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风铃那呆愣的模样,童子与仙娥皆是怔住了。

“风铃小姐……你,你怎么啦?”

“没。”风铃勉强笑了笑,低头抿了抿唇道:“我们先去见见她吧。”

“先去见她?不用这样的,你先安顿下来,见她的事情回头再说。况且本身就是她要见你,就算让她自己过来也不过分。”说着童子撇了撇嘴瞧了仙娥一眼,道:“你和我们可不同,不用对她那么迁就。”

“不。”风铃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我想见见她。”

看着风铃那笑容,仙娥一阵错愕。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望着童子低声道:“既然风铃小姐也想见她……要不,就先见吧。”

童子只得点了点头。

随着两人,风铃一路朝着那石亭走去。仅仅是五十丈的距离,她却感觉走了许久许久。迈开的步伐皆是酸酸软软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真的就是那个“雀儿”吗?

如果是的话,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想起了猴子说过的那些叮嘱她远离太上的话,想起了太上在海边对她说的那句:“希望以后不要怪我。”

她感觉心跳到都不能呼吸了。

无论如何,当她见到那个石亭中那看上去仅有十岁上下的少女时,还是装出了礼貌性的笑容。

这一刻,她无疑是讨厌自己的。明明心都在滴血了,为什么还要强装出笑容呢?

“你就是新来的?”见到风铃,雀儿伸长了脑袋问。

“是的,我叫风铃。”说着,风铃福身行礼。

“免礼吧。”雀儿站起来道。

风铃缓缓起身,忐忑地问道:“您是,金丝雀吗?”

“你能看得出来吗?”雀儿笑着反问道。

那笑温暖得像春日里的阳光。

确凿无疑了。

风铃感觉风儿在笑,枝桠在笑,整个世界都在跟着她一起笑,像是祝贺。却唯独少了自己。

那呼吸渐渐有些急促了。

她伸手捂住了胸口。

“你怎么啦?”雀儿歪着脑袋问。

“没什么。”风铃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她说谎了。

捂着胸口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衣裳。

也许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

低下头,她的神色之中尽是掩不住的痛楚。

这种痛楚是真实的,来自她的心。

她知道总有一天雀儿会回到猴子的身边,她总以为那一天她会打从心里替猴子开心,然后继续好像现在这样默默地跟在猴子的身后。

可是她错了,她其实做不到。心诚实地给出了答案。

“老先生什么都知道的,可……可他为什么,还要让我在这里见到她呢?”

风铃想不通。

微微张了张口,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福身行礼,转身就走。

童子连忙追了上去。

看着匆匆远去的背影,雀儿一脸的疑惑。

“她是怎么啦?病了吗?对了,她刚刚自称‘我’,而不是和你一样自称‘婢’。”

“因为她不是‘婢女’,而是这里的客人。”

“客人?老头子的客人?”

“恩。”

“那我是不是该带些丹药去探望她呢?”雀儿想。

……

童子冲入房中,风铃连忙低下头,用手绢拭去眼角的泪。

“风铃小姐,你怎么啦?”童子蹲低了身子抬头望。

风铃忙将脸侧向了另一边:“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要弟子去拿点丹药过来吗?别客气,这里别的什么没有,丹药那多的是。而且师傅事先交代了,就是你要金丹也给。”

“真的不用。”风铃眨巴着通红的眼道。

童子不由得蹙起了眉:“那雀儿小姐脾气是刁钻古怪了点,可她刚刚也没干嘛啊。”

“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自己的问题?”童子啧啧叹了起来。

“你别问了,好吗?”风铃不断地深呼吸着,设法平复自己的情绪。

“好吧,你都说不问了,我哪里还能问。”

就这么静静地呆了许久,风铃小心翼翼地问道:“她,那个雀儿小姐,在这里多久了?”

“也不久吧,就几个月的事情。”

“几个月……老先生有说为什么让她在这里吗?”

“师傅没说。不过师傅每天教她读书习字,很是重视。”

“每天吗?”风铃迟疑道。

童子摇头晃脑地想了想,答道:“有时候隔天,有时候每天,主要看师傅有没有空咯。反正比教导我们可勤得多了,一众师兄弟都很是羡慕。不过,她至今不知道她在兜率宫,不知道这里是天庭,也不知道师傅是太上老君。师傅不许我们予她说。”

“不许你们予她说?”风铃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恩。”童子点了点头道:“师傅是这么交代的。不过师傅没交代让你也不能说,如果你想说,我也不拦你。”

悄悄盯着风铃,童子低声问道:“你要说吗?”

风铃微微一怔。

“要说吗?”

还没等风铃想清楚,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门外传来了雀儿的声音。

“你好点了吗?我给你带丹药来了,不知道你什么情况,所以只好都拿来。不过你别担心,这小子会诊断。”雀儿空出端着盘子的手指着童子道。

听到“小子”这称呼,童子顿时有些不快了。

注视这盘中的瓶瓶罐罐,风铃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谢谢你,我没事。”

“没事?我刚刚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已经没事了。”

“没事,你说出来,就算是疑难杂症也不怕。老头子连复活都能做到,还怕点小病?”说罢,雀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风铃的心却不由得蒙上了一阵迷雾。

笑罢,雀儿又低声问道:“你真没事?”

“真没事。”风铃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勉强。”雀儿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自己则提起裙摆坐到风铃身旁,轻声问道:“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从哪里来?”风铃的脑海中一下浮现了好几个答案:北俱芦洲、斜月三星洞、花果山、蟠桃园。可她只是呆呆地愣着,注视着雀儿,没有作答。

“你应该也是修仙的吧?你师傅是谁?”雀儿又问道。

风铃依旧没有回答,脑海里反复转着童子的话——“她什么都不知道。”

见风铃不说话,雀儿干脆问道:“你知道西牛贺州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吗?”

“没听过。”风铃答道。

……

那一&夜,风铃躺在卧榻上辗转反侧,紧紧地握着猴子分别前给她的那片玉简,时不时贴在自己的唇边,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使用。

“没听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风铃的手在微微颤抖着,那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妒忌”。

她知道,她真的妒忌了,妒忌这个雀儿,妒忌这个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小女孩,妒忌她与猴子是天生一对。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了猴子的身影,那跪在朱红色大门前的倔强身影。想起了猴子那句:“若有人敢欺负风铃,老子我就把他打成肉酱。”

眼泪如决堤般坠下,打湿了枕头。

三十三重天上的风透过窗棂的缝隙卷入,带着丝丝的凉意。

紧紧地攥着那片玉简,她掩着唇,独自躲在被褥中抽泣。

“师傅说得对,风铃根本不该去花果山。可是……师傅啊,风铃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风铃所能想到的,只剩下那抚养她长大的师傅。

那一&夜,异乡孤影,彻夜未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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