二宝一样,叫我少爷。”

卖身契的撕毁,对陆铭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

良久。

回过神。

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卖身契对他而言代表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卖身契,他就是个货物;没有卖身契,他才算是个人。

这个给他自由,让他成人的人,此刻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无比高大的形象。

他哭嚎着。

“少爷……”

寇季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

刘亨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撕毁卖身契的那一刻,刘亨很想阻止他。

可现在,刘亨只想赞叹寇季手段高明。

有卖身契约束,寇季能得到陆铭的人,可未必能够得到陆铭那一颗忠诚的心。

可撕毁了卖身契,寇季既得到了陆铭的人,也得到了陆铭那一颗忠诚的心。

在刘亨眼里,这就是最高明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别哭了,休息一下,回头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寇季安慰了陆铭一句,回头对二宝道:“他比你小,算是你的弟弟,你以后要照应着他。”

二宝闻言,认真的点点头,“少爷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陆铭弟弟。”

说话间,他就走到了陆铭身边,拉着陆铭到了一边,很大方的向陆铭分享他珍藏的零食。

刘亨坐在桌前,吧嗒着嘴,赞叹道:“四哥真是好手段!”

寇季一愣,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摇头笑道:“你想错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耍任何手段,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人变成货物。”

刘亨肃然起敬,“四哥高义。”

“屁!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毕竟,在咱们大宋朝,跟他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而我能救的,只有他。”

寇季撇撇嘴,坐在了刘亨对面。

“倒茶!”

寇季对苏蝉儿招了招手,吩咐道。

苏蝉儿撇撇嘴,上前帮寇季和刘亨斟茶。

刘亨哼哼道:“怎么说,她也是你弟妹,你就不能对她客气点?”

寇季打量了刘亨一眼,又打量了苏蝉儿一眼,神色古怪的道:“你还真打算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刘亨一愣,咬着牙,沉默不语。

以刘亨的身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那是不可能的。

他爹那一关过不了。

皇后那一关,也过不了。

苏蝉儿听到这话,神色暗淡的看着寇季,贝齿轻咬嘴唇,沉声道:“寇公子这是看不起我们青楼女子?”

寇季认真的看着苏蝉儿,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把我弟弟当猴耍。”

刘亨愕然,瞪着寇季和苏蝉儿。

他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苏蝉儿却听懂了。

她紧咬红唇,拳头紧握,低着头,道:“小女子不明白寇公子的意思……”

寇季扯了扯嘴角,对刘亨道:“原本,我是不打算拆穿此事。不过,我既然认了你做弟弟,就不想让你被人蒙骗。”

刘亨紧张的道:“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蝉儿在骗我?”

寇季点点头,道:“她不喜欢你,跟你所作的一切,也只是逢场作戏。”

这件事,早在寇季第一次见苏婵儿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懒得管别人的闲事,所以没戳穿此事。

如今他跟刘亨成了兄弟,自然不会看着刘亨被一个青楼女子哄骗下去。

寇季今日答应了跟刘亨到万花楼来,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见刘亨口中的宝贝;其二就是要帮刘亨斩断这段孽缘。

“不可能!”

刘亨惊叫了一声,站起身,直愣愣的看着寇季。

寇季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之所以陪你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借你的名头,推掉其他的恩客。”

寇季站起身,指着苏蝉儿闺房里的摆设,又道:“你瞧瞧她闺房里的布置,一半典雅,一半奢靡。奢靡的那些,想必是你添的。典雅的那一部分,才是属于她的东西。

而她的东西里,最多的就是书画。

这说明了她更喜欢才子。

而你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她收藏的书画里,柳七的书画最多。

这说明,她喜欢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柳七。

而不是你。”

刘亨看着苏蝉儿房里的摆设,又看向了苏蝉儿,颤抖着问,“我四哥说的是真的?”

寇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苏蝉儿也知道自己隐藏不下去了。

苏蝉儿脸色煞白的看了刘亨一眼,痛苦的闭上双眼,低声道:“以你的聪明,应该猜到了……”

苏婵儿的话,等于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刘亨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信,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蝉儿。

苏蝉儿惭愧的低下头。

寇季见刘亨眼圈泛红,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了他,低语道:“别流泪,不值得。”

刘亨没有哭嚎,也没有闹,只是咬牙忍住了心酸,生硬的点点头。

“走吧……”

寇季拉着刘亨,叫上了二宝和陆铭,离开了苏蝉儿的闺房。

临走的时候,寇季瞥了苏蝉儿一眼,淡淡的道:“苏姑娘……好自为之。”

苏蝉儿闻言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她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

不是因为愧疚,而且因为害怕。

戏耍一位背景深厚的纨绔,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亨得知了事情真相以后,没收拾她,不是下不了手,而且还不到时候。

等刘亨心里情意散尽的时候,就是她倒霉的时候。

寇季拉着刘亨出了万花楼。

刘亨拽住了寇季的手臂,眼眶红红的低吼着,“四哥,我想喝酒!”

“哥陪你!”

二人刚出了万花楼所在的街道。

就被一队身材魁梧的兵卒拦下。

正是刘美派遣出来捉拿刘亨的刘府家将。

“三公子,将军让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刘府家将围困着寇季、刘亨一行,语气生硬的说。

刘亨拽住寇季的胳膊,无力的哀求道:“四哥,帮我……”

寇季冷眼看向了那些刘府家将。

“滚!”

刘府家将闻言,又凑近了几分,看样子是要动粗。

寇季冷冷的看着他们,道:“你们想对我动粗?你们可以试试,我不介意去敲登闻鼓,问一问官家,谁允许的刘美纵兵行凶?”

刘府家将闻言一愣,看着寇季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

在这汴京城里,没人敢拿登闻鼓开涮。

那可是告御状用的。

一旦鼓响,官家就得亲临。

当然了,御状也不是想告就能告的。

在登闻鼓前,有一百御前卫守着,要告御状,得先挨一百杀威棒。

一般告御状的人,还没走到登闻鼓前,就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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