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羊皮袄叔不给力啊
这时,赵武已来不及跟人闲扯了,他也不再“接球”了,只来得及挥舞着手中一柄石枪,拼命击打着份飞来的石块……
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石块雨稍稍停顿下来,就在这一刹那,脸上画的兽纹、身披厚重的羊皮袄的代人已一路怪叫着,冲到木栅栏之下,他们举起手中的青铜武器,凶猛地砍向木制栅栏。寨墙上,赵武撩起挡箭的披风,露出了手中的弩弓,他仔细瞄准了一下,冲着代人的脸部扣动了弩机。
弩箭离弦而去,飞快的扎在对面那名代人的眼窝中,受伤的代人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手里抓着眼窝中的弩箭,疼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随着赵武的动作,周围响起一片嘣嘣的弩弦声……但,这阵急促的弩弓射击并没有打退代人的攻击,此时,攻击的代军仿佛一阵阵浪潮,营寨底下已经看不清地面泥土的颜色,全是密密麻麻的、涌动的人头。代人那常年不洗、仿佛油毡一样的头发不断起伏着,头发之下,他们仿佛野兽一样怪叫着,前仆后继的冲着寨墙扑来。
稍后,扔了武器的代人也冲到了,如瓢泼大雨的弩箭并没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赤手空拳的代人即使手中一无所有,但他们依然顽强奔跑着,等冲击到木栅栏之下,他们愤怒的团身猛撞寨墙,让寨墙发出连续不断的“咚咚”声。
寨墙开始剧烈摇晃,寨墙顶端的箭塔之上,赵军士兵虽然站不稳身子,但他们依旧在奋力射击着,许多士兵一手紧紧抓住木墙,另一手配合脚,竭力替弩弓上弦。然后奋力的将手中的弩箭射击出去。
有些士兵用力过猛,绷断了弩弦,他们急得将手中的弩弓从寨墙上扔了下去,然后抓起身边所有能投掷的武器,毫无头绪的从寨墙上抛掷下去。
撞击声接连不断,赵武附身冲下望了望,低声自语:“应该够了。”
齐策听到信号,立刻冲寨墙后挥手——寨墙后,无数辎重兵正架着大锅烧着什么东西,齐策挥手的动作引来一声号角,辎重兵们听到号角声,立刻将大锅加上旁边的滑轮架,随着一声声吆喝,大锅缓缓吊起。随后,木墙上的赵兵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滚烫的大锅,将锅沿挪到了墙边。
“还等什么?”赵武不耐烦地催促。此时,代人的冲击愈发凶猛,见到城头上的射击无效,他们长声嘶叫着,猛烈地用身子撞击木墙,用手中的武器砍伐木墙的底部。
墙边的士兵站不住脚,幸好木栅栏都是用最粗大的木材基部修筑,代人的砍伐动作,仿佛给它们挠痒。赵氏士兵勉强在摇晃的木墙上站稳,小心地掀翻锅底——锅内的汤汁倾倒下去了。
大锅里煮的不是沸水,是青铜液。
添加了很多锡料的青铜被大大降低了熔点,以至于用铁锅都能融化它。这种富含锡料的青铜汁过软,不能被铸造成金属器皿,甚至柔软的几乎不能被称为金属。但其中蕴含的热能,却正是羊皮袄的克星。
一锅青铜汁倒下去了,一名代人正举着拳头槌击寨墙,青铜汁顺着对方的拳头流淌而下,将其手上的肌肉像融化蜡一样融化,眨眼之间,残剩的骨头燃烧起来,那名代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火燃着了羊皮袄,顿时,他成为一支火炬。
这名代人是幸运的,因为他还来不及有疼痛反应,就已经毙命。更多不幸的代人被两三滴青铜汁溅上,深度灼烧的他们疼的长声惨叫、满地打滚。而正在进攻的代人根本刹不住脚,无数大脚踩上去,令满地乱棍的代人有冤无处申……
寨墙底下,靠近寨墙的地方已经成了火海,灼热的青铜汁滴上羊皮袄,富含油脂的羊皮袄反而成了赵兵的帮凶,将一名名代人化为火炬——此时,第一拨冲击的代人已伤亡惨重,第二拨冲击的代人已经扑到了寨墙边。他们看到先期攻击的代人如此遭遇,大多数人边跑边脱衣服,开始赤膊上阵了。
代人很凶猛,寨墙底下的大火并未使他们畏缩,脱去衣物的代人勇敢地冲进了火海……寨墙上,赵武见到代人的攻击依旧此起彼伏,他嘟囔一声:“还不够吗?”
