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明的房间比余泽想象的要整洁干净。

余泽自己因为记忆精准,不需要特意分门别类地放东西,所以他的地方看上去比别人的要乱很多。

但是季业明在这方面简直就是他的另一个极端。

不大的房间里,被子规规矩矩地被叠成一个豆腐块,写字桌放在房间的一角,窃听器的收听设备就放在桌子上,像是一个老式的电台。

旁边还有一个国产杂牌的平板电脑,连接了耳机,另外桌子靠墙的一角摆了三个白色塑料药瓶。

余泽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普通的止痛片,最便宜的那种,药店几块钱一大瓶。他摇了摇,发现里面还剩不多的两三颗。

然而尽管如此,所有这一切都井然有序:收听设备的电线一根根排列分明,绝不交叉,耳机线缠得丝毫不乱,连药瓶都是从高到低排列,标签朝向完全一致……简直就像是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的房间。

这可和季业明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大相径庭。

余泽从抽屉里摸出那个零件,给牧鸿送出去,之后才独自回去反锁上门。

离年夜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足够他将这里的东西检查一遍。

余泽旋开收听器。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来过季业明的房间,一个是因为毕竟曾经是朋友,犹剩几分尊重,一个是因为他对季业明到底窃听了多少东西,心里都有数。

仙人掌脖子上多会儿挂了那个铃铛,多会儿在余泽身边蹭来蹭去,他只要稍加回忆,心里都清清楚楚,完全可以整理出季业明这里的所有内容。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余泽将那个用旧音响改装成的收听器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不知道季业明是什么人,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东西,但是他显然没有如愿。

因为自己日常说的东西真是再普通没有了,有关公事的,就是一些人员调动,资源安排之类的琐事,并没有什么机密内容。

倒是仙人掌这家伙也挺爱折腾韩水,里面不少对话都是韩水和妮洛之间的情话,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剩下的就是仙人掌四处走动听到的闲话,李源洪越互放嘴炮的声音,汪医生对别人说病情的声音,还有牧鸿思考时候的自言自语……但是其中最多的就是仙人掌喵喵的叫声。

没什么意思,余泽听了一会儿就将东西关上了,转而打开那个平板电脑。

电脑反应很慢,有点卡,里面只剩下小半格电,余泽随便翻了翻,发现几部老电影,还有几张老照片。

照片看上去起码是十几年前拍的了,可能是后来扫描进了电脑里。

余泽大略过了一遍,发现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估计是季业明的父母。

照片的背景与人物的衣着都是以前的模样,女人与季业明长得很像,尤其后面几张照片中还有一个小男孩儿——是季业明小时候。

随身的电脑里带几张家人的照片,尤其是在这样的景况下,完全无可厚非。

看来这个电脑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余泽正要把东西放下,手却不知道在哪里一碰,打开一个音频剪辑软件。

季业明一直精通这方面的东西,电脑里乱七八糟的软件一大堆,有个这样的软件也没什么出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余泽忽然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在剪辑软件中顺着路径,找到了他剪辑过的成品。

耳机中传来嗡嗡的声音,余泽随便捡起一支塞进耳朵,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块的面积不大,划成e区,交给他们吧。对了,还有韩水应该有个咨询室……”

“……这局牌我们赌点儿什么?甭拿那些乱七八糟的糊弄我,否则……”

“……钢笔?我昨天下午的时候看见安易拿了一根,他刚从这儿过去……”

“……你要是敢乱跑,小心我……”

加起来足足十多个小时的音频,全部剪辑处理过,剩下的全部都是余泽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每一句话都处理得完完整整,干净利落。

从播放次数上看,这些音频文件无论大小,起码都播过几十遍了。

余泽放下电脑,大脑中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儿来,还是有点弄不明白。

季业明到底是什么意图?

剪辑他一个人的语音……

这是什么意思?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将余泽从思考中拉出来,他连忙放下电脑跑去开门,赵修平站在门口。

“牧鸿说你在里面有一阵没出来了,发现了什么?”

