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文暄带着林纾向御花园走去,沿途的遇到的太监宫女忙不迭的跪下请安。
平日里不是没来过御花园,太监宫女们见了也是行礼,可现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在他们的恭敬之下,多了一种名曰敬畏的东西。
应该这么说,自从皇兄生病,他暂时监国以后,所有人见到他都多了这一层敬畏。
敬畏来自于权力!!
原来这就是当皇帝的感觉……十四岁少年的心被震撼了,心底某处的渴望好似要破茧的飞蛾,正在蠢蠢欲动。
看着即时在冬日也不耽误开放的暖室的花朵,慕文暄恍惚起来,耳边响起了舅舅这些日子不断重复的话。
“阿暄,陛下是注定无子的,这个天下早晚属于你。”原来哥哥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了,而是生不出孩子来,那么,那么这个天下真的就是他的了吗?一种叫做喜悦的东西油然而生。
“阿暄,证据是……真的!可舅舅是冤枉的,树大有枯枝,家门不幸啊,那些事都是有个庶子打着舅舅的旗号做的,阿暄呢,你就饶过舅舅这一次吧。”尽管皇兄送来的铁山如山,但他还是了解自己的舅舅的,相信这些违法犯忌,私下里买官授官,结党私营,草菅人命的事真的与他无关。
“简亲王是皇族宗室里的老人,放了简亲王世子能让我们与他结个善缘……什么,怕你皇兄责怪!哈哈哈,现下是你监国,什么事自然有你说了算!阿暄,你的骨子里流淌着也是大齐皇室的血脉,来试一下这种左右别人性命的感觉吧!再说,慕文昭只能依靠你了,就算是责备与你,也只能轻轻拿起,何敢真的罚你!”
舅舅说的对,既然注定他以后要登基,自然要与宗室打好关系,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惜哥哥的一封信,打乱了他的部署。
皇兄管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阿暄呢,你看到了没,这就是最高皇权!只要拥有了他,你想做什么,谁敢阻拦你!”是啊!,只要有了权力,以后谁敢阻拦他!
“殿下,殿下,宣王殿下。”林纾在旁连唤数声,才让魔怔了的慕文暄回了神。
“何事?”心下不悦,慕文暄只是淡淡的问道。近来林纾管的越来越多了,他这个玩伴有点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
看着慕文暄,林纾只觉得头大。
监国的这些日子,阿暄做起事来简直就是乱七八糟,没个章法。
在朝政上,阿暄处理的也不是大事,可就算这样,反对者竟然很多,总是拿一些理由搪塞他,让他吩咐的事变得举步维艰。
简亲王世子的事,外面闹得快收不了场,阿暄还在考虑把人放了,幸好及时接到了陛下的来信,立即着人收监了简亲王世子,判了秋后绞刑,才算平息了民愤。
暗地里林纾叹息。
平时不觉得,可陛下一不在,就感觉原来运转顺畅的朝廷,突地晦涩起来,办起事来绊绊磕磕,碍手碍脚,什么事都不顺。
林纾明白,这是因为宣王威望不足,更没有陛下的果断强硬的处事手段和那一见就令人折服的帝王气度……宣王不够格呀,君强则臣弱,臣强则君弱,此起彼伏,那些久经官场的大臣也会捡软柿子捏的。
可令林纾失望的是,宣王不懂的反思自身的问题,改变处事手段不说,却忽然和方思德亲近起来。
林纾知道,宣王乍然掌管朝廷,心下忐忑,下意识的就寻了亲人来帮助自己……这是大忌呀!
方家是什么?!是外戚呀!
陛下留了忠臣和能臣你不用,却偏偏去听方思德的话,简亲王世子的事,要不是方思德插手,何至于闹得如此大!
幸好陛下及时插了手,结果还算是好的。
而随着下达抓捕简亲王世子书信而来的,还有陛下送来的方家的罪证,可宣王却……不知所谓!
“阿暄,你这样处理方家恐怕不妥,陛下会怪罪你的。”林纾想再劝一次慕文暄,希望他改变主意。
那么多的罪证指正下,阿暄还是保住了济宁侯方思德和其世子,还把罪责全推给了无关紧要的庶子身上。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那个庶子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和权力做下如此大事,分明就是个替罪羊,而阿暄却……昏了头啊!
“我知道。”慕文暄皱着眉头道,“我会亲自和皇兄解释的。”语气之中,竟然带了丝丝不满,“只要哥哥饶了舅舅性命,爵位……没有就没有了,让他们回老家去,此后再不许踏入京城一步就是,林纾,你说这样,哥哥会答应吗?”
舅舅是冤枉的,可是皇兄太固执,给他点时间说服他,舅舅到时候就能回来了。
不会答应!
宣王你太天真了!
看看方家那几位爷们做下的事,拎出来都够砍几次脑袋的了,您还妄想着陛下饶了他们。
您知不知道,把方家的事交给您处理,是陛下对您的一次测试,可您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失望呀。
这半个月来在方思德有意无意的灌输之下,宣王的改变有点多,也有点歪了。
其实有些事宣王根本可以不用犹豫,陛下已经放权了,就是在说可以随意的做,可他顾及这顾及那,做事总是放不开手脚,倒失了一份光明磊落!
