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臻上任才刚刚一个时辰,狄仁杰便及时送来了,在孙礼的刻意安排下,狄仁杰被送进了戊字号牢房,正是李臻所管辖的牢狱。
狄仁杰昨晚遭受了酷刑审讯,被打得遍体鳞伤,手上和脚上都戴了沉重的镣铐,李臻签收了要犯,便回头对狱卒令道:“关牢门!”
‘咣当!’一声,厚重的大铁门关上了,牢狱里又变得昏暗起来。
李臻扶着狄仁杰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向牢房深处走去,两边牢房内的犯人纷纷趴到铁栅栏上看热闹,镣铐敲得铁栅栏哗哗作响。
“是狄相国!”
有人惊呼道:“天啊!狄相国也被抓了。”
也有人狂笑大喊:“狄仁杰,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狄仁杰只是面无表情地走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各处伤口的剧烈疼痛使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任由狱吏把他扶进牢房。
“就这一间!”
李臻走到最后一间牢房前,回头对狱卒道:“打开!”
“头儿,对面牢房没人,要不送他去对面牢房?”狱卒建议道。
“屁话!马上牢房就要挤满了,快打开。”
狱卒吓得不敢再多言,慌忙打开了铁门,李臻推开铁门,把狄仁杰扶了进去,他给酒志使个眼色,酒志连忙上前扶着狄仁杰慢慢躺下,“老爷子,没事吧?”
“还好,多谢了!”狄仁杰痛苦地躺了下来。
李臻又吩咐狱卒,“拿些酒和伤药来,快去!”
狱卒飞奔而去,李臻见左右无人,便从腰间摸出几把飞刀递给酒志,“先藏好!”
酒志接过飞刀,藏到他刚刚发现的一处砖缝内,这时,李臻对狄仁杰笑道:“相国还记得晚辈吗?”
狄仁杰躺下来,使他舒服了很多,头脑也渐渐清醒,他看了看李臻,或许是光线的原因,却没认出来。
“你是.....”
“前两天燕姑娘带晚辈拜见相国,相国还夸我是敦煌义士,相国忘记了吗?”
“原来是你!”
狄仁杰顿时想起来了,几天前女儿带一个年轻人来见自己,自己还给了他一支笔,原来就是眼前此人。
“你怎么...是狱吏?”狄仁杰见他穿了狱吏皂服,不由有些奇怪。
李臻笑了起来,“晚辈是特地来保护相国,我与大理寺丞孙礼有交情,他特地安排我进来,和相国同牢房之人,也是我兄弟,相国放心吧!”
狄仁杰这才明白过来,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欣慰,其实他也担心有人会暗中除掉他,如果狱中有人保护,还可以替自己传递消息,那就好得多了。
“哎!让你们费心了,多谢!”
狄仁杰一颗心放下,他也疲惫不堪了,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昏昏睡去。
就在这时,狱卒疾奔而至,低声道:“头儿,左台中丞来了!”
左台中丞就是来俊臣,李臻吓了一跳,他心念急转,一指酒志,对狱卒令道:“立刻把他送去隔壁牢房!”
李臻反应极快,如果来俊臣看见狄仁杰还有同房人,必然会盘问,以来俊臣的精明,极可能会发现破绽,必须要先把胖子转走。
李臻转身便向大门走去,不多时,左台中丞来俊臣在大理寺丞孙礼和狱丞王德寿的陪同下快步来到牢狱前。
来俊臣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高大,脸庞削瘦,一脸精明能干,他也是武艺高强之人,腰佩宝剑,修长的手指极为有力。
李臻连忙上前单膝跪下,“参见中丞!”
李臻只是一个狱吏,地位极低,来俊臣也不会将他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来俊臣冷冷问道:“狄仁杰怎么样?”
“启禀中丞,人犯刚刚入狱!”
“带我去看看。”
李臻连忙在前面引路,带着来俊臣向最里面的牢房走去,后面的狱丞王德寿却是大理寺主管,他没有见过李臻,心中不免有点奇怪,戊字号牢狱不是李长嗣掌管吗?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刚要问,旁边孙礼却笑道:“来中丞有要事询问人犯,我们先回避一下吧!”
来俊臣回头赞许地向孙礼点点头,他在李臻的引领下,向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这时,一名狱吏对王德寿低声道:“这两天李长嗣的哮喘老毛病又犯了,他打算让侄子来顶替,这件事孙使君知道。”
“哦!”
王德寿回头瞥了一眼孙礼,便不再吭声了。
来俊臣来到牢房前,酒志已经被转移到隔壁,牢房里只有狄仁杰一人,似乎睡得正香甜,微微有鼾声传来。
“睡不错嘛!”
来俊臣冷笑一声,“把他叫醒!”
李臻给狱卒使个眼色,狱卒连忙开了牢房,李臻走进牢房,把狄仁杰摇醒,低声对他道:“狄相,左台中丞来了!”