余泽开门的时候本来就很小心,将门缝空隙堵住了,这时候更直觉不应该让赵修平发现那台平板电脑,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嘴里敷衍了两句,一边回头余光去看。

幸亏那电脑的电池不够用,他刚放下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赵修平对这种电子设备的了解远不如余泽,也不可能亲自去检查,所以虽然看见他的表情有问题,也没有再多问。

余泽直接出去反手将门锁上,与赵修平并肩往外走,嘴里一刻不停地说:“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哎对了,要开饭了吗?我们今天吃什么?我应该问一下梁诚,对了他人在哪儿?”

赵修平知道余泽在没话找话,掩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失措。

余泽刚刚肯定是撒谎了。

赵修平对余泽的了解,使得他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根本不需要细想。

不过他也没打算追究余泽刚刚在房间里发现了什么,他没兴趣把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赵修平漫不经心地在余泽额角吻了一下:“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说你今天一定要上台,他们都很期待。”

余泽刚准备象征性地不好意思一下,但是脸还未泛红,却刹那间惨白起来。

他神情痛苦地拽住赵修平的袖子,几乎就要痛哭流涕:“老大啊!你可一定要救我!我可真的毫无准备!梁诚真的恨我!”

两人马上就要走到溶洞的公共区域,已经能隐约听到众人兴高采烈的声音。

昏暗中,赵修平轻轻推了余泽一下,余泽会意,立刻顺势拐进石壁凹陷处,正挡住了白炽灯照过来的光线。

正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两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接吻,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余泽这人气儿短,而且死活都学不会接吻的时候呼吸,每次完事儿都跟跑了三万米似的气喘吁吁,脸上飘着红晕,样子格外的勾人。

赵修平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余泽一下子站直身体,“这买卖不划算!”

“划不划算当然是你说了算。”赵修平轻飘飘地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说话向来干脆,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余泽一听就不知道为什么胃疼了起来,然而眼见着赵修平往外边走,余泽连忙跟上他,心里掂量了半天,终于在看到梁诚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的时候下定了决心:

“成交!”

“好。”赵修平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

骗局!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被汪医生从台下叫走的时候,余泽听见他第一句话就是:“我本来上午就要和你说,但是赵修平告诉我要专门挑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余泽:“……没有。”

刚刚他混迹于人群当中,看大家自发组织报名的表演,甭提多坐立不安了。

尤其自从瘟疫过后,赵修平放权放得厉害,各种事情几乎都是梁诚和余泽在管,这种时候更备受瞩目,不管怎么说他擅自离场都有些不太好看,铁定还要被众人拉上台去。

他还以为赵修平答应救他,能想出个什么出其不意的好主意呢,没想到只是让汪医生把自己叫走就没事儿了?

这人果然还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汪医生在大家眼中德高望重,地位超然,他去找余泽说话,别人也就不好意思起哄叫他回去。

办法当然是有用的,但是余泽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受骗了呢?

他和汪医生离开溶洞,站在洞口的平台上。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他们算过日子,今天刚好是大年三十,去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还在屋子里守着电视看春晚抢红包,但此时已经完全是另一幅光景。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他们过得最热的一个春节了。

洞口外月亮挂在天上,泠泠的月光洒下来,照亮平台的一角。

汪医生站定,对余泽说:“是这样,我今天就准备走了。”

余泽立刻皱眉:“为什么?现在外面别说丧尸的问题,光温度就太高了。我下午看了温度计,外面起码六十多度,就算晚上温度低一点儿,您这么远回去也很危险。”

汪医生:“这里没我什么好忙的了,我还想回去看看病人。”

汪医生来这里的时候,他的病人因为行动不便还是留在行知小学,这么长时间失去了联系,他一直很担心。

余泽沉默了一会儿:“……您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有什么要带的我想办法给您分出来。”

汪医生看了看表,笑道:“不用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专程和你道别。

因为我发现我们告别之后总有机会再见。”

余泽笑了:“那就希望能再见了。”

他笑容比第一次分别的时候要舒心爽朗得多,汪医生不知道是什么带给了他这样的改变,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带着东西离开平台。

余泽目送他离开,心中还在思考要不要再回去,或者干脆溜回房间算了,就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了自己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他们让我叫你回去上台——”

余泽一瞬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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