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心猛地一疼,却强制把心里的疼压下,这是她应得的,这是她欠他的。
墨言心更加冷硬了几分,只是漆黑的眸中却浮现一抹心疼和怒意,常年累月的双重身份,墨言演技极好,如果他要掩饰他的真实想法,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看穿。
墨言伸手,一点一点的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只是他越擦,安然眼泪流的越多。
人就是这样,受了委屈没有人心疼也就罢了,可是真的是心里在意的那个人,在心疼你,一分的委屈也能成十分,更何况,安然受到的本就不是一分的委屈。
她不想墨言担心,她想把眼泪收回,可是她拼命的压抑只会让她泪流的愈发汹涌。
“你这是没事吗?”
安然死死的咬着嘴唇,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流着眼泪。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听到墨言轻轻的叹息,然后不再擦拭似乎永远也擦不完的眼泪,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拥入了怀中。
安然落入他温凉泛着奇异冷香的怀抱,心中的委屈彻底爆发,她不再咬着嘴唇,不再拼命压抑,只是默默的痛快的流着泪。
安然在墨言怀里哭了很久,以为自己躲到了一个安全的港湾,却没有看到温柔抱着她的墨言,眼神冰冷异常。
墨言抱着安然,她软软的身体抱在怀里依旧那么舒服,不像其他人,他只是轻轻碰触一下,就忍不住恶心。
可是他却感觉到不舒服。
碰其他人,是生理上厌恶,吐了也就没事了,可是抱她,让他从心里上感到反感。
可是,他却依旧温柔的抱着她。
他做不到亲手杀了她,那么就亲手毁了她。
墨言很清楚,即便安然不喜欢他,但是在她心里,他依旧是特殊的存在,他就要利用这个特殊,让安然喜欢上他。
身为沈墨,他最多能在身体上打击她,却打击不倒她,但是作为墨言,他可以彻底毁了她。
他相信,当她死心塌地爱上他,再得知他的双重身份,这个女人会彻底崩溃。
他期待这一天。
终于安然哭够了,将心中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她挣脱了墨言的怀抱,墨言也没有强求,她挣扎,他就顺势放开了她。
安然看着墨言胸口湿漉漉的一大滩,有些不好意思,哭的红彤彤像兔子一般的眼睛看着墨言,“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墨言不在意,反正回去也会烧掉,“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担心你。”
安然腮边还带着泪痕,眼睛还红肿的看着有些可怜,可是她却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受了点委屈,不过已经没事了,多谢你的怀抱,不然我可能还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墨言微微皱了眉,“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墨言越追问,安然心中的暖意就加深一层,可是正是因为他担心她,她才不能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然故作轻松,“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招惹了一个人,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身份暴露了,然后受了点委屈,都是我这段时间顺风顺水多了,才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其实没多大事,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安然看着墨言漆黑如墨的眸中满是担忧,心里还有些内疚,她竟然还升起过是墨言暴露了她身份的想法,怎么可能呢?
他绝不会这么做。
墨言盯着安然,“真的都过去了吗?”
安然重重的点头,“真的都过去了!”
墨言盯着安然似乎在确认,见她眸中满是坚定,这才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问道:“你身份为什么会暴露?有人背叛了你?”
安然摇摇头,“应该不是,我之前和你说过,隐瞒身份的事有一些漏洞,可能是那人想起了什么,我今晚打算去查一查,如果没有错的话,身份泄露就是那人的原因。”
墨言知道安然说的是燕凌思,他之前已经让人解了燕凌思的催眠,并且警告了她,她会知道怎么做。
看来,安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墨言放了心。
然后递上了手中一直拿着的玉佩和飞针,“你还要吗?”
安然看了一眼玉佩,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只是很快就掩了过去,“扔了吧,我不要了!”
安然眸中的那抹厌恶没有逃过墨言的眼睛,看的他眼神冷了冷,她这是在厌恶他吗?
不想要他的东西?
他还偏偏要给她!
只是这么想着,墨言随手扔了手中的东西,“不想要就算了。”
安然低头看了一眼被染上了尘土的雪白长带,以及仍旧散发着莹莹亮光的玉佩,然后收回了视线,“我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和我不要客气。”
安然没有说话,她拉开了和墨言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三尺远,之前是她最后一次给自己的放纵,她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那么就不要再放纵下去。
安然故意拉开距离,墨言也没有强求,现在是她警惕心最强的时候,想要她的心,此刻时机不对。
不得不说,墨言是极为聪明的,即便是在情事上还非常青涩,如果是之前,他喜欢着安然的时候,安然这么故意拉开距离,他不会管什么时机不对,他只会不开心,然后强行牵了安然的手,让安然保持距离的事情成空。
可是现在,他把所有的感情抛到一边,他只是那个运筹帷幄,聪慧近妖的沈公子,他会做出最理智最好的选择。
墨言没有强求果然让安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因为知道墨言的强势,此刻的放任似乎就有些温柔的意味在,让安然觉得,他是将她放在心上,喜欢并且尊重的。
安然和墨言下了山,燕王府和端清王府并不在一个方向,安然和墨言挥手告别。
墨言看着安然走向夕阳的背影,轻声问道:“东西拿回来了吗?”
