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开始,我的组织档案关系就又回到江海了,呵呵……划了一个圈,又回来了……”柳月的声音开始变得生动起来:“从明天开始,我协助张部长分管全市的新闻宣传工作,分管报社、电视、广播的新闻宣传工作,今后,咱们打交道的机会就很多了,几乎就可以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你在业务上,又成了我的下属了……怎么样,跟着我干,愿意不愿意?”

我点点头:“愿意!”

那时,我以为,柳月转了一圈,回到江海提拔到副部长,副县级,也就基本差不多了,一个女同志,在地级市,还能提到什么位置呢?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眼界的狭窄,目光的短浅,世界之大,何况一个江海乎?

柳月听我说完,嘴角露出了微笑:“明天开始,就要叫我柳部长了,呵呵……今晚先叫一声,我先品尝下做官的味道……”

柳月开心起来,充满孩子气。

不过,我知道,柳月从不在别人面前这样的,她以前只在我面前有过孩子气,今天,柳月突然表现出的可爱,让我心里暖洋洋的,忙叫了一声:“柳部长……”

“哎——呵呵……”柳月答应着,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仿佛在她身上,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坎坷和磨难,仿佛她是天下最快乐的女人。

“我是副部长,你是副主任,咱俩啊,是负负得哦……呵呵……”柳月继续笑道。

我被柳月的笑感染了,也笑了起来。

“哎——对了,这就对了,”柳月看着我,抿抿嘴唇,脸上的表情轻松而坚定:“笑,就对了,记住,任何时候,不管生活给了我们多少磨难,不管生活带给我们多少坎坷,不管命运如何安排我们的明天和未来,我们始终要记住两个字:乐观……很多时候,我们不能选择生活的境遇,但我们却可以选择坚强而自尊的活着;我们不能选择生活给予我们什么,但我们却可以选择积极而乐观地回报生活什么……我们在人生中,要用积极的心态不断地努力,因为我们都是冠军;对于强者来说,一次逆境,就会造就一粒等量大的、能克服任何困难的种子……”

多么熟悉的语言风格,多么熟悉的语气神态,多么熟悉的指点,我的心里洋溢着温暖和激动,久违的柳月的教诲又回来了。

此刻,我真后悔自己去上了那个中青班,我在两个月之内还不能和柳月在一起共事,见不到柳月,听不到柳月的教诲,只有等到毕业后才可以。

“唉……明天,我得在中青班上课,不能欢迎你了!”我遗憾地说:“现在,新闻部是陈静任临时没有级别的负责人,在我学习结束之前,主要是她和你打交道,得两个月……”

“今晚不是已经欢迎了吗,”柳月笑笑:“两个月,很漫长,又很短,一年,更漫长,也同样很短,很快,这不都是过来了……”

柳月的话一语双关,我郑重地点点头。

“来,江主任,握个手吧,今后,我们又在一个战壕里战斗了!”柳月含笑冲我伸出手。

我伸出手,握住了柳月的手。

这是一年来,我第二次和柳月握手,这是今晚,我第二次和柳月握手。

这一次的握手,跨越了时空,跨越了心灵,跨越了肉体和灵魂。

我分明感觉到,柳月的手暖暖的,柔嫩中带着坚强。

然后,柳月看着我欣慰地笑了。

然后,我也笑了,虽然心里仍然还有凄凉。

一阵冷风吹来,这是春夜里的凉风,柳月不由打了个寒战。

柳月穿得很单薄,外套只是一件薄风衣。

我不加思索,自然而然脱下外套,披在了柳月的肩上。

柳月没有拒绝,笑着看了我一眼。

我看见,柳月的眼里有一丝感动,还有一丝落寞。

“走吧,我们回去吧……”柳月平静地说着,开始往回走。

走到路口,柳月拦了一辆出租车,对我说:“上车,先送你回去。”

我没有拒绝,我知道,柳月送我回去后,她应该有自己的去处。

我略感欣慰的心里又有几分黯然。

那一晚,我孤独地躺在宿舍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想的都是柳月,想的都是今晚和柳月的谈话,想的都是和柳月的往昔……

终于,黎明时分,我不能自己,爬了起来,坐到写字台前,打开电脑,开始敲击键盘,任自己思想的潮水在指缝间奔流:

现在是黎明时分,我睡不着,就坐在你的电脑前和你说会话。

我不敢再写日记,那日记让梅玲毁了你;我也不敢再在纸上写,那纸飞机差点让我重蹈覆辙。

于是,我选择了电脑,选择了你的电脑,我用你的电脑和你说话。

此刻,你一定在甜美的梦乡,睡吧,好好睡吧,你太累了……

昨晚,在江边,我们除了互相称呼了一次职务,我没有称呼你,你也没有称呼我。

我知道,我们既害怕彼此的接近,又害怕彼此的疏远;我知道,你让我叫你“柳姐”,不是你的本意;我知道,我们都在矛盾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我知道,你对我的宽容和大度是真心的。

走了这么久,我从迷惘无知走到了今天的初步思维,经历了这么多,我从懵懂的少年走到了今天的男人。

无法忘记,你给我的每一次激动和心颤;无法忘记,你给我的每一次教诲和指点;无法忘记,你给我的每一次鞭策和鼓励……

你,于我,是我24岁生命中最壮丽的诗篇。

你让我接触到美丽而坚毅的灵魂,让我可以展开一段与你心灵深处的对话,让我在风雨中看到彩虹,在黑暗中见到曙光,不再有那么多的孤独和寂寞、忧伤和哀愁。

无数个月夜,我仰望那轮寂寞星空中的月亮,在现实的牢笼里左突右冲,最好的逃避是在和你永久的回忆里……时光总是匆匆,生命亦是苍白,别无他求,只愿用你记录生命和心灵中那些点点滴滴感受,将值得留恋的瞬间,变为永久。

曾经,你让我感受到生命中另一种拥有,这种拥有,比金钱让我更富有,比华裳更让我炫目。“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多少次,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或许,只有将无穷的思索无尽的情感凝练成一段你,书写出一段你,才会让我拥有一种别样的幸福,虽然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了资格。

与你的往昔,我相信,是人和生活、人和命运在冥冥之中的契约。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专属于他的一件事去做,那一直割舍不下的情缘,终会影响一生……曾经,我失去了智慧的宝剑,失去了坚定的自我,失去了心灵赖以生长和繁盛的家园,当我走出迷失,再一次握住你的手时,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拥有你。

我知道,在我心灵的最深处,无论面对怎样的际遇,我于你,始终会不离不弃,我会始终默默守望你的背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去打造自怨自怜自恋自欺自弃;我知道,我在用你的灵魂书写人性中最美丽最温暖最宽厚最知性的那份情感;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让我把你编写成一首歌,在我的内心深处独自吟唱,响亮生命的昨天今天明天……

对于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我,你是雪夜里的一盏灯,将迷惘的我引回家门;你是大海里的一叶帆,让远归的我乘风破浪;你是冬天里的一把火,使身心俱冷的我重拾前行的信心和勇气;你是暗夜里的一弯月,将如水的温柔挥洒在我的心田;你是一粒金种子,将我内心深处对人的敬重和爱散播在来时的路上,温暖晴儿……

写到这里,我累了,停止打字,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良久,我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抹朝霞正从天边升起。

天亮了。

我承认,有时候我是一个小资情调的人,总喜欢将心里的想法写出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文人的那种酸和迂腐。

其实,我同意陈静的观点,并不觉得自己干了记者就是个文人,只是外人常把我们当做文人罢了。

我实在觉得记者配不上文人这个称呼,文人应该是真正做学问的人,记者能做什么学问?写出来的东西有什么文学价值?

或许这个社会文化太荒芜,大家都太浮躁,所以,见了舞文弄墨者,统统归于文人的行列。

自从经历了日记时间和纸飞机的一长虚惊,我变得谨慎多了,我在电脑上打完字,复制到了3.5英寸软盘上,软盘则随身天天带在身边。

那个时代,没有U盘,只有能保存文字的软盘,我打的很多稿件和论文稿,都保存在里面。

我的心里话和想法随身带在我身边,我觉得保险多了,想看的时候就找个没人的电脑插上软盘看一看,看完一拔软盘就走人,真的好安全啊。

第二天,我去党校上课,一个白天心里都在想着柳月,想着柳月今天上任的情景,想着张部长上任的情景。

我不知道,大家对柳月的归来回有什么样的态度和想法,特别是梅玲和刘飞的有什么想法。

张部长的上任,必定会让梅玲兴奋不已,柳月的上任,也一定会让梅玲失落嫉愤。我边上课边琢磨着,想着梅玲因为柳月提拔而歪曲的心理,心里一阵快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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