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

探墓一事出了很大差池。

二月十五左右,零叄带领十名侍卫.五名倒斗高手入墓。

七日后接应人员只等到了崇明先。

崇明先家传摸金校尉,干的就是寻龙点穴入墓探幽之事,却不想这一趟出来,疯疯癫癫气若游丝。

接应人员又等了几天,再没有人从墓中走出来了。

湛长风闻讯,料想墓中有什么邪物,崇明先之状就是一个征兆。

所以欲请清风一同前去帮忙。

清风放心不下老宅里中了阴煞的人,道:我在耀州有一好友,功力并不比我差,你找他也是一样的。

因时局动荡,大多郡县封城设限,诸路不通,等湛长风一行人绕道进耀州,已经是三月初。

寻访清风好友用去半月,请其好友医治崇明先又用去半月,转眼已到四月。

清风年龄不大,他的好友却有半百之数,名孤老丈,谈吐很是儒雅。

“崇生的离魂症十分严重,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已经恢复了七八,但魂魄总归受了损伤,暗疾难除。”

“有劳道长。”湛长风给他斟了一盏茶,“请。”

“小公子客气了。”孤老丈撩起袍子跪坐席上,茶盖拂去茶叶,红汤清亮,味道醇厚,笑赞,“好茶。”

“某少有见到小公子这个年纪喜欢饮茶的。”

“只为醒神罢了。”湛长风问:“我观道长和清风小道长气质颇为相似,可是师兄弟?”

“哦?哈哈,”孤老丈抚须,“小公子是如何看出来的,难不成清风也用过我这医治离魂的手法?”

湛长风笑而不答。

这无关手法,无关举止,而是长久在同一个环境中养成的气。

湛长风学了那么久的帝王术,这点判断还是有的。

只叫她惊讶的是,在同一个环境中,大抵是承一师脉,但这两人小到施法的细微动作,大到所使力量,都不相同。

这让她好奇他们到底在何处习的本领。

不过孤老丈没有主动提,她也就没有过多探究。

闲话了几句,孤老丈告辞离开。

“殿下,怎不请道长与我们一起入墓,凭他的本事,对于邪灵鬼物更有保障啊。”姜微道。

“人多无益。”湛长风垂下眼眸,“这次入墓,只你.我.黄大仙.两名倒斗就够了,你去看看崇明先清醒了没有,让他将墓中发生的事都说出来。”

姜微犹豫:“黄大仙还能信么?”

“比起孤老丈来,他对我们有所求。”有所求,意味着容易控制。这和信不信无关。

在易家天子的口耳相传中,龙甲神章有三卷,下卷为预测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一千零八百局,作为最高帝王术是每一任天子的必修课,她也不例外。

还有一上卷,存在与否成迷,一说不存在,一说上卷乃长生之术。关于这点,开国皇帝的手札中也没有记载,她暂时不考虑。

她在找的是中卷,中卷为治世策,亦称军机十三章,得此法者,能生灵涂炭也能安定天下,开国皇帝恐后世子孙不能正确把握它,便将它藏了起来。

藏的地点八成就是耀州旗山墓。

其实湛长风对于龙甲神章并不是非得不可,这次甘于亲身犯险,是因为崇明先从墓中拿出来了一件东西。

一锭印有“天福”二字的金条。

开国皇帝藏的不仅有军机十三章,还有一笔足够再造一个皇朝的财宝。

湛长风没有想到他竟将两者藏在了一起。

这笔财宝在将来的战争中能起到实质作用,湛长风有意将它拿回。

如此,旗山墓一行,必不可少。

又一日,两人先后敲响了独立小院的门。

一人留着山羊胡,身形清瘦,着青袍,好像私塾里教书的老夫子。

一人体格高大,赤裸的手臂肌肉鼓涨,姜微站在他身旁都小了一圈。

这两人是新联系到的盗墓者,前者称松石子,后者叫敲山客。一应由姜微去打交道。

姜微与他们一通言说后,两人倒是默认了“小公子”一同下墓的事,没有多说什么。

而此时,湛长风正在崇明先房中。

崇明先侧卧在榻上,双眼无一丝神采,问他什么,皆说忘了。

湛长风问孤老丈,“你说的暗疾,就是失忆?”

