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的目光在老夫人面上一扫,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老夫人苍老了许多。头发变得花白,眼角细纹愈发明显,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只是还强撑着挺直了背,不愿意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去,然而已经给人一种强弩之末的感觉了。
看来沈慕杰和沈汐云的事,的确给了她不少打击啊。
溶月心中腹诽,面上仍带着端庄得体的笑意,“祖母,溶月带夫君回来看您了。”
老夫人嗤笑一声,目光在萧煜面上一扫,冷淡道,“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萧煜淡淡一笑,“多谢老夫人关心,本王身子尚无大碍。”他口气不咸不淡,又称的是本王,老夫人的脸色倏地垮了下来。
溶月在一旁偷笑。
萧煜这是看老夫人不待见她在给她出气呢。他贵为王爷,老夫人便是再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变幻了几次,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冷冷地“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老夫人时不时就摆个脸色出来,在场众人都习惯了,没人放在心上。
定远侯和侯夫人看着溶月红润的面色还有脸上满满洋溢着的幸福,知道溶月这几天过得不错,都安下了心。
萧煜风姿俊朗地立在大厅中央,即使面上的笑容淡漠而疏离,却仍然给人一种飘飘似谪仙的感觉。
溶月笑道,“初次回来,给大家都带了些礼物,已经派人送到大家的院中了,希望大家不要嫌礼物轻才是。”
沈慕杰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闻言笑道,“七妹妹,可有五哥我的份?”
“当然了。”溶月点点头,“听说五哥最近迷上了玉石古玩,妹妹我特意托王爷寻到了一块上好的冻蜡石送给你,希望五哥喜欢才是。”
沈慕泽眼神一亮,“七妹妹有心了。”
一旁的三夫人讪笑道,“泽儿成日里玩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让七姑娘和王爷见笑了。”
“五少爷的兴趣爱好颇为雅致,亦不失为一种陶冶情操的方法,三夫人多虑了。”萧煜难得好脾气地回了一句,顿时让三夫人受宠若惊起来,不住地点着头。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愈发不爽了起来,轻哼一声,傲慢道,“听说这次你们要在家里头住一个月?”
她方才被萧煜呛住,这会连称呼也不带了,语气中满满的不屑。
萧煜淡淡地睨她一眼,“是的,本王和阿芜要在侯府中住一个月。”说罢,转身看向定远侯和侯夫人,“这段时间要叨扰岳父岳母了。”对上定远侯和侯夫人时,萧煜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柔和不少,又尊敬地称他们为岳父岳母,一派谦逊长辈的模样,同对老夫人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又特意点出一个事实,他是住在侯府,不是住在沈府里头,就不用老夫人多操心了。
老夫人鼻子都快气歪了,偏偏萧煜的话还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溶月怕老夫人气出什么病来反而赖到萧煜头上,笑着道,“祖母,我和王爷刚回家还风尘仆仆的也不曾梳洗,着实有些形容狼狈,不如我和王爷先下去收拾好之后再过来陪祖母用饭,您看如何?”
老夫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本来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反倒自己气得半死。一听溶月这么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溶月和萧煜行了个诚意十足的礼,又朝定远侯和侯夫人示意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出了荣喜堂,溶月看着萧煜轻笑,“你方才那是在给我出气?”
萧煜眉一挑,“那是当然了。老夫人以往怎么对大房的我心里都清楚着,自然不会让她再占了便宜去。”
溶月笑笑,牵着他往梨落院去了。
到了梨落院,云苓和玉竹已经打点好了,将二人迎进房中。
云苓低着头立在一旁,时不时拿眼撩一下溶月,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溶月好奇地老看向她,出声问道,“云苓,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云苓应了声,“郡主,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又瞧见李嬷嬷在院里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
溶月眸色一冷。
这些天要忙的事情太多,都忘了还有李嬷嬷这个不安分因素的存在了。
她想了想,吩咐道,“去问问坠儿李嬷嬷前些天有没异常,另外,这几日仔细盯着她,她一定还会再有别的动作的。”
云苓和玉竹应声退下。
萧煜瞥向她,挑了挑眉,“这个李嬷嬷是何人?”
