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沉默。

当祝红衣收拾好自己的心思,表情,踏入客栈主厅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所有人各自都坐在一方或长椅,或矮桌,或板凳上的情景,气氛沉重而压抑,人群安静到可怕,就仿佛等候那供奉的时间,每一秒,都好似有十秒那么长。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再也受不了这样沉寂到过分的气氛,开始转头对一名女子说话:

“姑娘,你可是受伤了?”

说话的是个书生装扮的青年男子,大约双十余岁,冷扇认出,他问的是身边的一名年轻女子。她方才就坐在角落里,而她旁边的另一个人,就是冷扇进去通知慕白尘二人,主厅又死去一人的那位。

而此刻,听到书生的话,女子一征,后知后觉的低头一看,猛然发现自己的裙摆上有血,一抬手,手中满是湿润,血液顺着她的手指流下来,滴落在裙摆上,又顺势滑落在地,已经积聚了好大一滩。

“啊——”

她蓦地抱头尖叫,冲过去狠狠拍着被衙门侍卫紧紧封住的门,大声呼喊:

“大夫!大夫!奴家流血了!你们快去找大夫!奴家好像被人咬了,被咬了!……”

突然她停下喊叫,然后扑通一声倒下,长发倾向一边,露出脖子上一个分明是人咬的,新鲜的牙印——新鲜到连刚刚翻起来的嫩肉都很清晰,像刚被什么东西勾出来一样,整齐而深。

霎时间,客栈里再度一片死寂,接着女人们纷纷哭泣起来,情不自禁聚集在客栈里的反方向角落里。

男人们则愤怒而焦躁,却又不敢真正的上前踹门,但好歹大家还算冷静,虽然惊恐,却没有绝望崩溃。

“大师兄……”

祝红衣走到倒下的女子身边,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她还没死。”

说话间,他已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只玉瓶,瓶身通体洁白剔透,一看,就是上好的胭脂玉。打开,以指尖勾出一块乳白色的药膏,清香扑鼻,煞是好闻。正准备涂抹时,慕白尘忽然冷冷的平声道:

“慢。”

祝红衣微征,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这位姑娘还未死,若是不管不顾,恐怕会因失血过多,医石难救。”

“红衣师弟。”

冷扇扬眉,虽说脸色依旧苍白,但显然已经彻底镇定下来:

“既然大师兄说慢,那一定是这个姑娘有什么不对之处,你不妨看看大师兄怎么说?”

祝红衣点头,微笑道:

“吾自是信得过大师兄的,大师兄,你说是否?”

慕白尘没有理他,祝红衣也不尴尬,只是温和的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慕白尘再说其他,倒是等到那女子颤巍巍的睁了眼,恐惧万分的想要一把抱住祝红衣的右手,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行了个礼,恰巧躲过:

“姑娘,你可还好?”

“救命!奴家是不是要死了?马上就要死了?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大夫,我需要大夫……”

祝红衣只好安慰到:

“莫怕,你不会有事。”

说话间,他再次好似漫不经心的避开女子抓出的手,走到慕白尘身旁站定。而大概也是因为慕白尘的气场确实强大,明眼人一看到,就会下意识的被他震慑住,所以一看到就连气质非凡的祝红衣都似乎对他唯命是从,所有人顿时齐刷刷的盯住他,眸中光华闪烁不定。

对此,慕白尘倒是司空见惯,他从容自若的上前两步,那女子脸色顿时一红,好似一时忘记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欲语还羞的半垂下脑袋,偷偷的瞄着逐渐靠近的男子,仿佛就如同看到了天神降临,可远观而不可伸手触及。

“你,未死。”

慕白尘冷淡的轻声道,众人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冷扇哼了一声,几步就跨上前,死死的盯着女子,一字一顿:

“我大师兄的意思是,为何其他被咬的人全都死了,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你究竟凭什么还在活着?!”

“你,你……”

女子闻言,险些直接痛哭出声,眼眶中水雾弥漫,面若桃李,柔弱之态尽显:

“你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奴家,奴家……”

“这位公子,小生看你也是仪表堂堂,又何苦为难一介弱女子?莫非张家,李家,赵家的鸡都被黄鼠狼咬死了,陈家却没事,那么这黄鼠狼,就一定是陈家养的不成?发生此等恶事,谁都不希望看到,当务之急,却是早日查到真相的好,而不是在这里相互猜忌,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说这话的,正是方才的书生,听了他的话,冷扇十分嚣张的一挺胸,斩钉截铁:

“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质疑我大师兄的话?!告诉你,我大师兄的话,说一不二,他说这姑娘有问题,那这姑娘就必定有问题,就算他说这姑娘是具白骨,你们也得睁大眼睛给爷看着,保管她假人真不了,真人也得变假人!”

瞬间,众人齐齐沉默,慕白尘更是罕见的微微凝神,冷扇觉得,那一刻,某人绝逼是在吐糟:‘骚年,乃这样盲从,你爸妈造么?’而事实上,冷扇差点直接脱口而出,来一句:“我家大大的话,那必须是这世界上的唯一真理啊,摔!”

“卡苏米。”

祝红衣轻轻摇了摇头,很快的打断了冷扇的无边想象,他沉稳的微微一笑,望着因冷扇方才的话,出现的众多愤怒之人,优雅道:

“各位莫急,我……这小师兄嘴笨,性子又急,并无恶意。”

顿了顿,他温柔的看向那女子,唇角微勾,从容继续开口:

“敢问姑娘,你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又想去何处?”

女子抽咽着做了个鬼脸,算是还了方才祝红衣的行礼,(不要问我为什马是鬼脸,因为这是慕白尘写的女子行礼的礼节)而后款款道:

“奴家复姓‘翠花’,闺名‘上酸菜’,乃安信东城人,要去往雪碧城寻亲,不料居然遇此之事,我……我……呜呜呜……”

祝红衣面色不变,依旧笑到:

“原来是翠花姑娘,却是在下还有一事不解,希望你能解惑。”

说话间,他淡然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指着那位死在主厅里的男子:

“据在下观察,死者脖子出现咬痕,而后,不久便会有血液从身体七窍与伤口处流出,速度惊人,直至其人再无声息,其身上的血液便会消失不见,只余脖颈一处。直至一盏茶后,其人咬伤处的血液,也会尽数消失,而姑娘则不同……

若在下没看错,姑娘脖子的咬痕出现不久,便仅仅只是从伤口处流出血液……虽然看似很多,实则并不算致命。而后,姑娘昏迷,血液消失,而后不过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你便重新醒了过来,除了面色苍白,似乎再无其他异样……不知姑娘,你是否服过何种奇珍异宝,又或是从小有何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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