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齐国1
秦国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是封建制度下,俸禄制取代世禄制的产物。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将官员等级评定,建立在其客观贡献的基础上,在当时是提高了人民的进取精神。但治理天下时仅仅军人中选官,并使大量能怔惯战的军人担任各级官吏,他们享有无限的特权却没有限制权力的机制,因此激化了社会矛盾,秦代残暴害民的名声与此是有很大关系的。
赵武不打算重蹈覆辙,他进一步解释:“职业军队的做法是一个新的体制,以往刑法只是惩罚法,只规定犯了法之后的惩罚措施,却没有规定相应的义务,我的新法从这方面开始纠正:每个新爵位都规定了必须履行的责任与义务(也就是每级爵位每年需要加纳的征税额度以及服役责任),然后规定了能享受的权利与待遇,其中也包括国人该享受的权力与义务——噢噢,新法的每章都分权力与义务两部分。如此,让权力与义务等同的概念从法律上予以确定,并予以深入人心。
为了适应这个体制,或者直白点说,为了给我建立的常备军队搜集足够的税收发放薪水,供应军队日常训练的兵器、粮草……我必须确立一套新的后勤供应体制。当然,这也是为了更好的制衡手握军权的人,使得他们知道尊重法律,服从命令——所以我准备另外确立一套文官体制。
今后,在这套体制下,文官、武官并驾齐驱,仿佛战车的两个轮子,武官今后只管训练军队,指挥战斗;而文官则治理国家,收税、给军队后勤供应,给武官发放薪水,记录士兵的功勋,以及在军中进行执法……这是一整套执政的活儿,牵扯到一整套新执政体系的架设,我手下其他人没有这个才能,还请执政能帮助我,毕竟你有二十多年执政的经验。”
孙林父诧异的反问了一句:“这属于一名执政的工作呀?我听说晋国对于军队的训练别有特长,你刚才说的那些,似乎都是大司空的职责,在晋国干这种活,一个司空就足够了。”
赵武笑了,他笑得很憨厚:“我晋国六卿虽然各负其责,但我刚才说了,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在社会剧烈变革的情况下,过去的元帅府邸,已经有点不适应新的情况,我准备在元帅治下建立起一个大幕僚群,由这个幕僚班子统一协调各个行政体系。”
赵武最后那句话说的意味深长,老狐狸孙林父听明白了,赵武这是打算在元帅府治下,重新确立一个完整的行政体系,通过这一新行政体系,架空其余诸卿的职责,插手其余正卿份内的事情,用最简单的话表示,就是:大权独揽。
因此,所谓军队体系的改革,只是赵武的幌子,他借助推行新军队制度,锻炼这套新行政班子的业务能力,然后,他会借助军队改革的由头,逐渐插手一切涉及军事变革的事务,进而限制、控制其他诸卿的权力。
这念头在脑海中转了转,戚林父又不住的鄙薄:“早听说赵武子是天下第一懒鬼,他主持赵氏事务,只制定大方向,具体的事情全分担给家臣,自己悠悠闲闲,每日玩耍。
嗯,听说他主持军中事务也是这样,从军那么多年了,也打了无数次胜仗,但我听说他连军中武吏都认不全,所有的事情全部推给家臣亲历亲为,自己只管把握住大方向,而后校验家臣努力的成果。这次,赵武子肯定又想偷懒了。”
然而,一个曾经的小国执政,狼狈逃亡到霸主国,担当一个空有名号的晋国大夫,却能有机会重新品尝执政的权势……戚林父实在舍不得放弃,他拱手答应:“怎敢不遵守元帅的命令?”
赵武马上又拉起孙林父的手,亲切的说:“让我们先从常备军制度开始吧,在这个社会变革的时刻,我们要不断的尝试新制度,而我准备做这个新时代的规则制定者,由我来制定规则,由我来确认谁符合规则,这才是我们霸主国今后若干年的国策。
比如常备军制度,范匄已经将武卫军打残了,刚好,我可以推倒重来,我准备把常备军建成类似军官团的形式,凡常备士兵最低爵位从十八级军功爵位制最低一级开始,唯有有爵位者才有资格担当常备军……”
孙林父打断赵武的话:“这笔薪水从哪里出?如今士兵们当兵算是纳赋,国君收的税要养活自己的家臣与妻妾儿女,领主们纳的征要交给国君,自己收的税同样要养活自己的人,武子你刚当上元帅,我听说晋国大灾之后,百姓生活的很艰难,难道你要加税吗?”