“我以前贴身伺候的嬷嬷,不过是个背主的,所以先把她调到院中做洒扫去了。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有些不安分啊,我怀疑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幕后黑手在操纵。”溶月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可要我帮忙?”
“不用了。”溶月勾唇一笑,“朝中的事已经够你忙的了,内宅的事我自己处理便好了。”
萧煜见状没有再多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他还有些事需要处理,陪着溶月坐了一会,便出了门。
坠儿那里很快便有了消息,随云苓一道来见了她。
“奴婢见过郡主。”坠儿还是一贯的讨喜,面上带着笑意吟吟的笑容。
“坐吧。”溶月示意云苓给她搬了个小杌子坐下来。
坠儿现在不似先前那般拘谨了,笑着谢了,坐下来后打量了溶月几眼,“郡主又变漂亮了。”
溶月嗔她一眼,“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般贫嘴了。”
坠儿“嘻嘻”一笑,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溶月抿唇一笑,也不同她多计较,只问,“李嬷嬷那边有什么情况?”
一听溶月的问话,坠儿也收敛了脸上嘻嘻的笑意,露出几分郑重其事来,“郡主,奴婢发现,李嬷嬷依旧每个月去找一次太姨娘,后来奴婢悄悄跟踪了她,发现她从太姨娘出回来之后径直去找了她儿子。”
找她儿子?
溶月不解地皱了眉头。
李嬷嬷的儿子唤作李刚,是沈家的家生子,现在在沈府的马棚里当差,平日里想见自然可以见到,为何偏偏要在从太姨娘那里出来之后就去看他?
看来得从李嬷嬷的儿子这里着手了。
想到这,她看向玉竹道,“玉竹,你去打探打探,李嬷嬷的儿子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有消息了马上来告诉我。”
“是。”玉竹领命退下。
溶月又看向坠儿,“你也先下去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来通知我。”
待把她们都打发走了,溶月陷入了沉思。
从之前从发现的情况看来,太姨娘的确是图兰族的后人无疑。图兰族善毒善医,难道是李嬷嬷的儿子得了病需要太姨娘救治?所以李嬷嬷才被太姨娘趁机要挟?
可是什么病需要每个月用药还一直好不了的?
再说了,只要不是太过稀奇的毒,普通大夫完全可以治好,为何非得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人家手中去?
溶月的疑惑在傍晚时分得到了解答。因为玉竹带着打探到的消息回来了。
“郡主,奴婢问过了,李嬷嬷的儿子这些日子的确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溶月沉吟道。
“听人说,李嬷嬷的儿子这些日子老是萎靡不振的,经常说着说着话便打起呵欠来,人也瘦了不少。”
溶月皱了眉头。
看这样子,李嬷嬷的儿子身上的确有些秘密。
不过,还是要自己亲自看到才能下定论。想到这,她看向玉竹道,“走,去会会她儿子。”
玉竹讶异道,“郡主,您就不用亲自去了吧?奴婢让人把叫过来?”
“不用,免得打草惊蛇了去。”溶月摇摇头。
玉竹溶月拿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再多说,带着溶月往李嬷嬷儿子住的地方去。
李嬷嬷儿子和管马厩的其他人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不过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这会午时刚过,仆从们都在午睡,大院里静悄悄的。
溶月进了院子四下环顾,刚要问玉竹李嬷嬷的儿子住哪,左侧便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玉竹指了指那发出声响的房间道,“郡主,那便是李嬷嬷儿子住的地方。”
溶月沉吟一瞬,低声道,“过去看看。”
两人悄悄走到了那间房间前面,透过半开的窗户朝里望去。
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口大箱子,便再去其他多余的摆设了。硬板床上斜躺着一人,背对着溶月,面容看不大清楚,肩膀偶尔耸一耸。
他这是在做什么?