孤老丈再次探看了一番,点点头,“极有可能。”

那就是得不到进一步消息了。

孤老丈道:“离魂之因,不外乎惊吓至深或者邪灵鬼物作祟,无论哪种,都可知崇生所历之凶险,小公子切不可重蹈覆辙啊。”

他说,“小公子莫怪我多言,你呢,也不要再去问他经历什么了,让这件事过去,离得越远越好,方能保平安。”

“道长所言甚是。”湛长风回道。

她一向神色内敛,孤老丈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见去,只好摇摇头,暗自叹息。

湛长风让人将酬劳付清,与孤老丈告别,“这回多谢道长相助。”

“不敢当不敢当。”孤老丈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前次小公子问我与清风是不是同门,我现在回一句‘是也不是’。”

“恩?”湛长风不知他为何改了主意,思考了半息,笑道:“道长可饮一杯?”

孤老丈大方道,“正有此意。”

两人坐下,茶水奉上。

孤老丈首先开口,“不知小公子可否听过修道一说?”

“自然,可惜所知不详。”

“神州修道士的术法其实都有一源地,名曰藏云涧,”孤老丈说到这里不接着了,转而问:“我观小公子骨骼清奇,若修道,前途必然广阔,只是不知小公子如何看待修道一事?”

“对于修道一事,我心里自然有数,不过道长问我作何,你要收徒么?”湛长风淡淡道。

孤老丈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这小公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你这时候难道不应畅想下飞天遁地长生久视,然后我再告诉你脚踏实地么?

罢罢罢,孤老丈也不多说了,摸出一令箭,“藏云涧高悬,凡路难通,今日我送小公子一机缘,权当了结相逢的缘分。”

“若小公子有意,可于八月十六夜到煌州西岭郊外,滴血祭令箭,当月光落于令箭上时,通天路自当开启。”

孤老丈说完,大步离开,转眼没了身影。

“通天路,藏云涧。”湛长风笑,“你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黄大仙进门来,想想孤老丈离去的身影,便知湛长风从哪里得知了这两个词。

“贫道没有哪个运气,然贫道的师傅,确实来自那里。”黄大仙神情敬畏,“藏云涧乃我修道人的向往。”

“你这向往,如此轻易就能被我得?”湛长风自觉得到这个令箭的方式太简单了,有点不得劲儿。

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黄大仙翻了个白眼,语气又气又酸,“要是我,我也宁愿送你这什劳子机缘,自己好趁早脱身。”

“这话怎么说?”

湛长风的脾气好得让黄大仙闷烦,无量天尊在上,他为什么没早点给这家伙算一卦,不然肯定离得远远!

“如料没错,孤老丈与我应该是同一类人,我等窥探命理气运之人,本身就被天惩罚,领孤夭穷,也最忌讳和别人沾上因果关系。”

他掀开一眼皮,又重重叹了口气。他面前的是谁啊,前太子!

他掐指一算,这前太子还一心要搞大事,几亿人的因果都往上背啊。

他就算沾上一点,都够天雷劈上个七八千次的。

那孤老丈定是算到了这点,所以才以一个修道机缘了断牵扯。

黄大仙却是逃不掉了,也不想逃了。

修命术的人,虽能得天机,但在修炼一途上却困难重重,少有筑基入道的,更有甚者,不能修炼,只能当个彻底的凡人。

他侥幸修到练气圆满,得九十九年寿命,如今已去七十六年,使用请神术又丢掉一半精血,当真没多少时日了。

早死晚死都好,不如用这一死,换千金!

也算了结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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