齐策再度挥手:“投石车,阻断射击!”
随着齐策的喊声,营寨内响起霹雳一般的响声,发威的是赵氏著名的投石车。由扭力弹簧作为动能输出的投石车无需精准度,只需要将足够大的石块、瓦罐、陶球,投出去就成。这些被抛到天空的石块瓦罐,顿时形成了一片石头雨。
投石车体积庞大,赵武不可能在旅游中也携带这样的大型武器。但对于扭力投石车来说,他只要携带一副弹簧就足够了。这玩意压根不追求精准度,找几根木头临时凑活一下,就是一副投石车了。而且这种车,有多少扭力弹簧就能建造多少。
至于扭力弹簧从哪里找——赵武战车上的避震弹簧就是。
石块雨乱纷纷投下,代人或者被打倒,或者在躲避巨石袭击,一时间,寨墙下的代人变得稀少——后面的攻不上来,前面的被赵氏暴雨般的箭雨击倒,或者在一片火海中,四处寻找下脚地。不过,攻来的代人手中武器越来越好,这些人当中,已逐渐有了金属甲与金属武器,他们冒着箭雨,用手中的武器不断敲打寨墙,在他们的敲击下,寨墙底部木屑横飞。
此时,赵武脚边扔了一堆石器,那些石质武器埋到了他的小腿,全是他刚才接下来的东西,赵武艰难的从石堆里拔出脚来,回身看了看被石块击落到墙下的赵氏士兵,叹了口气:“羊皮袄大叔,皮袄不给力啊……哦,咱的弩箭也不给力。
嘿嘿,这些代人一定不会打棒球,投来的武器比棒球速度慢,随便哪个赵人,能接得住棒球,怎会接不住这些大型的石斧、石枪。”
赵武感慨的话音刚落,寨墙上,齐策大声下令:“倒沸水!”
几名士兵端起城头上的大锅,将滚烫的沸水冲着寨墙下泼洒而去,沸水浇熄了寨墙木头上燃烧的火苗,每倒下一锅沸水,都引发出一片剧烈的惨叫,寨墙下正在砍击的代军士兵立刻丢下了武器,在地上翻滚起来……
这锅水如果用来对付中原人,效果可能非常理想,但如果用来对付早先的代人,可能毫无用处。当时,代人身上多披着厚重的羊皮袄,头上的头发结成一顶锅盔一样的油毡,他们已经不能用人类来衡量了,沸水如果不是直接倒进他们脖子里,几乎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可惜,这一波冲锋的代人,基本上在火海前脱下了羊皮袄,结果,赤身裸体的他们遭遇滚烫的沸水,造成的效果……
但紧接着,代人发现了对付沸水的诀窍,寨墙上刚一露出锅沿,底下的代兵见到,立刻捡起身边那些代人遗留下的、尚未烧毁的老羊皮,把它蒙在头上,形成一顶顶羊皮雨伞,于是,一锅锅沸水倒下去,水汽蒸腾,下面的惨叫声反而越来越少。
赵武身边,仿佛像弹棉花一样的连续不断的弓弦声响起,这是潘党发威了,他连续张弓射倒了数名代军指挥官。等代军的攻势稍稍缓和,他叹了口气:“太多了,代人铺天盖地,目不暇给。”
赵武点点头:“我们准备的还不充分,我现在知道赵获为什么战败了。”
寨墙又剧烈的对撞击着,营寨下端,代人再次挥武起手中的武器,剧烈的摇晃让潘党也站不住,他左手搭上了寨墙顶端,转身问赵武:“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征服代人?”
