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华呆站在门边不语,裴靖却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只自顾捻着茶杯道:“茶叶淡而无味,还有一股子霉味,你以前一直就喝这种茶吗?”

这话是明摆着说给段韶华听的,却不知已让规矩着站在一旁的宝丫头他们都白了脸。

“大哥。”宝丫头实在有些害怕这个不苟言笑的靖王爷,现下见着段韶华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刻跑大他身边紧偎着,满怀希望问道:“大哥,马车是不是已经来了?”

裴靖放下了手中做工粗糙的杯盏,似乎正朝这边看来。

段韶华眉心一动,骇的忙把宝丫头拉到了身后,头一次厉声道:“宝儿,不许胡说。”

他鲜少这样疾言厉色,宝丫头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有些委屈:“大哥。”

看宝丫头颇受打击的模样,段韶华也知自己冲动了,忍不住安抚道:“宝儿乖,这位是王爷,别乱说话。”

“是怕她说出真话吗!”裴靖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挺拔魁梧的身子似苍劲青松,在紧绷的空气间又添上了一抹压迫,一瞬带来窒息的痛。

相隔几日再看到他,那夜所受的侮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段韶华再次告诉自己他们一家人都在,现在得罪了王爷实在不会有好结果。

耐着痛把怒气咽下,段韶华强迫间规矩的作了个揖,“不知靖王爷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虽然只有过那次的相处,但裴靖似是觉得那宁死不屈,倔强挣扎的人才是真正的段韶华。如今看着他对自己如此斯文有礼,却是有些不习惯了。

环下四周,因为有他人在的缘故?

裴靖意外的温颜一笑,亲自走到段韶华前头,“还在赌气,这都行上礼了。本王亲自来接你,怎么还是不开心的样子!”

他言辞闪烁,态度又显亲昵,实在不像一个王爷应有的姿态,很是让人起疑。

而宝丫头从来都是心直口快,一把抓住段韶华的衣摆急道:“王爷为什么要来接你,大哥要去哪里?”

何止是她,段韶华千防万防也没想到靖王爷会如此说来,倒是一时无言。

反是裴靖,听了宝丫头的问竟笑了一声,随即的话不可不说是友好,两眼看向宝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冷不防的被人问到,可看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果然没有刚才那么可怕,宝丫头有些褪了怯意,慢慢道:“我叫宝儿。”

“宝儿。”裴靖似乎是想更近一步,但随即被段韶华截住。

裴靖仰头站着,他与段韶华靠的越近,目光也越加玩味。

段韶华被他看的混身发毛,被上次的恐怖回忆充斥,看来今天是绝对逃不了了。

那两道目光就似巨石,压的段韶华浑身颤栗。

裴靖显然是注意到了,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笑意,故意质问道:“怎么连宝儿还不知道,难道你还将事情始末告诉他们!”

一番话说的他人更是糊涂,二老也是满肚子的疑问,但奈何在王爷面前不敢开口,只能疑问的看着段韶华。

段韶华的眉头早已蹙了起来,他无法面对任何一人的眼光,就连宝丫头拉着他的衣摆的手都重似千斤。时至今日,已再无回转余地。

王爷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恨这数日的小心翼翼都成了泡影。

他实在不甘,却被这情势逼的无处可去。忽的抬起眼,两圆乌瞳带冷带狠,异常愤怒的瞪向了裴靖。

裴靖本也冷笑着,忽被这目光一望,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与之不相衬的却是心底某处隐隐的生出的*,只想再一次将他摔上床去。

段韶华虽已知现下情势,但奈何着就是迟迟不肯开口,面冷如霜,冷落一室。

到底是裴靖不想再厮等,不耐烦道:“那就让本王来帮你说。”

段韶华脸上大显异色,慌忙中就要阻止,却不想竟被裴靖一把遏住手腕,耳边一沾湿润,“怎么,不想本王亲自开口,那你就自己来说。”

说完就着手上力气将他往前一拽,段韶华猛冲了前去,脚下不稳险些跪了在地。

宝丫头在他身后尖叫,段韶华惊中瑟瑟发抖。看向了二老,嘴唇动了几动,他要怎么开口。

“爹,娘,一切都是孩子的错。”段韶华的肩膀垂了下来,咬牙道:“那株救命的人参乃是王爷所赠,我虽然曾经亲自登门致谢,不过为报救命之恩,我答应王爷从今往后会当牛做马伺候王爷。只是,只是我后悔了,所以……”脑中努力回转着,编着足以遮蔽那侮辱的真相。

这番话是何等的不尽不实,不过裴靖并不意外。耳边听着那结结巴巴,只笑。

好不容易等段韶华说完,知道“真相”的二老也终于松了口气。实在是他们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何况是王爷亲自上门。起初还以为是段韶华是得罪的王爷,但眼下听来并无性命之忧,那也稍稍释然了。

可是一想到不诚于王爷,还企图逃跑,那也不也是大罪吗。

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刹时又紧崩起来。

段韶华呆呆站着,门外的凉风一点一点浸冷了脖颈,再不愿还是看向了裴靖,“王爷英明,早撒了法网。”

唇齿间皆是凉意,冷凝的眼满盛了几欲将他凌迟的凶狠。

裴靖好似被这双眼定住,蓦然间心中大怒,冷嘲道:“说的好,你的确是要当牛做马好好伺候。每天沐浴更衣就在床上等着本王,这就是你今后要做的事了。”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二老就是再无知也不会不明白这话中之意,但是世风日下,怎么他们家会摊上这种事。

二老颤嗦着,只当自己是猜错了,不死心的追问道:“王爷,敢问王爷,此话是什么意思?”

“还当真是一无所知。”裴靖笑意更盛,看着段韶华的目光凌厉似箭,“本王可是连他的卖身银都给了,难道你们没收到!”

一语提醒了他们那包足份足量的银子,段韶华有些绝望的闭了眼,咬着牙猛跪了下来,“恕孩儿不孝,就如王爷所说,我,我是去当王爷的男宠。”

“男宠”这二次何其沉重,压的二老险些喘不过气来,直往后退了一步,惊异的瞪大眼,手指着段韶华一个劲的颤,话都憋在了喉咙里。

段韶华有些哽咽,曾经说死不相从,可是现在还是妥协了。

“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为了宝丫头,所以才……都是我们造的孽,不怪你,不怪你……”

“你什么时候好过南风,不可能,你是段老爷的儿子,你怎么会!”

二老一人一句支支吾吾,心里酸涩无比。怎么能相信段韶华会如此的自轻自贱,若是为了宝丫头,他们实在愧对黄泉之下的段老爷。

双膝有些发麻,段韶华面色铁青,抬了头正对上靖王爷的脸。

心中霎时一个咯噔,他始终没忘记裴靖那天说过的话,否则也不用携全家逃跑。

一横心,对着二老郑重的磕了三下响头,“爹娘,你们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段家的事,相反你们才是段家最大的恩人。一切都是我自轻自贱,甘愿去做那下作勾当。今日一走,从此爹娘就当没有段韶华这个人,将宝丫头好好养大即可。”

几要晕过去,不敢相信他这话竟然在断绝。

已不能再留恋,段韶华站起了身,尽量平复道:“有劳王爷亲自上门,这就走吧。”

说罢看也不看就转了身,在背后的所有情绪爆发之前早早离开。

裴靖也有些呆了,看着他似带决绝的背影竟有些诧异,就这样告别,这样离开,无泪无怨,还放了狠话!

他能猜出段韶华的用意,只是不知他竟当真狠得下心。

等进了王府,不知他还能做到什么地步。这般想的,裴靖的目光又变得玩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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