狄仁杰慢慢睁开眼睛,李臻扶他坐起身,又退出牢房,锁上了铁门。
来俊臣让李臻退下,这才慢悠悠道:“狄相国,我也不想这么委屈你,但圣上要我查你的同党,我没有办法,反正谋刺圣上的死罪你逃不掉了,但我可以保住你家人,只要你老实交代,究竟有哪些同党,我就可以保你家人性命。”
“你要我交代谁?”狄仁杰靠在石壁上冷冷问道。
来俊臣本想进牢房给他说,但铁门已被锁死,他进不去牢房,无奈,来俊臣只得从腰带中抽出一张纸条,捏成一个团,弹进了牢房中。
“名单已给你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三天后我若得不到供词,那就休怪我手段狠辣了。”
说完,来俊臣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他又吩咐李臻,“给他疗伤,就说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来探视他。”
“小人明白!”
来俊臣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快步离去了。
待几人离去,李臻又把酒志调回狄仁杰牢房,并给他去除了手脚镣铐,他用酒擦拭狄仁杰的伤口,并给他伤药,疼得狄仁杰一阵阵抽搐。
“狄相国,来俊臣要你指控什么人?”李臻低声问道。
狄仁杰微微叹息一声,“他要我指控任知古、裴行本、崔宣礼、卢献、魏元忠、李嗣真,这些都是皇嗣系的人,看来,有人想对皇嗣下手了。”
皇嗣就是李旦,那不是他李臻能过问之事,他只管保住狄仁杰性命,他又低声问道:“狄相需要晚辈做什么吗?”
狄仁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被人陷害,听说证据确凿,高僧云宣就死在天子面前,我还有什么可为?”
“既然是陷害,总有破绽马脚,狄相国不去追查真凶,眼睁睁看着狄家被灭族吗?还背个弑君的千古骂名。”
最后一句话令狄仁杰浑身一震,他一把拉住李臻的手,“你说得对,这里面确实有问题,只是我无人诉说。”
李臻轻声道:“狄相若信得过晚辈,就告诉我,晚辈愿意替狄相奔波。”
狄仁杰本来也信不过李臻,毕竟女儿认识他的时间也不长,但狄仁杰有识人之能。
他知道为国不惜赴死之人绝不会是奸佞之徒,眼前这个晚辈或许真是他唯一能依靠之人了。
狄仁杰低声道:“我昨天给圣上献了一卷欧阳询手书的佛经,没想到竟是陷阱,佛经进宫后有人在经卷做了手脚,结果高僧云宣触摸佛经后被毒死。
这里面有一个破绽,大臣所献之物进宫时必须要严格检查,如果是我涂的毒药,那么检查之人也同样难逃一死,如果检查之人没事,那就说明佛经是进宫后才下的毒,我就可以撇清关系了。”
李臻沉思片刻问道:“欧阳询真迹是狄相家藏,还是有人刻意送给相国?”
狄仁杰明白李臻的意思,这确实是一个关键问题,他叹口气说:“佛经是我让燕儿从梁州买来,现在想一想,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确实是有人布下陷阱。
不过告诉我梁州有欧阳询真迹之人是我多年的挚友,他不会害我,应该是有人利用了他,我不说是怕牵连到他。”
李臻点点头,又问道:“晚辈认为对方不会留下漏洞,检查佛经之人必然难逃一死,这个案子还得从动机着手,比如谁最想害死狄相,而且又有能力在宫中做手脚。”
狄仁杰笑了笑,“你确实很有眼光,总是能看到水流深处,其实我知道是谁害我。”
“武承嗣对吧!”李臻淡淡道。
狄仁杰很惊讶地看了李臻一眼,他怎么会猜到?他想到女儿,随即明白过来,一定是女儿告诉了他那件事。
狄仁杰随即摇了摇头,“知道又能怎样?没有任何证据,那就是诬陷魏王,只会罪上加罪。”
“等一等!”
李臻忽然想到一事,连忙问道:“刚才狄相说,高僧云宣触摸佛经后被毒死,是这样吗?”
“是他们这样告诉我,应该是这样吧!佛经又不能吃喝,绝不会是毒从口入。”
李臻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他想起在高昌听说的一件事,而这件事恰恰有和蓝振玉有关。
他连忙道:“晚辈或许能找到一点线索,不过不能肯定,我现在就出去,我会让狱卒照顾好你们。”
狄仁杰点点头,“你去吧!三天内,我不会有任何事情,有人还在等我口供呢!”
话虽这么说,李臻却不敢大意,万一来俊臣捏造狄仁杰供词,再杀人灭口,完全有可能。
他便把酒志拉到一边,再三嘱咐他道:“你不能大意,要保护好狄相国,若有人来刺杀,你可别千万手软。”
酒志也知自己肩头压着重担,笑道:“胖爷我也不是吃素的,酒我先喝,菜我先尝,刀子来了我上前挡,老李,你就放心去吧!”
李臻又给了狱卒一些钱,让他们去买好酒好菜照顾狄仁杰和酒志,他则匆匆离开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