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下,湿冷的不止街景,还有人心。
韩钰歇斯底里的吼,“你疼,你死了都不关我事!”说完,往饭店里走。
苏妍去抓她裤脚,“等等……”
韩钰被绊住,低头看拧成团的裤脚,却发现苏妍的眼神倔强的盯着她,嘴唇疼得颤抖,咬牙说:“街两边这么多门市,里面的人都看见我们俩争吵,我要是出了事,你会坐牢的。”
韩钰膛目,“……你还真像你那个畜、生爹。”
苏妍迎着雨,睫毛湿漉挂着水珠,嘴角的笑凄厉,突然大吼:“快送我去医院——!”
韩钰瞪着她,苏妍咬着下唇,抓着韩钰的腿,欲借力爬起来。
“……”韩钰气得发抖,回头看眼饭店,门口站着几个人。
她不情愿的扶起人,咬牙切齿说:“挺住了,别死在路上。”
苏妍痛苦的皱眉,艰难的说:“我命硬着呢!”
俩人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输一口气。
“啊……”苏妍捂住肚子,痛苦的叫一声,人又跪下去。
韩钰也慌了,赶紧蹲下扶人。
彼时,身后一辆商务车疾驰而来,速度快得溅起水花。到饭店门口时,一个急刹车停住,韩钰闻声回头,不等看清人,肩膀被大力推开,韩钰跌坐在地。
苏妍看到秦屹后,揪着他脖领不放,带着哭腔说:“秦屹,秦屹,快送我去医院……”
秦屹将人打横抱起,韩钰怔愣的看着两人,秦屹起身时,狠狠瞥了韩钰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等着’。
“秦屹,我怕,”苏妍哭得像个孩子。
“没事,不会有事的。”秦屹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凌厉有些慎人,他大步流星的来到车边,将人放在位置上,跑回驾驶室,一脚油门驶离饭店。
雨还在下,恨却被冲走了……
韩钰撑着地站起,一身狼狈的走进饭店。
进门后,店里的服务员担忧的问:“韩姐,刚才那人谁啊,你没事吧?”
“韩姐,你衣服都湿了,回家换换吧。”
“先擦脸。”
有人递给她毛巾,韩钰失魂落魄的摇头,往里走。
几个人对视眼,又目送她进了员工更衣室。
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射在脊梁骨上带着温度和刺痛。
韩钰拉开门进去,反手关门后直接背靠在门板上,向后仰头,闭起眼。
她脑子里混乱不堪,人精疲力尽,沉积多年的恨,宣泄在摧毁她一生的人身上,并没有带给她快乐和解脱,相反就像紧绷到极限的皮筋,突然断裂的后果是伤了自己。
曾经恨得多彻骨,如今反噬的就有惨痛。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恨无处发泄,而是在你得逞所愿后,陷入的无尽黑暗里。
……
车内。
“秦屹,怎么办?”苏妍哭着说。
秦屹表面镇定,但心里急得发狂,他将手覆在她肚子上,安抚:“没事,别怕。”
“我,我不应该来的……”她哽咽不止,“都怪我……我……怎么办……”
“没事没事,别怕。”他轻轻抚着她肚子,“他是我秦屹的儿子,没那么怂。”又说:“小子,在你娘肚里好好呆着,不然生出来,我一定打你屁股。”
苏妍浑身都在抖,秦屹握住她手,大掌宽厚有力,渡给她温暖的力量。
“呼……呼……”苏妍呼吸急促,下腹抽疼一直延伸至大腿内侧,扯得她肌肉痉挛。
痛感过于强烈,苏妍忍不住嘴里发出痛呼,秦屹手心渗出汗,强迫自己冷静,他看着前方的路,忽然觉得这路怎么还不到头。
按照导航的指引,秦屹一路狂飙赶到医院,医院方在接到秦屹的急救电话后,已经派医护人员在门口等待。
车一停,秦屹赶紧下车拉开门,护士将担架车推过来,秦屹抱起人,放在担架车上,跟着医护人员冲进去。
往急救室的走廊里,秦屹看眼表情痛苦的苏妍,对身边的医生说:“医生,辛苦你们了。”
医生一脸肃然,“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
苏妍被推进急救室,门一关,秦屹盯着门,胸口起伏。
尽人事,其他的看天命了。
他搓了搓脸,走到墙壁处,向后一靠。
等待是煎熬的,急救室里的情况不得而知,秦屹的心悬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堵得难受。
他缓缓蹲下,从裤兜里摸出烟盒,里面的烟已经受潮,经过的护士看到提醒句:“家属,这里不准吸烟。”
“!”秦屹抬起头,将烟盒攥成团。
十分钟……
半小时……
一小时……
他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头耷拉着,双臂搭在膝盖上,两手自然的垂下,仔细看,手指在轻微的颤抖。
秦屹并不是颓废,而是在想事情。
曹强想抓个人不应该这么难,可陈瑜就跟一泥鳅,就是有在你手缝里溜走的本事,太不正常了。还有件事,陈瑜是怎么知道苏妍的事和韩钰地址的。这里面猫腻太多,没个高人指点,就陈瑜那智商,真不是秦屹瞧不起他,脚趾头都能玩死他。
秦屹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你在哪了?”
