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船舱口的帘子。耳边话音落定,帘子便被掀起。梁博的视线落在帘子上的纤纤玉手上,眼中神色晦暗几分,紧接着,便见从船舱中钻出个身姿窈窕的少女。
少女年纪不大,一袭藕荷色缠枝莲纹轻衫,头上斜簪一支镀银墨玉滴珠镂花扇形步摇,腰间缠着一根通红似火的鞭子。肌肤胜雪,皓齿明眸,面上覆着轻纱,却仍可见容色绝丽至极,不可逼视,目光中寒意逼人,更增添了几抹花树堆雪的清冷之气。
梁博愣了愣,游船上的家丁更是怔在原地,贪婪地注视着。
“啪”的一声,溶月一鞭子挥去,正前方一个目露淫光的家丁捂着脸惨叫一声,跌落水中。
梁博回过神来,扫一眼落水的家丁沉声道,“姑娘这是何意?”
溶月出了船舱,与谢祁并排立在船头,冷冷地看着梁博,“我倒要问问,梁公子是何意?这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欺上门来,以多敌寡,梁公子也不害臊?”
梁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本公子先礼后兵,已是仁至义尽了。”
溶月勾唇一笑,周围人只觉眼前灿然生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声音却愈发清冷寒峻,“谁撞的谁还没搞清楚,梁公子便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起来?”
谢祁皱了眉头,柔声道,“月儿,跟他废话什么,这么些个狗腿子我还不放在眼里,直接解决掉就是了。”
若真要动起手来,溶月他们未必就不能胜,但是梁博此人心狠手辣,若现在就同他结下梁子,日后要算计他怕是会更难,所以溶月不愿这么快撕破脸皮。
梁博看着她通身的气派,觉得隐隐有些头痛,这女子似乎有些不好惹啊,京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了。他眯了眯眼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敢问姑娘究竟是何人?”
溶月眼中一抹讥诮,“怎么?梁公子还要看人下饭?若我们没有背景你便可以仗势欺人了?!”
梁博狠厉之色愈重,却也因此愈发不敢轻举妄动,正在僵持之际,耳边传来梁晓苒的惊呼,“明珠郡主?!”
上次赏花宴梁博因为在外惹了祸,被他祖父关在了家里头未能去成,所以不认识溶月。梁晓苒却是见过溶月的,这会见到她立在对面船上,吃惊不小。
“明珠郡主?!”梁博狐疑看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鞭子之上。是了,传说明珠郡主上次赏花宴以一曲鞭舞作画震惊全场,自己一时大意,居然没认出来。
他脸上神色变幻几许,终于恢复常色,对着溶月和谢祁一抱拳,“原来是明珠郡主,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主海涵。”又看向谢祁,“这位公子是?”
“翰林院谢祁。”见溶月似乎打算和解,谢祁自然不会落了她面子,冷冰冰道。
梁博不同于窦樾和慕容彬的蛮横无理,他是能屈能伸之人,见眼前二人都是惹不起的角色,立马换上了一副歉意的表情,“原来是谢大公子,真是失敬失敬啊,方才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二位不要往心里去。”一边朝船上的家丁使眼色,“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向明珠郡主和谢公子赔罪。”
溶月冷冷地看着他如此迅速地变脸,心中对他愈发不齿。
梁晓苒听得谢祁自报家门,眼睛一亮,冲着他彬彬有礼地福了一福,娇柔道,“家兄性子有些莽撞,小女子在此替他向谢公子道歉了。”
谢祁却看也不看她,只吩咐船家快些开船。
梁晓苒讨了个没趣,还想开口,梁博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梁晓苒一愣,想说的话便堵在了嗓子眼里。
梁博见他们的船渐渐开远了,眉头皱了皱,脚下一发力竟跃到了溶月那艘船的甲板上。谢祁怒视道,“梁公子还想做什么?”
梁博不慌不忙地作了一揖,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郡主,谢公子,方才多有得罪,不如在下做东,请二位在来兮楼用餐,权当赔礼道歉了。”他顿了顿,唇边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说起来,在下同郡主还有几分姻亲关系呢。”
呸,不要脸!溶月心里暗骂。只以袖掩面,避过他灼热的目光道,“梁公子请回吧,我同表哥还有事,就先走了。”
梁博明白这会不能硬来,又作了一揖,“既如此,在下也不勉强,改日有机会再叙。”说着,又跃了回去。
溶月松一口气,赶紧转了身。谢祁摸了摸她的头,叹一口气,“月儿,下次可不能这等莽撞了,你这是不相信表哥吗?”
溶月被他摸得一僵,只得扯出一抹笑容来,“表哥,我不是见他们人多,怕你吃亏嘛,想着我郡主的名头总能压一压的。”
谢祁哪舍得真的责骂她,这会见她这般巧笑倩兮的模样,心里顿时啥气都没有了,摇摇头无可奈何道,“你呀……进去吧,幸好采薇没跟着出来胡闹。”
听得外面动静消了下去,谢采薇忙出来查看情况。
对上谢采薇担忧的眼神,溶月笑笑,“没事了,表姐,进去坐着把帘子撩起来看风景好了。”
谢采薇点点头,随着谢祁进了船舱。溶月刚想跟着进去,突然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给人以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溶月扭头寻着方向抬眼望去,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影,目光所及处是临河的来兮楼。二楼最左边有扇窗户开着,里面却并没有人。溶月又狐疑地打量了几眼,却仍未发现什么异常。
“月儿,怎么还不进来?”见溶月没有跟上,谢祁又走了出来。
“来了。”溶月敛下心思,跟着谢祁进了船舱。
过了一会,方才溶月瞧见的那扇开着的窗户里突然跃下一个人影,“扑”的一声坠入河中,溅起阵阵水花,波光粼粼一圈圈荡漾开来。那人影在水中四下张望了一会,尔后飞快地朝一个方向游去,像极了一尾灵活的银鱼。
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人影渐渐游远,河水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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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