因何而失?
不过是太急于想给朝臣留下个好印象,犹豫不决之下总是踌躇不定,宣王不知道,他的做法适得其反了!
有陛下珠玉在前,宣王的处事手段太嫩,太幼稚了!
暗暗摇头,林纾真诚的以为宣王还是作为一个王爷的好,因为他不适合做一个决策者,只适合做执行者。
………………
“殿下,太妃娘娘要在芳草宫宴客,想借用那套金托玉爵琉璃酒杯。”从御花园里回了太极宫,遇上了早就候在那里等他们的的芳草宫的小黄门。
“不可!”慕文暄还没说话,林纾就急忙阻拦道。
陛下喜好饮酒,有几套酒具颇为爱好,金托玉爵就是其中之一,这不是个秘密。
太妃娘娘要陛下的酒具,那可笑的心里也不难猜。一是利用这个显摆她在这后宫之中重新崛起了,二是要让众人知道现在朝廷外,后宫中他儿子宣王是老大了。
愚蠢的太妃!!
以为陛下是真的病重,所以行事肆无忌惮,就连陛下御用的东西也敢借用,那恨不得陛下一命呜呼的心意已是司马昭之心了。
殊不知,陛下根本没有生病,待到秋后算账日,就是方太妃倒霉时。
“不过是套酒具,拿去用吧。”慕文暄心里很烦,觉得林纾太多管闲事了,什么都不许不许的,不过是一套酒具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完了还回来就是……皇兄若在,他要借用,皇兄难得会不给吗?
慕文暄忘记了!
再好的感情也要有个底线,贴身用的心爱之物,岂能和别人共享,何况慕文昭是帝王,御用的东西岂是别人想用就用的,平时给他用,是慕文昭疼他,可谁曾见过慕文昭把东西给别人用!
林纾苦笑。
一片好心遭雷劈,明月照了沟渠!
君臣之别……是他托大了,苦口婆心的劝慕文暄,是还把他当朋友看才这样做,哎……慕文暄倒是变了态度。
“好了,好了。”小黄门拿着酒具走了后,慕文暄也知道自己扫了林纾的面子,补救道,“咱们跑马去吧。”
就是不想去也得去,林纾点头行礼,态度恭敬生疏,只是慕文暄毫无所查。
………………
济宁侯府。
烧了手里的纸条,火苗蹦了一蹦差点烧了手,方思德连忙甩手扔掉。
“侯爷,宣王殿下和林公子去跑马了。”
慕文昭在时,方思德想送人到宣王身边都做不到,走了半个月倒是让他有机可乘送人进去,从而掌握住了宣王的一举一动。
“权利就像女人,没尝过时不会想,可尝过以后,哼哼,那*噬骨之味心心念念的,让人欲罢不能啊!”方思德笑着道,“宣王此前不知道权利的好处,这几日在我有意的调/教之下,那属于皇帝血脉里的天性……野心,终于点燃了!”
“侯爷的意思是……”
“稍安勿躁……把那东西取过来吧!”
师爷幕僚神色一凛,“侯爷,走出这一步,一个不慎满盘皆输,方家上上下下的命可就全搭进去了。”
方思德撕掉了儒雅的伪装,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富贵险中求!慕文昭回来,我也是丢爵丢命,可老天给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胜了,我方家就化龙腾飞了!”
“是!”幕僚知道,方思德这是要拼命了,但也值得一拼。
慕文昭这次带出去的人手太少了,要是放过这次机会,怕是以后再也没有了,幕僚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捧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身体一样的温柔的抚摸着箱子,方思德道,“这是我花了几万两才好不容易从一个番人手里搞来的,去取只猫来。”
“是!”
把加了料的食物推到了白猫面前,它嗅了嗅立马开吃,刚吃了几口,突然后退一蹬,七窍出血死了。
仔细查看了白猫,确定没有了生息,方思德满意的道,“凡是毒物都是有味道,有气味的,畜生的鼻子比我们灵敏,所以往往都能避过去,可这瓶西药无色无味,你也看到其中威力了,不怕慕文昭不中招。”
“侯爷英明,只是给如何下毒呢?”
方思德拍着箱子,轻轻一笑,“我自有安排。”
……………………
谢九看了看慕文昭,问道,“那些人呢?”
“我不是说过吗?那些是苏喜借来的官兵,我们现下是没事了,用不着他们了,自然都回去了!嗯……那些青苗镇的贼子都跑了,官兵也要去追捕不是。”这些都是暗卫,不能长久的出现在人前,之前他失踪了,苏喜着急慌乱,才让他们露了行迹,现在无事,当然要撤退。
谢九怀疑的一瞥,慕文暄背过身赶紧的给了苦痴一个求救的眼神,苦痴一歪头……他啥也没看到。
“……”坏孩子。
“到了,到了镇子了,过了这里再上官道,不出一日我们就回京城了。”苏喜迈着八字步跑过来欣喜的道。
只要回去,就能找聂老给陛下看病了,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