翟鑫听秦屹声音有点不对劲,“在红狐了,”一酒吧里,“怎么了屹哥?”
“你和严蕾怎么样了?”秦屹问。
翟鑫挑挑眉,“我打算甩了她。”
“在帮哥一件事。”
“你说。”翟鑫痛快答应。
秦屹眼底冰冷,“查下她跟陈瑜有没有联系,还有留意下她跟安哥,还有孟娴静之间有什么风声。”
“没问题。”
“鑫子,哥不瞒你说,我要弄死陈瑜。”
“……”翟鑫立马坐直了,把手里的酒杯一搁,“哥,这么严重?”
秦屹狭长的眸微眯,“他害我老婆和儿子。”
翟鑫舌尖舔过下齿,“妈、的,这孙子!行了哥,你等我信儿吧。”
秦屹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秦屹捏着手机歪着头看急救室的门。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医生出来了。
秦屹赶紧站起来,蹲时间长,腿麻了,他扶着墙站直,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问:“医生,(她们)怎么样?”
“大人和孩子暂时没事了,”
谢天谢地!
秦屹闭了下眼,轻吁口气。
“不过要住院治疗几天,孕妇有少量出血,子宫的敏感性增强,我们做了保胎措施,你去办理下住院手续。”
“好,我这就去。”
秦屹办理完入院手续,将苏妍安顿在病房,打好热水又买了保温杯、和保温饭盒、毛巾等用品,苏妍醒了肯定饿,他去买了饭带回来。
一进门,病床的人动了,睁开眼。
“醒了。”秦屹温声说,把东西放下后,一回头,看到苏妍紧张的摸肚子,他笑着走过来,挨着床边坐下,握住苏妍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你们俩都没事。”
苏妍安心了,真是万幸!
“小半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秦屹问她。
苏妍点头,他说:“我给你拿饭。”
秦屹起身,把保温饭盒拎过来,一边开一边说:“医生嘱咐,让你吃点清淡好消化的,不宜吃油腻辛辣刺激的。”
苏妍撑着床要起来,被秦屹按住肩膀,“躺着,我喂你。”
又说:“这附近没有你爱吃的牛肉面,有面隔这么长时间也坨了,我买的粥。”
秦屹舀出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她嘴边,苏妍张嘴含住。
她看着他,心里踏实无比。
“烫不烫?”他问。
她摇头。
“这粥有我熬的好吃不?”
苏妍笑,摇头。
秦屹低头,在她唇上亲口,“嘴真甜。”
喂了快一碗,苏妍说吃饱了,秦屹喂她喝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蹲在床边顺着她头发,轻语:“你再睡会儿。”
苏妍侧着头,看他,“秦屹,”
“嗯?”他从鼻腔嗯出声。
“我都知道了。”
“……”
她眼圈瞬间红了,憋着嘴,忍住夺眶的泪。
秦屹从知道陈瑜把苏妍带来安岳那刻,就知道事儿要瞒不住了。
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又抬起,看着苏妍的眼睛说:
“老婆,如果可以偿命的话,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
一滴泪划出眼角,顺着脸颊流下。
秦屹用指腹帮她抹去,两指碾着那滴泪说:“你要杀我,我给你递刀,你想我死,我也绝不言语。只是,等我把儿子养大了,我再偿命。他得替我撑起这个家,照顾你。”
苏妍嘴唇瑟瑟轻颤,眉心皱成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她哽咽,“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秦屹看着她,指尖的泪干了,他说:“别哭,医生不让你哭。”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
“秦,秦屹,”苏妍抽泣着,牙齿都在打颤,“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表达内心深处的感受,更不知道如何偿还罪孽,只在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秦屹怕她哭坏身子,赶紧抱住她,“别说了,别哭了,医生刚嘱咐我,不让你激动。”
“秦屹,你会恨我吗?”
“傻样儿,我恨你干嘛?”秦屹低头亲她额头。
苏妍搂住秦屹脖颈,将脸埋在他颈窝,泪顺着他脖颈滑进衣领里,痒痒的,温暖的。
她哭着说:“在今天之前,我从没有因为身世,感到过耻辱,可今天……”她说不下去了,秦屹赶紧在她耳边低低的‘嘘’了声,“苏妍,你看着我,”秦屹把脖颈上的手解开,两人对视。
他捧着她的脸,说:“你就是你,不要有所怀疑,你是谁,跟其他人没关系,只跟我有关,你在我这,只有两个身份,户口本上,是我秦屹的配偶,将来,是我孩子的母亲。记住了吗?”
苏妍眼泪掉的更凶。
秦屹用拇指给她抹掉,“上一代人的债,我一个人背,一个人还。”
“……”苏妍咬住下唇,眼泪盛满眼眶,她扑进秦屹怀里,搂紧他,叫他的名字,“秦屹……”
爱,最稳定的形态就是我有,我也给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