齐策的喊叫声又传来了,一队手持奇怪弩匣的赵氏士兵开始奔上寨墙,另有一对人抬着小型扭力抛石机奔上,其中,弩兵在摇晃的寨墙上,按彼此间相等距离散开,而辎重兵则开始与寨墙上架设小型投石车。
稍等,寨墙上一切布置完毕,辎重兵们将一叠金属圆锯安装在投石器上,开始旋动扭臂;弩兵则在军官的命令下,将身子一半探出寨墙,用手中的武器对准寨墙下的代兵。
一声号令,弩兵扣动扳机开始射击,从此,“世界第一连发武器”——连弩,首次大规模的应用在战场上了。
赵武自从缴获了楚国刺客的连弩后,一直在命令家臣仿制,这种武器射程并不远,使用局限性很大,但应用在此处战场,不大不小,正合适。
可惜的是,连弩初一上阵,它的风光都被它身边的武器夺走了——随着军官的号令,操纵投石器的士兵松开了扭臂,扭臂上的金属锯盘颤颤悠悠飞离了寨墙,这些金属锯盘虽然高速旋转着,但飞的速度并不快,活像一个现代玩具:飞盘。
飞盘飘出了寨墙,向代兵后续队伍飞去,此时寨墙周围的的大火逐渐平息。赵兵为了防止木栅栏焚烧,浇淋了大量的沸水,现在地面上流淌成了水洼,后续的代兵已经可以直接对寨墙进行远程攻击了。
代人没见过飞盘这种武器,他们的注意力全被慢悠悠的飞盘吸引了。一枚飞盘飞近代人身边,一名代人好奇地伸出枪杆一档,只听嗡的一声,飞盘旋转着,切进枪杆中,将那名代人吓了一跳。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另一名代人用手中的青铜剑一挡飞盘,叮的一声,飞盘与青铜剑溅出火星,迅速变向,旁边的一名代兵来不及躲闪,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想抓住这件缓速飞舞的金属器——但他随即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飞盘毫不费力的切断他的手指,扎进他的怀抱,像切纸一样切开了他的羊皮袄,切开了他的肋骨……
越来越多的飞盘飞离了寨墙,这些飞盘飞行速度并不快,方向性也不好,但底下的代人已经把飞盘看作是魔鬼——飞舞的飞盘所经之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密密麻麻的代人扩大飞盘的危害,几乎每个飞盘落地前,都带给代人浓重的伤害。
飞盘飞舞中,弩兵的设计并没有停止,蹦蹦蹦的弩弦释放声,配合嗡嗡嗡的飞盘旋转声,构成了一曲地狱交响乐,为这个交响乐做和声的,是代人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呻吟、挣扎……
这年头,金属制品都是高科技产物,圆形锯更是高科技里的高科技,唯有赵氏肯用上万只圆锯,一次性当武器打出去。
寨墙高不过三米,而代人因为携带的攻城器械很少,无法跳跃到寨墙顶部跟赵兵打肉搏战斗,这三米的距离,刚好是射程七米的连弩,发挥最大威力的时候。晃动的寨墙让普通的弩弓无法上弦,对于连弩来说几乎没有影响。
连弩兵将身子一半探出寨墙外,快速扣动了扳机,他们在一呼吸间将弩匣里二十支弩箭射出,紧接着,他们一转身,从身上取下另一支装配好的箭匣,重新安装在射空的弩架之上,再度扣动扳机……
如果说代人刚才投掷的石块雨是一只暴雨的话,那么现在赵氏连弩兵的射击就是一阵阵细雨。暴雨来得急,去得快;细雨绵软,但胜在连绵不绝。
弩箭上涂抹着这时特有的植物毒素:乌头毒。这种毒素见效稍有点缓,但一旦发作,全身的肌肉就处于痉挛状态,这种痉挛甚至包括肺部肌肉的痉挛。所以中毒之后,代军士兵就仿佛河滩上渴死的鱼,他们竭力张大嘴,响呼入足够的空气,但痉挛的肺部肌肉,却无法完成这一工作,结果,倒卧的代军士兵个个都张大嘴,眼珠因严重缺氧而鼓出眼眶,身体僵直,只能看到细小的抽搐。
