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李臻便被大姊的怒吼声吵醒了,“阿臻,你给我死下来!”

李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懒洋洋道:“阿姊,又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温柔点。”

“狗屁温柔!我还要敲你的头,店门居然一夜没关,你想让贼把我的酒铺搬空吗?”

李泉愈加恼火,用擀面杖敲打楼梯,“臭小子,还不快下来!”

李臻吓了一跳,连忙问睡在另一头的酒志道:“老胖,你昨晚没关店门吗?”

酒志满脸委屈地望着他,“不是说好你关吗?所以我就没管了。”

李臻颓然倒在榻上,拍了拍额头,这下完蛋了,少说也要被老姐扒掉一层皮。

无奈,他只得磨磨蹭蹭起身,从楼梯跳了下去,捂着头道:“阿姊,你不会真打吧!”

李泉正在忙碌地清点店内的酒桶,店里没有钱,倒不用担心,关键是存酒,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少一桶她都会气得发疯。

她一边清点一边道:“清点完损失我再和你算账,少一桶酒我就打你十杖,你赶紧求老天保佑,昨晚没有小贼光临。”

这时,李泉又用擀面杖指了指里屋令道:“你去酒窖清点,一共三百二十二桶,再加半桶没有卖完的酒,快去!”

李臻心中暗暗好笑,他的大姊如此军令如山,不去当将军,着实可惜了。

“快去!要我敲你吗?”

李泉见兄弟磨磨蹭蹭,气得用擀面杖在他后背敲了一下,李臻吃痛,像兔子般跑去了地窖。

这时,酒志也躲躲闪闪地从阁楼上蹩下来,他胆怯地望着李泉手上的擀面杖,战战兢兢道:“泉大姊,我想去给父母买点土产,先走一步了。”

李泉正在清点柜台里的杂物,头也不抬道:“小胖,还是你心细,想得到父母,不像我家阿臻,就一个粗枝大叶的闷头萝卜,那么多温柔美貌的小娘不睬,却偏偏和那个狄小娘整天厮混在一起,让人看着就难受,你说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酒志眼一瞥,忽然发现狄燕就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如水,后背的长剑仿佛要脱鞘而出,他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声喊道:“泉大姊,别...别说了!”

李泉听他声音不对,一抬头,正好狄燕四目相对,她愣了一下,略有点尴尬地笑问道:“狄姑娘,你是几时来的?”

狄燕眼中的怒色消失,将一口闷气压在心中,淡淡道:“我刚到,泉大姊,李...臻呢?”

“你找阿臻啊!”

李泉左右看看,又问酒志道:“小胖,阿臻呢?你看见没有?”

“我...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酒志转身便向店外奔去,片刻就跑得没影了。

“这个胖小子,就算尿急也不至于这样啊!”李泉望着酒志急火火的背影啐笑一句。

这时,她又迅速打量一下狄燕,见她似乎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一件绿色罗衫,外套浅黄色的半袖襦衣,双臂绕着一条红色的丝帛,下身穿一条镶着金边的百褶石榴裙,脚穿小鹿皮靴。

她梳着双环望月髻,头发乌黑,闪烁着光泽,斜插一根镶着绿宝石的金钗。

她脸上似乎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更显得她肌肤晶莹细腻,一双宝石般的大眼睛格外的神采飞扬,小嘴红润饱满,鼻子修长而秀美。

李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狄小娘长得确实美貌,是她见过女子中最美貌的一个,可惜.....

李泉的目光又落在狄燕头上冒出的半截长剑,就是这柄长剑让她心中不喜。

听说她还是官宦家的女儿,李泉自己是个商人,她心中当然有点排斥官家女儿,不过这也不是问题,他弟弟考中武举,就是大鹏展翅之日,什么样官家女儿配不上?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喜欢狄燕这副侠女的模样,风风火火的女子,怎么能静下心来相夫教子。

李泉见狄燕正在探头找兄弟,她眼珠一转,又故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阿臻好像一早出去了,思思来找他,他就带她出去玩了。”

‘思思?”狄燕奇怪地问道:“那个思思不是在张掖吗?”

“她不能老在张掖呀!她那么喜欢我家阿臻,偷偷跑来洛阳找他也很正常不是,哎!狄姑娘,你来晚了一步,要是早来一刻钟,你就见到他们了。”

李泉一边说着,一边心虚瞥了一眼里间院子,这个时候,她弟弟可千万别出来。

“那我就等他一下吧!我...我有要紧事找他。”

狄燕心中着实不高兴,昨天放跑了蓝振玉,今天不好好反省自己,却和思思跑出去玩了,这是什么态度?

她心中不满地踢一脚旁边的酒桶,又道:“我不打扰泉大姊做生意,我去里面等他。”

说着,她拔足便向里间走去,吓得李泉连忙拦住她,“别去!里面...那个伙计在洗澡,你就在店堂里等吧!”

