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仇人见面,尤其二人还是因他入狱。

只是那二人口中俱被塞了麻核桃,堵着舌,塞了口,便是有心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尚书大人亲令给这二人塞上麻核桃,一是怕好不容易捉来的刺客嚼舌自尽,第二就是防止他们在王爷面前口出秽言,还要连累了他。

尚书大人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当裴靖看得二人恨不得将眼珠子瞪出来的狠态,心思反是一变,即下令去了那口枷。

麻核桃被除去的一刹那,其中一人立刻高声笑了一句,“看到了没有,我们的面子可真大,连靖王爷都来看我们了。”

另一人同样笑了起来,一眼扫向裴靖身后的秀气青年,继而大声道:“可不是,还带了相好来,难不成是用来犒劳我们兄弟的。”

那二人一高一低的笑个不停,段韶华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被这露骨的词堵的面色大沉。

裴靖转身看了他一眼,就这眨眼的功夫段韶华也对了他,但适才恼怒的表情已经全收。

而站在刺客左右的狱卒听了这句,二话不说立扬了手中皮鞭抽了上去。那鞭子上都沾了盐水,一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加上身体各处多日累积下的伤口,新旧交互,顿痛的二人是龇牙裂目。

二人一左一右的啐骂起来,什么脏话都吐了出来。

尚书大人也由狱卒打着,巴不得越狠越好。

在鞭声破空中,尚书大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命人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又将近处的火盆移到一边。确定了所选之处的确是这简陋的牢房中最舒服的一地,终是放心的迎着裴靖坐了下来。

段韶华也跟着而坐,此时心内已经起了好奇。不知到底是谁这般大胆,行刺起了靖王爷。

在场中又岂是段韶华怀了这心思,当中最急切的当属那尚书大人。

细究起来这尚书大人上任了也不过半年,寻的就是那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买官之法,内里却是实实在在才德两空。

他也没想到不过上任半年就迎了刺杀王爷的大案,虽是草包,但此事既交了他们刑部那就非得挖出真相不可,也好让他在同行里涨涨威风。本是拼了一身劲头去做,周旋了多日,酷刑加身,威逼利诱,当真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不想那二人的嘴真是比玄铁还紧,到现在一个字也没交出来。

说不出的恨急,又等来了靖王爷,真是恨不得要把这二个狗贼给撕了。

尚书大人回想着,忍不住腿也开始颤了,偷偷瞥目。

离了火盆的那一面阴暗,看不出表情。

鞭子依然在哗哗作响,耳边尽是皮肉的爆裂声。

数不清打了多少鞭,半响裴靖才懒懒的开口,让狱卒停了手。

一切又归于来时,唯多了剧喘。

段韶华这才得了空观察起那两人。

这两名刺客都是一样的高头大汉,眉浓脸横,广额深目,同是一脸的恶人相。

经了刚才的鞭打已经是半身浴血,再看胸口纵横交错的痕迹,足以想象这些日子所受之刑。

段韶华看着猜着,到底也没猜出他们的身份。

不过胆敢刺杀王爷,定是不简单。

只是看裴靖,他却仿若不见,只一手执了茶盏缓缓饮着。

过了半响才慢慢道:“抗得这些大刑还不松口,本王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市井俗人,为着什么缘由要来刺杀本王?好汉不吃眼前亏,本王劝你们还是快些招了,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类似这种话那二人已不知听了多少遍,当即大声一笑,唾了一口血痰道:“狗屁王爷,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吼的一派豪气,竟是有些江湖作风。

裴靖听完也不恼,只是平静着将茶盏放下,一注那满身血水的二人,淡淡道:“看来你们是不肯招了。”

听这话就是要动刑了,那二人也是恨恨一笑。

裴靖自然知道他们这些日子都受的什么大刑,扫目一看,刑具纷纷带血。他若再拿出铁鞭火烙这些东西,反叫人笑小家子气了。

想了想,他也只是拢了衣袖而站,“既是如此,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话毕是绽了一笑,段韶华正撞见,不觉心头一惊。

裴靖脚下轻移,正到了刚才给他冠之“狗屁王爷”的汉子面前,问道:“本王要如何称呼你。”

那人看了他一眼,放肆道:“你爷爷我就叫赵钱孙李。”

尚书大人听后立刻脸沉如锅底,竟是不顾身份的要亲自上去动手了。

裴靖看了他一眼,尚书又是恹恹的退了下去。

“那好,本王就称你为赵钱。”裴靖随意拟了他姓名,“本王希望你一直保持这份豪气。”

赵钱嫌恶皱眉,不懂这狗屁王爷是为何意。

甩下这句话,裴靖又重新坐回了椅上饮茶,慢条斯理道:“俗话说做事要有头有尾,只是看你现下被束,那还是从手开始好了,不是也有一句话叫十指连心。”

旁人也听不懂他这话代表了什么,而接下来只听裴靖对着狱卒低声了几句,那狱卒先是脸色一变,但也不敢违抗靖王爷的意思。

一左一右两名狱卒上前,就在众多的不解中卸了赵钱的手铐脚链,接着却是摸出了数根辫子麻绳。

麻绳在小指粗细左右,表面粗糙,密密的聚集在火光下。

段韶华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一抖,显然是被勾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

狱卒们就着赵钱那十根手指左缠右绕,实在的将每一根都绑成了结实。

于是,卸了铁刑,赵钱就着那十指被吊了起来。

看了成果,裴靖很是满意,含了笑道:“赵英雄这姿态好,十指撑天,脚踏地。”

赵钱的十指被勒的根根发紧,又要支撑全身的重量,不一会儿就满涨了红色,渐渐转紫。

不过这点苦楚对连日饱受了酷刑的赵钱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反仰天一笑,“你别以为这样老子就会屈服!”

“本王也这样想。”裴靖顺了他的话,乌黑两瞳在赵钱的身上又打量了一圈,故作叹惋道:“本王疏忽,竟忘了做事要有头有尾。”

说着又招了狱卒,有意责道:“顾了赵英雄的手,怎地忘了脚。”

狱卒有些不解,惹了裴靖笑骂道:“糊涂东西,大牢里没有,那就现做。”

又是几句低沉的话,就连坐在他身边的段韶华听来也是一片模糊。

是不想听,又是真的没听清楚。

狱卒是得了话出去了,独留牢中安静。

碳火的劈啪爆裂声不时响起,越能清晰的照出赵钱的变化。

约莫半盏茶后,狱卒总算是回来了,皆见他手里还提着一双长靴。

很普通的黑色长靴,大街上随处可见。已有人开始起疑,难不成王爷还如此好心要替犯人穿上长靴。

狱卒复了命,即将长靴放在了赵钱身边。这一落地,却是发了铁器闷响。

原来那靴底竟是由铁片做成。

裴靖依是懒散的坐着,“还呆着做什么,还不为赵英雄穿上。”

两旁的狱卒再次上前,但还未及得身就被那赵钱一人一脚狠狠推开,只听他大声叱呵着,“还玩的什么狗屁把戏,卖什么关子,有种的就杀了老子。”

这声吼的叫声嘶力竭,之前满满的英雄气概中竟参杂了几丝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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