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在白术看来,便是被自己窥破真相恼羞成怒了,笑吟吟的应了,手上利落的帮顾九把发钗正了,道:“是,小姐请下车。”
顾九对着铜镜看了一眼,见妆容妥帖,又喝了盏茶平复了心情,这才下了车。
武德楼内被包了场,因着秦峥的吩咐,现下戏班子并且店家都在后面,前厅一片寂静,并无昨日的喧嚣。
顾九进去的时候,就见店小二在门口恭候,先是给她行了礼,继而笑道:“夫人请,世子在二楼天字号雅间呢。”
顾九应了一声,又问道:“客人到了么?”
“回夫人,客人早先便到了,也在雅间等候呢。”
得了店小二的答复,她心中越发好奇了起来,这客人到底是谁,竟值得秦峥这么大的阵仗。
然而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竟是一个熟人。
“白大人?”
见顾九进门,白临渊施了一礼:“下官见过秦夫人。”
男人眉眼清正,表情谦和有礼。
顾九倒是被他这做派弄得一愣,这人昨日还是一副油嘴滑舌的色胚模样,今日倒是瞧着人模人样的。
她心里这么想着,矜淡的点了头,便去了秦峥的旁边。只是经过白临渊时,到底存了几分警惕。
这人太能装了,若不是她昨日才吃了这人的亏,怕是就要被骗过去了。
顾九的不喜,不止是白临渊,就连秦臻都感觉到了。
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九,旋即道:“白大人请。”
三人落座,吩咐了店家上菜之后,楼下的戏曲也已然开了场。
“今日承蒙世子款待,下官惶恐。不知世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下官才疏学浅,但也必竭尽所能。”
听得白临渊这话,秦峥只温和一笑,道:“大人实在是过谦了,实不相瞒,我今日的确有所求。”
秦峥说到这里,却是卖了个关子,转移话题道:“不过现下,咱们先吃饭吧。”
他不急,白临渊便也不急,神情温和的应了,待得秦峥举杯,自己也随着拿起了杯子。
顾九就坐在秦峥的旁边,神情若有似无的从白临渊的身上掠过,可越看越觉得惊心。
她以往总觉得,是伪装就会有破绽的,可今日见了白临渊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性格竟然真的能极端分化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她昨日亲眼得见,都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了。
眼前这人,谦和有礼,文质彬彬,言谈举止,都透露着文人特有的气质。
跟昨日那个,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顾九心中这样想着,却见白临渊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伤口,因还未完全愈合,显得格外狰狞。
许是顾九看的目光过于直白,白临渊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旋即收起了袖子,羞赧道:“夜里不小心打翻了烛火,吓到夫人了吧?”
闻言,顾九方才回神,掩唇咳嗽了一声,道:“抱歉,是妾身失态了。”
她转移了目光,却见秦峥替自己夹了个虾仁,神情温柔道:“尝尝看这个虾,味道不错。”
秦峥是不吃的,但顾九却十分爱吃。
他这动作做得十分自然,甚至神情都很是温和,可顾九却不知怎么,竟然莫名的感觉到了几分压迫感。
她借着低头吃虾的动作,躲避开了男人的势力范围,一面道谢:“多谢世子,你们继续聊,不必管我。”
男人仿佛只是随手做了这个动作,旋即解释般的笑道:“贱内挑食,让白大人见笑了。”
这模样,当真是将宠溺的姿态做到了极致。
白临渊莫名被喂了一嘴的粮,脸上倒是神情自若,因笑道:“世子跟夫人的感情极好,下官艳羡。”
台下戏曲早已开场,此时正唱到精彩处。
顾九心中腹诽,比起来台下那些人,这二人倒更像是唱戏的。
瞧瞧这两个人,只差没有盛装扮上了,可眼里的戏却是多着呢。
不过她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多言,只是听着台下的戏,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节奏。
反倒是秦峥大方一笑,温声道:“白大人少年风流,京中姑娘仰慕者已是众多。俗话说大登科后小登科,难道令堂就不着急么?”
听得这话,白临渊则是摇头失笑,道:“世子就莫要打趣下官了,下官不过一介书生,哪里比得上掷果盈车的世子爷?您这一成亲,不知要醋死多少闺阁女儿。”
闻言,秦峥嗤笑一声,似笑非笑道:“果然都说文人最是得罪不得,白大人这一句话,今晚回去,怕是秦某又要被夫人罚睡书房了。”
顾九一口茶没喝完,闻言顿时被呛到,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她方才吃了口辣子鸡丁,本就被辣到,才说喝口茶压一压呢。不想辣味儿没过去,反倒是更加雪上加霜了。
见她咳嗽的难受,秦峥拿了帕子递给她,自己则是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问道:“可要紧,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九咳得眼尾都红了,这会儿听到秦峥这话,顿时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无声的控诉:还不都怪你?!
奈何她此时这模样,着实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是眼尾通红、眼眸含泪,怎么瞧着都十分的好欺负。
秦峥眸色瞬间暗沉一分,给她拍背的手指也蜷缩了下,旋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你且继续吃饭。”
他倒是十分贴心的给顾九换了新筷子跟餐盘等物,顾九却是万分警惕,恨不能将耳朵都给堵起来,省的再被这位爷的惊人之语给吓的呛死。
她还想多活两年,而且,这般死法也忒丢人了些!
待得秦峥重新坐直了身体,白临渊方才拱手道歉:“抱歉,下官一时失言,还请世子恕罪。”
他眉眼清正,便是道歉的话,都说的格外自然。
秦峥摆手一笑,道:“无妨,白大人吃菜。”
白临渊点头应了,却听得秦峥又道:“不过方才也是秦某说话欠妥当,想来柳姑娘的死,对你的打击也很大吧?”
他这话一出,白临渊捏着的筷子的手顿时便紧了几分,面上倒是疑惑的问道:“柳姑娘?”
这次,倒是秦峥诧异了:“怎么,柳家的丧事,白大人没去么?”
白临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辜,反问道:“倒是下官愚钝了,您说的柳家,可是礼部侍郎柳大人府上?”
得了秦峥的点头后,白临渊越发疑惑了,因郝然道:“实不相瞒,我与柳家素无往来,竟不知他府上出了丧事。”
听得他这话,秦峥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道:“白大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怎么会是素无往来,当初柳家可是有意跟你结亲的。怎么,你可是忘了?”
这话一出,白临渊脸上表情僵了一瞬,旋即失笑道:“姻亲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只是有意,却并未真的结亲。且下官并未见过柳小姐,自然更谈不上什么往来了。”
闻言,秦峥却是抿了一口酒,方才笑叹道:“原来如此,那倒是秦某多想了。我还当你是因柳小姐暴毙,心中感伤,才不愿成亲的呢。”
白临渊大惊失色,迟疑的问道:“世子说什么,柳小姐……死了?”
秦峥挑眉,叹息道:“死了,对外宣称是一场疾病,暴毙而亡。”
听得这话,白临渊也感叹道:“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哎,当真是命运弄人,虽未见过柳小姐,可下官也曾听人说过,礼部侍郎家风清正,想来柳小姐也是个极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