细雨扫过去,刚开始效果并不理想,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的代人,继续砍伐着木制的寨墙,但突然之间,代军士兵倒下一片,紧接着,毒性发作的代军士兵接二连三倒下,他们躺在地上,身体强硬的僵直着,一挺一挺的,张大嘴竭力想呼吸,但嘴中既没有呼出的气体,也没有吸入的气体。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代军士兵愣了一下——仅仅这一愣,世界已经颠倒了。
缓过劲来的晋军士兵恢复了他们那种训练有素的刻板,军官们站在不再摇晃的寨墙上,开始有条不紊的发令,增援的士卒不断涌上寨墙,填补阵亡士兵留下的空缺,伤者则被鱼贯的送下寨墙,送入后方治疗。
一旦队列恢复整齐,晋人就是天下无敌。
寨墙上,原先守卫的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上弦,瞄准,射击。这些人手中的弩弓威力较大,恰好可以替连弩兵拾遗补缺,而他们针对的目标多数是队列中的代军小酋长,将这些酋长一一射伤后,代军有组织的抵抗结束了,细雨飞飞的连弩,会将酋长的部下一个不落地留在现场。
不知过了多会儿,代军的攻击结束了,丛林边缘,慌张失措的代军士兵大声叫喊着,他们往往会向丛林祈求,仿佛像鬼神祈求。赵氏奇怪的连发武器、缓慢飞行却威力无比的飞盘,以及中箭后代兵毫无预兆的大规模倒毙,让处于原始社会的代人惊慌失措,他们以为赵军得到了鬼神保佑,虽然军官一再大声催促,部落酋长们却再也不肯派一兵一卒上前攻击。
寨墙上,赵武下令:“开城墙,出去追杀。”
齐策摇摇头,苦笑的说:“寨墙打不开了,墙外尸体堆积的很高,堵住了寨门。士兵们正在紧急清理,但恐怕来不及了……”
赵武转身下了寨墙,当他随齐策与潘党来到寨门边时,士兵们正在奋力的拆卸着寨门上的横木——刚才事情紧急,后勤兵们替寨墙增添了许多人字形的支撑木桩,为了防止敌军从寨门突破,他们干脆将寨门用横木钉死。
此时,寨门已经严重变形,门中央部位向内鼓出,裂开的木缝里可以望见门外堆积的尸首。大门上的木材多有断裂,白生生的木材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顺着那些断裂的木材,鲜血还在不断的流淌着,让真个木门仿佛淋浴过后的浴室墙壁一样湿润。而滴下的血液,在门口汇成一片小洼,因为时间长了,血泊正处于凝固状态,因而呈现出一片让人心惊肉跳的黑红色。
随着轰隆一声响,寨门打开了,寨门边堆积的尸首仿佛滚落的土豆一样,一个个滚落下来,尸墙崩塌,尸体一个个滚落到血泊里。
那些尸体毫无生气,纯粹以自由落体状态在地面上滚动着,稍遇阻力,他们便颤动着停顿下来……这番场景让赵武皱了皱眉头,他微微背过身子,心中有一种呕吐的感觉。
冷酷的晋国士兵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只想着执行赵武的命令,赶紧上前将门口堆积的尸体拨拉到一边,等清理完大门之后,一队队步卒顺着晋国的营门涌出去,准备发动反击……
赵武背朝着营门,看着举着宝剑,跃跃欲试的卫敏与英触,吩咐说:“不要追击进入森林,到森林边缘就立刻停止吧——赵获因分兵而被人袭击,我们不要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