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腿,猴子缓缓地跨过了门槛。那手中的金箍棒都是横握的,死死地盯着王位上的人,俨然一副临战的姿态。

那身后,天蓬随意地握着九齿钉耙,目光缓缓转动,细细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见此气势,两侧分列的将领大臣,一个个都有了些许怯意,却都还强忍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王位上,是一位身材肥胖,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

他有着一对八字眉,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似乎正在设法让自己的眉毛往中间倾斜,以展现自己的某种威严。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已经暴露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伴随着一声底气不足的吆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玄奘。

指着玄奘,国王憋足了一口气,接着吆喝道:“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到我灭法国做甚?”

猴子四下扫视了一番,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之后才对着玄奘点了点头,往侧边一站,将接下来的话语权都交给了玄奘。

往前跨了一步,玄奘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贫僧法号玄奘,自东土大唐而来,路过贵国,往西天灵山大雷音寺求取真经。”

大殿外,一个护卫鬼鬼祟祟地转身离开了。

……

此时,灵山,大雷音寺。

满地鲜花,漫天禅音之中,身穿一袭黑色僧袍的地藏王带着正法明如来一步步踏上大殿。

殿上诸佛无不侧目。

这其中,有十方如来,有八方应供,有无数正遍知,有各路调御丈夫,有十八大无上金身罗汉,更有五百普世罗汉。

就连佛门之中声名远播,与正法明如来、地藏王同属西方四大世尊佛的普贤、文殊也在其中。再加上刚刚抵达的正法明如来与地藏王,此刻,就在这九九八十一丈宽的殿堂之上,西方诸佛已齐聚一堂。

位于大殿正中莲台之上的如来金身微微低头,那注视着地藏王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所有的佛陀都在静静地看着,目光随着地藏王微微转动。

缓缓地来到如来身前,地藏王双手合十,与正法明如来一同躬身行了一礼。

“禀尊者,数年前从东土大唐启程求法的玄奘一行,如今已经穿越了南瞻部洲,抵达灭法国。”

“是西牛贺洲求法而不得,转而灭法的那个灭法国吗?”浑厚的声音响起了,伴随着这一声长叹,整个大殿都在微微颤动着。

“正是。”地藏王缓缓答道:“那求法国中的百姓一心向佛,庙宇无数,香火鼎盛,只可惜这许多年来,都不曾出过一位高僧,成佛者更是无从谈起。反倒是上至君王,下至百姓,皆陷于‘求不得苦’之中。现如今,因某些人的谗言,国王一念之差,竟转而灭法。实在可叹。”

如来缓缓地闭起双目不再言语了。

那四周的佛陀依旧一个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殿中心的两人,没有人出声。

地藏王微微抬头,最后望了如来一眼,默默地躬身行礼,协同正法明如来朝一旁走去,一同位列诸佛之中。

一时间,萦绕耳畔的佛音停止了,整个大殿中金碧辉煌,却寂静得如同虚空一般。

在这寂静的殿堂之上,十方如来,八方应供,无数正遍知,各路调御丈夫,以及十八大无上金身罗汉,五百普世罗汉全都在有意无意地注视着两人。

真正的“辩法”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始。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位佛陀都知道,一别八百年,金蝉子终究是回来了,他的“普渡”,将再次与释迦摩尼的“无我”,一决胜负。

……

南天门城楼上,李靖握着玉简的手不禁颤了颤,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说什么?狮驼国出现骚动了?”

“对,出现骚动了。”玉简的另一端,多闻天王急切地说道:“规模不小,整个狮驼国都被惊动了,现在他们正拉开全面的警戒。具体原因不清楚,这情形,也不敢贸然查探,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先稳着,别让对方发现你们。”

“诺!”

放下玉简,李靖有些无奈地注视着铺在桌案上的地图,那太阳穴隐隐地有些发疼了。

狮驼国和灭法国相距不过千里,这里面会有某种关联吗?

那站在桌案对面的卿家躬身拱手道:“天王,陛下让您过去一趟的事……”

“现在,恐怕还不太合适。”李靖摆了摆手,轻声道:“局势还不明朗。劳烦卿家回禀陛下,就说李靖现在还不能走开,一旦事情得以确认,李靖会第一时间前往凌霄宝殿面呈陛下。”

“卑职明白了。有劳李天王了。”那卿家默默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

“他在那里!快追!”

“快快快!”

狮驼国外围,多闻天王伸出手去悄悄拨开绿叶。

那前方不远处,十余只全副武装的妖怪手持兵刃狂奔而过,丝毫没有注意到躲在树丛里的天将们。

“天王,要不我们还是撤了吧?他们都已经搜到这里了。”

“不行,现在撤退,更容易被发现。”伸长了脑袋,多闻天王试图看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惜,半天下来,什么都没看到。

稍稍沉默了一番,他轻声道:“应该不是搜,你们注意到没有,他们目标似乎只有一个人,现在对方已经被发现了,只要我们躲好,应该就能混过去。”

那四周,挤在一起的天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

绿林中,两队妖怪分别从两个方向疾追而来,当碰到一起的时候,双方都不由得一愣,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的。

“你们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

“看到了,是一只猴妖。吸血的猴子。”

“应该往那边跑了,继续追,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诺!”