李泉反应极快,又拾起一只胡凳放在看不见里间的角落,干笑两声说:“燕姑娘坐这里就行了,影响不了我的生意。”

狄燕听说伙计在洗澡,吓得她连忙停住脚步,慢慢坐了下来,她打量一下酒铺,又好奇地笑道:“大姊存这么多酒,是为天子的寿辰准备吧!”

李泉也正在烦心女皇帝寿辰到底要不要办,狄燕的问题提醒了她,这个狄小娘不就是官家女儿吗?说不定她知道内幕消息。

李泉便连忙堆起了笑脸,试探着问道:“狄姑娘,你爹爹的官一定当得不小吧?”

狄燕黯然低下头,半晌低声道:“我爹爹被人陷害,已经被罢官下狱,若再不证明清白,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李泉吓了一跳,父亲居然要被杀了,她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同情,这个狄小娘真怪可怜的。

哎!阿臻就算帮不了她,安慰安慰她也是应该,阿臻这时候躲开她,不就变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吗?自己真是个糊涂大姊啊!

李泉恨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满,现在又该怎么改口呢?

她心中转了几个念头,便笑道:“狄姑娘,这样吧!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你先去江左酒肆老地方等着,我去把阿臻找回来。”

狄燕连忙起身道:“大姊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找就行了。”

“不!不!你不了解那个思思,从小就难缠呢!她若知道是你找他,她绝不会放他走,还要又哭又闹,你先去酒肆,我编个故让他回来找你。”

“那就谢谢大姊了,我先去了。”

狄燕走出店门,牵马向酒肆去了,李泉探头见她走远了,这才跑进里屋喊道:“阿臻快死出来!”

李臻半天才从酒窖钻出来,“阿姊,我还没清点完呢!”

“不要你清点了,你快去江左酒肆,狄姑娘在那里等你,有急事。”

李臻愣住了,半天也没有明白过来,李泉有点不好意思,催促他道:“你快去吧!再帮我圆个谎,真是丢人啊!”

.......

李臻上了酒肆三楼,远远便看见狄燕坐在位子上,他心中苦笑,自己老姐乱编故事,却要自己来圆谎,这叫什么事!

无奈,他只得上了楼梯,向狄燕走去,笑道:“抱歉!抱谦!让你久等了。”

狄燕因为昨天李臻放跑了蓝振玉而对他大发脾气,等她冷静下来,她也觉得十分歉疚,李臻为保护自己父亲差点丧了命,他放跑蓝振玉也绝不是本意,自己怎么能那样责怪他。

本想今天来向他道个歉,不料他却带着康思思出去玩了,这让狄燕心中又有点生气,她脸一沉,脸望向另一边,不理睬他。

李臻在她对面坐下,陪笑道:“还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我昨天也是一时糊涂,后悔也来不及了,责怪了自己一夜。”

狄燕听他提到昨天的事,心中怒气稍稍消了一点,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人家思思从张掖跑来找你,多不容易,你却不理睬人家,这太无礼了吧!”

李臻心中埋怨大姊多事,却让自己处境尴尬,好在他一路想到了说辞,连忙笑着解释道:“思思是昨天和父亲一起来洛阳,但他父亲有急事要赶回长安,今天一早就要出发,我是去送送她。”

狄燕听说是去送人,心中又舒服一点,脸色也缓和很多。

“她父亲有事,她可以留下来啊!干嘛急着走?”

“发生了长安那件事,她父亲哪里还放心,走到哪里都把她带着,怎么可能单独把她留下。”

“有你大姊在,更何况还有你,说不定你将来就是他女婿,有什么不放心的?”狄燕又瞥了他一眼道。

“你真是说笑话了,她是祆教徒,她的丈夫必须也是祆教徒,我怎么可能娶她为妻?”

狄燕顿时醒悟,这个康思思是粟特女子啊!自己竟然忘记了。

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抿嘴笑道:“我就是说个笑话呢,你还当真了!”

李臻见她似乎不生气了,一颗心终于放心,心中暗忖,‘这件事以后千万别穿帮了。’

这时,狄燕想到了父亲之事,心中又有点沉重起来,“李大哥,你说天子是怎么想的,非要逼御史台三天拿出报告,来俊臣还没有结论啊!她怎么就认定我父亲是凶手?”

其实昨晚李臻已经想通了,历史上狄仁杰并没有被处斩,佛经案也和自己无关,自己不可能改变这段历史。

那么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使武则天又改变了主意。

李臻便笑着安慰她道:“正如你说的,来俊臣还没有结论,女皇帝也不可能随便冤杀大臣,何况你父亲还是相国,我估计女皇帝是在给御史台施压,同时也是给来俊臣施压,你就放心吧!你父亲的案子一定会有转机。”

虽然这样说,李臻自己也觉得好奇,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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