赵武摇头:“我不打算增加赋税。我刚当上执政,一登位就加税,恐怕国民恨我要超过恨范匄。
但如今,生产力越来越发达,农夫一年都可以播种两次了,而工厂、作坊里的工人,以及工厂主、商人,他们日夜工作,挣的钱用来养家糊口,恐怕也不愿意每年停下来什么也不做,只是按规定去服兵役。
而这些人挣的钱多了,或许愿意交钱让别人来替他们服兵役,所以我打算增收一笔免役钱,凡是不愿意服兵役,或者因为手头的商品订单太多,不愿意中途停下生产,更愿意交一笔钱让别人替自己服兵役。这样的话,我向他们征收这笔免役钱,这不是增加他们的负担,百姓也许乐意。”
孙林父还不会用晋国人的思路来考虑事情,他皱着眉头追问:“上了战场,戈对戈、剑对剑的当面厮杀,生死就在一线间,或许大多数人愿意交钱免除这项义务,这样一来,国内愿意交钱的人越来越多,愿意拿起武器上战场的人会越来越少,怎么办?”
赵武回答:“所以要推行十八级军功爵位制,我还准备确立十八种荣誉标志,让有爵位的军士将自己的爵位标志缝在衣服上,标识到明处,随时随地感受到战士的荣誉,随时随地享受百姓的尊敬。
这还不够,我还准备采用十八级授田制,每一级功勋对应相应的斩首数目,一级爵位授予功勋田一亩,这一亩地可以世代传承,永远无需纳税。”
孙林父立刻插嘴:“没错,只给一亩勋田,即使赏赐非常多,也不至于让国内的田地为之一空,但仅仅一亩勋田,即使永远无需纳税,恐怕也有点微薄了。”
商鞅变法,勋田每一级的差异是一百亩,赵武却只肯给一亩。
赵武这么做,即使过一百年,甚至五百年,也不可能将国内大多数田亩数赏赐出去,以至于国君自己都没有封地了。
因为一亩地实在太不起眼,而军功赏赐又需要按首级计算,是硬邦邦的指标,没有斩首,恐怕许多人奋斗数代,想让自己向上爬升一步都很困难。
“所以要增加他们的荣誉感,一亩地太小,作为财产收益,可能不值得一提,但作为荣誉标志,那就值得争夺了——我准备规定,家中有一亩勋田者,允许在自己的门前设立一只石虎(上马时踏脚的石头,老虎形状),两亩勋田可以放置两只石虎,以此类推。
而五亩勋田,可以在门前放置五只石虎,也可以换成一只貔貅像——家中拥有石虎坐像,便有权参与县郡当中民事,比如凡审判必须有十人以上的陪审团作出裁决,陪审员唯有勋田世家有资格担当。而门前竖立一只貔貅的人家(家中有五亩勋田)则是县中当然的治安长(县尉)。勋田十亩以上,允许用一只鼍龙(鳄鱼古称)像代替……
勋田是勇士的标志,无衔者凡经过有勋田标志的人家,必须下马,或者走下战车,步行通过这些门首,以表示对勇敢战斗的尊敬……当然,家中没有勋田,敢私自设立石虎、貔貅等标志,死罪!家产罚没,家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变卖做奴隶。
另外,这些有勋田的人士是贵族,他们有随身佩剑的资格,享受一切贵族当享受的身份待遇。”
孙林父听了这些,这会儿他又开始用晋国百姓的思维思考问题:“这不妥,晋国人尚武,本来逃避上战场,对于晋国人来说就是一种耻辱,元帅把武卫军的待遇与荣誉定的过高,我怕你免役钱来收不上几个。”
赵武想了想,坦白的承认:“也是,我本来打算武卫军以武士家中庶子作为骨干,这样一来,恐怕各家族都要把自己的长子送入军中,争夺那份军功,争夺那份荣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