“恩。”
墨言没有再说话,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夕阳下,两个同样一袭白衣的背影,被夕阳拉的很长,却渐行渐远。
安然还是从老地方跳进了燕王府,正准备溜回房间,却愣住了。
在这座矮墙不远处有几颗桃树,正是桃花盛开时节,一簇簇粉色桃花开的极美,一阵微风吹过,有几瓣桃花随风飘落,美不胜收。
可是让安然愣住的不是桃花,而是桃花下的人。
那人一身浅灰色长衫,坐在轮椅上,正仰头望着桃花,许是在这里坐的久了,肩膀上还落有几瓣花瓣。
那人听到动静,望了过来。
安然在这里见惯了美人,远的不说,但是墨言五官就极为出色,被奉为大安国第一美男,安宇朗和安子俊也都是个有风情的俊男。
可是看到眼前这人,安然还是楞了。
倒不是说他五官生的多好,和墨言比起只算平常,只是那双眸很美。
那是一双很沉静的眸,那双眸颜色很浅,淡淡的棕色,墨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黑的浓重引人沉沦。
这双眸淡的安静,望去让人沉静。
至少安然动荡了数日的心,在看他这双眸时忍不住被吸引,忍不住沉静下来。
安然在打量着他,那人也在静静的打量着安然,一双淡色双眸沉静的不起一丝涟漪。
安然没有在王府见过他,只是安然看着他身下的轮椅,有一个猜测。
原主是有个哥哥的,听说五年前断了双腿,然后闭门不出。
燕王府有残疾的人,只有他一个。
难道这就是安然从未见过的哥哥吗?
如果真的是他,安然发现她一点抵抗心理都没有,有这样一个哥哥,似乎挺好。
男子静静的看着安然不开口,还是安然主动说道:“你是燕承隐?”
“是。”男子点点头,“阁下呢?”
安然听到男子承认,竟然觉得有些开心,她走了过去,“你可以叫我燕凌梦,也可以叫我……”安然说着顿了顿,“叫我妹妹。”
“妹妹?”燕承隐有些惊讶,他再次上下打量了安然一眼,“你和我记忆中的妹妹不一样。”
安然抽了抽嘴角,能一样吗?
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借尸还魂的她。
不过安然有些心虚,和面对清逸大师不同的心虚,面对清逸大师主要害怕他把她当妖孽给烧了,面对燕承隐,安然是因为占了人家妹妹的身体,而心虚。
她挠了挠头,眼神飘了一下,“恩,你听过我是天命贵女的消息吧,命好,不傻了,当然和以前不一样。”
燕承隐的声音依旧带着疑惑,“天命贵女?”
安然想起这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五年,消息相当闭塞,虽然现在大安国人人皆知她天命贵女的身份,但是显然这人不知道。
安然耐心的解释道:“是如愿寺的清逸大师亲自批的命,说我是天命贵女。”
“清逸大师批的命么?”
“恩。”
“那看来你命还真的挺好。”
安然笑笑,没有说话。
燕承隐看着安然说道:“王府这段时间很安静,看来燕王还不知道你不傻了的消息吧?”
“恩。”安然点头,“不知道。”
“那你的打算呢?”燕承隐问道:“是继续装傻,还是不再装了?”
“不装了。”安然答道,“我不想再装傻子了。”
燕承隐看着安然,那双淡色的眸中浮现一抹怜悯,“下定决心了吗?”
安然斩钉截铁的说道:“下定决心了!”
“那你可知你恢复正常会遇到什么?”
“我不知道。”安然摇头,“但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尽量去解决,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是,你继续装傻,他们会下意识的轻视你,你会过的轻松很多。”
安然眨了眨眼经,听燕承隐话里话外都表明,他其实是明白他们这一脉在燕王府过的并不轻松。
能不明白么?
他不是原主那个傻子什么都不清楚,安然视线在他残废了的双腿看了过去,也许他还为之付出了代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究竟是受不了打击,还是仅是一种自保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