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拳,慕白尘将手缩回,只是静立不动,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仰望天空,似乎忧郁天空迟早会塌下来。

见状,众弟子见怪不怪,非常识趣的各自散去,不多久,约摸一盏茶时间,远远的便从空中划过三道璀璨而夺目的流光,眨眼间就停在了慕白尘面前,三个同样身着月白长袍,发束玉冠,衣襟,袖口,却比慕白尘少了金线云纹图案的青年恭敬低头见礼:

“龙一套见过息隐大师兄,奉命师兄左右。”

“龙二套见过息隐大师兄,愿追随师兄左右。”

“卡苏米见过息隐大师兄,愿效犬马之劳。”

微微点头,慕白尘只是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们一会儿,外挂的无敌面瘫脸很好的体现出了神马叫万事不惊:

“走。”

说罢,直接抬脚,就这般踏着虚空一步一步而上,就仿佛脚下踩得不是空气,而是阶梯一般。

而事实证明,御空飞行啥的,只要修为过了筑基期的都可以,区别只在于熟练程度……至于御剑神马的,那是扯淡!一柄剑的剑身才多宽?连个脚底板都站不下好么!!!

于是,龙套君二兄弟与卡苏米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的同时御气追上,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朝着中州景洪的方向下山而去……

而同一时刻,中州,景洪城内。

碧青的天空,灰色的雨点,雨线就像白细银亮的细丝一般连绵不绝的下着,似乎想要将整个天地交织在一起。——

很显然,现在还是一个春天,一个三月五更催花雨,乍暖还寒,漠漠凉意,漂浮绿柳烟的春天。

寂静的小巷尽头中,一名只能算是秀雅的少年踏着青石板街,缓慢而从容的走了出来。

他一身轻罗直襟白衣,腰间挂着一块墨玉,如鸦的黑发随意被一根银色丝带绑着,手里还撑着一把朴素至极的油纸伞。

在伴着凉意而潮湿的微风中,少年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一地淋漓走了过来,速度一点也不快,但脚步落下,却没有半丝的声响。白色的鞋袜上,也同样没有粘上什么泥泞,他甚至都没有刻意避开水洼,也没有如同一般少年那样,飞扬跳脱的跳过去或者跃过去,只是笔直的,安静的,沉稳的,旁若无人却泰然自若的走了过来。

很久很久,少年终于停在了巷内一间新开的小茶馆面前,这里的馆主叫何雪,里面住着他以及他收留的一名乞丐伙计。

何雪今天本来很兴奋,不,兴奋已经不足已描述他心里的愉悦,应该是激动才是。

他两眼发红,甚至带点泪光的看着面前的一杯茶,茶水澄澈如清泉秋水,玉杯剔透如湖中月影,水中不见半星茶叶,玉身却雕刻着精美的诡异人影花纹。

何雪本来也不叫何雪,他的沏茶手艺炉火纯青,但他却很少真的沏茶。他的梦想是沏出一杯真正返璞归真的茶水,可以直接媲美最干净澄澈的天山雪泉。

为此,他经常出门寻找合适的泉水,一连数月都不见得在家,而但凡喝过他亲手沏过茶的人,都会将他捧到最高的位置,恍惚不已。

可他并不真的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意,如果有质量极品的茶叶,他会心甘情愿免费沏出一杯,如果没有,那他宁愿让客人喝白开水,也不愿出手。因此,他在行内鼎鼎大名,却孤身一人住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偏僻小巷里。

一个月前,这名少年带着一包绝品茶叶来找他,让他为自己沏茶,沏一杯如同普通白水的茶。

在看到那包茶叶时,何雪的眼睛就亮了,如同色·鬼看到了美女,刺客看见了目标。而他……也的确没有辜负这包世间少有的极品茶叶!

现在,何雪的瞳孔里跳跃着火苗一样的亢奋情愫,同杯子的清水交相辉映,倒映出了他过于阴柔,有些美得像女人的面庞,他的神情很殷切,就如同一个乞丐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心潮澎湃的不可抑制又夹杂着可以大吃一顿的如释重放。

“好茶!”