伴随着为首的一只犀牛精一指,那一众妖怪都吆喝了起来,冲了出去。

走在最后的骆驼精实在是累坏了,不得不靠到了一旁的树干上看着自己的同伴从身旁狂奔而过。拿出水壶拔开盖子,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

睁着已经有些发昏的眼睛,他随口唾骂道:“娘的,一只猴子?可真能跑啊,害爷爷们在这林子里追了几个时辰了……等一会捉住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说着,他重重地将已经空了的水壶甩在地上,拄着长枪缓缓地站了起来。

忽然间,一抹冰凉从长长的脖子上传来。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动弹。

“爷爷累啦?”六耳猕猴一手掐着他的咽喉,笑嘻嘻地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要不要孙儿让你舒坦舒坦?放心,忍一忍就过去了,保证再也不用受累了。”

“饶……饶命……”

还没等骆驼精喊出声来,只见六耳猕猴深深一吸,一缕精气已经从骆驼精的身上被吸走了。紧接着,他重重地咬在骆驼精的脖子上,开始疯狂地吮吸着鲜血。

……

一阵喧哗声传来。

妖城中,正端坐矮桌前对酌的三个妖王对视了一眼,鹏魔王不耐烦地侧过脸去,叱道:“不是说就一只不长眼的小妖吗?怎么还没捉住吗?这都几个时辰了,要你们这帮废物何用!”

一只身穿黑色铠甲的隼妖连忙走上前来,拱手道:“大王息怒,臣下这就去查探清楚。”

“快去快回!”

重重捶了一下胸甲,那隼妖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他推开殿门,取来自己的角弓箭筒,绕过长长的回廊一步步走了出去。当他走下长梯的瞬间,微微呆了一下,脚步都不自觉地放慢了些许。

就在他的眼前,妖城的广场之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百来具妖尸。每一具都如同干尸一般,失去了所有的体液。

那四周,几十只妖怪正来回忙碌着,一个个蹙起了眉头。

城外,时不时还有新的妖尸被抬进来。

“怎么回事?”下了长梯,他连忙伸手拽住了一只蛇妖的胳膊,指着那些尸体道:“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禀报?”

“这,这……”那蛇精支支吾吾地说:“只是死伤了一些小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隼妖抬腿就往蛇精身上踹了过去,直接将他踹翻在地:“这叫没什么大不了?能在整个狮驼国眼皮底下杀死这么多人,还没什么大不了?”

一通叱喝之后,他指着站在一旁的三个化神境妖将道:“你,你,还有你,跟我来!”

“诺!”

四只大妖如同闪电般掠出了妖城,朝着传来喧哗声的方向冲了过去。

……

绿林中,数十只妖怪将六耳猕猴团团围住,却一个个哆嗦着不敢向前。

因为,在六耳猕猴的脚下,早已经倒了十来具尸体。

忽然间,隼妖带着另外三个化神境妖将从天而降,分别从四个方向将六耳猕猴围了起来。

“哟,今天看来收获不小啊。”面对四个气势汹汹的来者,六耳猕猴缓缓地咧嘴,笑嘻嘻地舔了舔染血的獠牙。

“你们退下!”

伴随着隼妖的一声令下,一众小妖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连忙后退。

三个妖将都各自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做好了进攻的准备。隼妖自己,也已经拉弓上弦,将箭头对准了六耳猕猴。

“杀——!”

一支箭矢脱铉而出了。三个妖将抡起各自的兵器,就朝六耳猕猴冲了过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六耳猕猴摇晃着身子,优哉游哉地摆好进攻的架势。

待到箭矢临近,只见他猛然一瞪眼,轻而易举地接下了隼妖射来的箭矢。

那隼妖猛地吃了一惊。

下一刻,六耳猕猴的身形已经凭空消失,只见三个径直朝他冲过去的妖将一口鲜血喷洒而出,那身形猛地后挫,仿佛被什么强大无比却又看不见的东西重重撞开一样,竟无法顿住身形以至于整个飞了出去。

还没等隼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张猴脸已经与他近在咫尺……一瞬间,隼妖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很明显,他们大大地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我宰了你——!”

情急之中,隼妖只得用手中的角弓朝着对方扫了过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接住。

无奈之下,隼妖连忙舍弃手中的角弓,转而摸向了腰间的短刀。可还没等他将短刀抽出,六耳猕猴已经一手按到了刀柄上……

完了……这次死定了。

这是隼妖脑海中此刻唯一剩下的想法。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然而,好一会,他都没感觉到对方有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

“将军……你没事吧?”小妖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

隼妖有些错愕地睁开了眼睛。

绿林之中,三个被弹开去的妖将捂着伤口满地打滚,其余的一众小妖都呆呆地望着他们,似乎还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至于六耳猕猴,早已消失无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隼妖低头呆呆地注视着自己还握着短刀刀柄的手:“刚刚那个……不会是,大圣爷吧?”

他猛然想起了方才那只猴子的长相,竟像极了记忆中花果山齐天宫王座上的那个人,顿时,整个瘫坐在地。那急促的呼吸久久难以平复。

……

此时,就在相距不远处的树荫下,六耳猕猴微微颤抖着抬起了左手。

在他肋骨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那裂口之中,尽是如同稻草一般杂乱的猴毛,没有一滴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可能伤到我的。就那么几只小妖,怎么可能伤到我?”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他捂着伤口,痛得呲牙咧嘴,满地打滚:“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娘的……一定是刚刚撞的,一定是。这身体,果然还不禁打啊……没办法,还是要更多的血。呵呵呵呵……还要更多的血……”

绿荫下,他咬着牙狰狞地笑着。一旁的山羊精早已经被他那举止吓得魂不附体了。

远处,战鼓号角声又更响了。

“这里恐怕不能继续呆了……”深深地喘息着,六耳猕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扭头望向山羊精道:“你之前说什么来着?还有个叫九头虫的家伙,他的手下也有很多强将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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