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怕,两人一直提着心,准备应对,但那个阿九没有闹起来,一直在吃吃喝喝,晚上阿乐还试探着挪过去给他送了洗脚水,他像先前那样阴阳怪气,不让阿乐靠近他,说自己只有两件衣服了,再被弄湿就只能光着了。
阿乐红着脸跑了,驿兵们笑骂他。
阿福阿乐这一夜都没睡踏实,但一夜无事。
第二天醒来,两天时间人和马都休息充足,告别了热情的老驿丞,一行人又开始了疾驰。
不知道是身体适应了,还是离京城越来越远,离父亲越来越近,阿福心情大好,骑马也不觉得辛苦了,腿臀也不再磨的痛死,掀开围巾,让凌冽的寒风吹拂着,也不觉得苦寒,而是许久未有的畅快。
那一世她进京后,为了做个端庄的贵族小姐,马不骑了,刀枪功夫不练了,嫁人后更是一心钻研侍夫之道,举止言谈柔和娇媚,变成了一个弱柳美人,以至于被人推一下都能摔倒滑胎,最后被人按着灌毒酒,被人用白绫勒死,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刚重生醒来的时候,连累的这具身子都变弱了,在楚家翻墙头都差点翻不过去。
肆意的骑马奔驰,身体的强韧,带给人的感觉真好。
这一世,谁也别想再勒死她,她会先勒死他们!
阿福扬起鞭子,喊了一声御马的号令,声音清脆。
前方的张谷等人扭头看过来,姐妹两人都少言寡语,虽然妹妹阿福说的多一些,但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喊出声。
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呢。
“阿福,骑术真不错啊。”一个驿兵笑着说,“来,跟我比比。”
其他人起哄“你多大年纪了。”“不羞。”
阿福没有说话,扬鞭催马,果然追了上来,驿兵们顿时发出叫好声。
冬日荒野空寂瞬间变得喧闹。
看着阿福从身边越过去,本来一直为首的阿九撇撇嘴。
“哎呦,把你比过去了。”张谷大笑。
“怎么可能!”阿九说,少年一催马,马如闪电冲了出去,不仅超过了阿福,还差点把女孩儿从马上撞下去——
张谷气的在后边骂:“跟一个姑娘家争什么!”
大家又不会真的认为他会被比下去。
这混小子!
先前跟阿福比,故意落后一步的驿兵鼓动阿福:“去,跟他比,气死他。”
阿福看了眼在荒野上撒欢远去的少年阿九,笑了笑,摇头:“我比不过他的。”
这个阿九,不知道是骨子里的放肆,还是装出来的,捉摸不透。
看起来他好像真的没有怀疑书信的事。
“我想那个呵呵不是他写的。”阿福对阿乐低声说,“既然是密信,应该是有很多伪信替身,被你偷来的那个,本就是假的。”
阿乐猜测:“所以他本就在身上藏了很多这个,一个不见了不在意。”
虽然,有点说不过去,但也只能这样了,反正阿九不来问,她就装没这回事,阿福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给父亲的密信。
现在觉得谁都有可能,但又谁都不可思议。
说不定是那个人。
阿福看着荒野里跑远的少年阿九身影,眼中闪过恨意。
“别生气。”阿乐看到了,忙低声说,“我再试试,看能不能拿到。”
她不是因为这个生气,阿福垂下视线,摇头:“不要了,这小子机敏的很,会被他发现的。”
她现在知道有这封信了,等见了父亲一定要看,父亲会给她看的。
想到父亲,阿福就开心了。
“快看。”张谷在前方喊,“前面就是小窟河。”
驿兵们都欢呼起来。
“过了小窟河就正式离开中原了。”
阿福当然也知道,她进京的时候也经过小窟河,还特意坐了船沿着河玩耍几天呢。
云中郡越来越近了,父亲也越来越近了。
她的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
今晚他们野外露宿,枕着河水湍急的声音入睡,阿福依旧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醒来。
阿乐偎依着棉衣熟睡,阿福动作敏捷的起身。
看到她的动作,值哨的驿兵了然的打个招呼叮嘱“河边湿滑小心点。”
阿福对他道谢,拎着木桶脚步轻快的向河边去了。
来到河边一如以往,先是解决了内急,再简单的清洗一下手脸,现在的她已经能适应冷水了。
这条河叫小窟河,但并不小,河面宽阔,河水也很湍急,清晨时分稍微平缓。
阿福能看到河水里自己的脸,真是奇怪,她几乎不认得小时候的自己,但也想不起来临死时自己什么样了。
她滑了胎之后,就变得不像样子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如凋零的花,头上甚至生了白发。
原本以为是身体不好,现在回想,应该是那时候吃的药里就被下了料。
何至于此啊,夫妻一场,何至于此。
阿福看着河水里女孩儿满是恨意的脸,耳边陡然破空声,一颗石子擦过,落在河水中,将水面女孩儿的脸荡碎。
阿福一惊回头,看到阿九握着一把弹弓站在身后。
“军爷。”她忙起身,抓着木桶,“您洗漱吧,我回去了。”
但啪的一声,又一颗石子射过来,砸在木桶上。
阿福的手一麻,竟然抓不住,砰的一声木桶跌落。
阿九看着她,神情没有阴阳怪气,平静无波,眼神冰冷:“谁派你来的?”
阿福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果然知道信被偷了,竟然到现在才说。
“你说什么呢。”她咬着下唇,“你又想怎么欺负我。”
阿九笑了,只不过笑的寒意森森,拿出一柄寒意森森的匕首,搭在弹弓上对准了阿福。
“不会欺负你的。”他说,“我是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