“好茶!”

两声赞叹。一声自然是何雪的,另一声……

何雪豁然抬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只手,洁白如玉握着青竹伞柄的手。视线向上,他看到了来者,勉强算是俊雅的白衣少年。

“祝公子!”

何雪声音柔和却清晰,脸上满是骄傲:

“幸不辱命,此茶,必定能达你心中所愿!”

虽然只在上月见了一次面,但何雪却对这个年纪尚小的客人有着深刻印象,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沉稳气质,或许是因为他举手投足间的高贵优雅,又或许是因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和出尘。

所以,何雪可以看出,其实这个表面柔和的少年,实际上却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但他的骄傲却又丝毫不锋芒毕露,有种让人觉得理所应当,而且天经地义的奇妙之感。

因为这个少年有一个与他本人装束完全相反的名字——祝红衣!洪景第一修真世家的天才弟子,年纪轻轻,修为已至凝神后期巅峰,这在灵气基本匮乏的人间界,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可以想象,若他能通过某个渠道到达真正的修真界,那么此人必将一飞冲天,羡煞他人。

而此刻,听了何雪的话,祝红衣却没有看向他,只是一位盯着那杯堪称如澄澈泉水一般的茶,目光柔和而虔诚,良久良久的注视着,就如同面对着心中的信仰。

“好茶!”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红衣终于再次开口,他声音中的欣喜和期待十分显而易见,何雪便再次骄傲的笑了:

“请——”

说话间,他小心翼翼的端起茶杯,诚挚的托往祝红衣面前,杯中潋滟之光如秋水般荡漾开来,那一圈圈的涟漪映入少年漆黑的瞳孔中,似乎泛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紫色光晕。

“祝公子请。”

“请?”

祝红衣疑惑的重复,何雪有些懵了:

“祝公子不细品试试吗?”

祝红衣摇头,微笑道:

“好茶自然得有配得上它的人才能享用,否则,岂不是白白糟蹋?”

瞬间,何雪被震住了。祝红衣却正了正脸色,随后十分自然的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方随身携带的小葫芦,拧开塞,接过茶,一滴不漏的全部倾倒其中,这才重新盖好塞,抬头望了眼天色,别有深意的继续道:

“天色渐晚,今日红衣多有打扰。近来城中治安颇为令人担忧,我劝先生,若无事,还是别出远门的好。”

说话间,执伞重新走入雨幕,逐渐远去,全然不顾身后之人瞳孔骤然紧缩。

“掌柜的,方才是何人?”

空寂的落雨声中,唯一的伙计从内房微微探头,何雪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轻笑道:

“你这小子!打听这做甚么,还不滚去发你的呆?”

伙计努了努嘴,不满道:

“路人甲才没有发呆呢!我听说,最近城中又发生了数起人命大案,其中一个甚至连身体都拼不完全,完全被火烧得焦黑一片……啧啧,那叫死的一个凄惨……”

顿了顿,伙计又十分认真的看了一眼何雪,这才继续低声建议道:

“掌柜的,你可是一个大好人,依我看,方才那公子说的不错,你呀,近日还是别出门了,否则若是遇到个万一,叫人甲好生怎么办?

何雪也不答话,反而从一旁的柜台中拿出一碟肉包,几个馒头,递给路人甲,好笑的开口:

“就你多事!去,把这个给隔壁酱油君家送去,他一半大孩子,孤儿寡母的,要照顾一个瞎眼母亲,也是不慎容易啊……”

路人甲接过,点了点头,随意取了一柄破布伞,正要出门,何雪又在后方喊到:

“对了,若是他家漏水,你这小子可别偷懒——”

话未说完,路人甲十分不耐的挥挥手,一头冲进了雨里,边走边应道:

“知道啦,知道啦!若是漏雨,我一定补好房顶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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