溶月往侧边站了站,从现在的角度看去,能更清楚地看到李刚的动作。隐隐瞧见李刚的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正从盒子中拿出什么放入嘴中。
溶月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方才停歇。咳完之后,他翻了个身,身子朝向了外面。
溶月慌忙往窗后一闪,以免被他看见了。
不过李刚似乎神情有些恍惚,全部的深思都放在了手中的盒子上。
透过窗户的缝隙,溶月看清了李刚的面容,果然如玉竹所说那般,满脸憔悴,眼窝都溃陷下去了,身上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上,果然是个红木制成的小盒子,盒子中似乎还放了几丸红色的药丸。
溶月正待看个仔细,李刚已经关上了盒子,长长地吸一口气,面上是一副餍足的神情。
他将盒子关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的枕头下面。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合上了双目,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溶月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那种表情,就好像……就好像陷入了醉生梦死当中一般。
等了一会,李刚再没了动作。
溶月见查不出什么来了,这才带着玉竹回了梨落院。
“郡主,李刚方才在做什么?”玉竹好奇道。
溶月摇摇头,显然也有些困惑,“我也不大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小盒子中的药丸是什么。”
萧煜见多识广,也许会有些线索也说不定,等他回来之后自己问问她。
晚饭照理该在荣喜堂用的,可荣喜堂派了人过来传话,说老夫人犯了头痛,今晚就不用过去了。
溶月嘲讽地笑笑,老夫人怕是白日里被萧煜给了冷脸现在还不好受吧,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罢。
萧煜晚饭前及时赶了回来。
溶月听得丫鬟来抱,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出去。
“回来了?”她走到萧煜跟前,扬起小脸,笑得明媚,看得萧煜心中一软。
那一声“回来了”似一道暖阳照进他的心田,不由晃了深思。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真真实实感到了家的温暖,从来没有人会在家中这般等着他,对他露出这样明媚而灿然的笑脸。
这一刻,“家”这个字终于不再是书卷当中一个寻常的名字了。
他对溶月回以一笑,伸手将溶月拉入怀中,下巴抵住她鸦青色的头顶,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溶月被他抱在怀中,一时有些诧异。
萧煜紧紧地抱住她,似乎想将他揉入血液中一般。感受到他身上一瞬间散发的惶然,溶月没有出声,反手环住了萧煜的腰身。
过了一会,见萧煜身上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溶月才抬了头,浅笑道,“怎么啦?一回来就投怀送抱的?”
萧煜展颜一笑,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没什么,就是出去半天,想你了。”
此时云苓和玉竹正伺候在旁边,听到两人这么赤裸裸露骨的情话,都羞红了脸,赶紧别了目光看向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未听见。
溶月见她二人红了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退出萧煜的怀抱道,“快吃饭了,我们去爹娘那里吧。”
“嗯。”萧煜温柔地看着她,应了一声,换了身衣服后同她一道往清芷院去了。
到了清芷院时,定远侯和沈慕辰还未回来。
溶月和萧煜落了座,一边等着他二人一边和侯夫人一道聊起天来。
此时沈慕轩刚吃过奶,正被侯夫人抱在手里哄着。
萧煜看着沈慕轩笑得一脸温柔。
溶月瞧见他柔和的神情,眉目软了软,看他一笑抿唇笑道,“阿煜,你要不要抱抱轩轩。”
萧煜迟疑了一瞬,对上小轩轩黑溜溜的大眼睛,犹疑着点了点头。
侯夫人笑着将沈慕轩递到他手中,萧煜小心翼翼地接过,似乎有些紧张。
溶月笑道,“你不用紧张,手臂放软一些便是。”
萧煜点点头,抱住小轩轩轻轻晃动着。
小轩轩似乎很喜欢他,小手不住地往他面上挥动着,嘴里还咯咯地笑着,一边放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小轩轩,叫哥哥。”溶月逗着他。
小轩轩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煜,弯了眉眼,嘴里叫着“咯咯咯咯”,声音软萌,听得萧煜心里软绵绵的,只觉无比宁和。
侯夫人看着萧煜笑着道,“想当初阿芜出生的时候,你还同淑太妃一起来过呢。”
萧煜自然记得这时,看着溶月笑得眉眼温柔。
说起来,也算是缘分吧。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软嘟嘟的婴孩儿长大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小轩轩玩了一会有些累了,侯夫人便叫杜娘将他抱了下去。
溶月看一眼渐渐黑下去的夜色,不由奇道,“爹爹和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最近朝中好像比较忙,这些天他们都回得挺晚的。”侯夫人道。
溶月好奇地看向萧煜,“最近朝中出什么事了?”
“皇上好像准备立储了。”
溶月眉一挑,“终于决定了?皇上中意谁?”照目前看来,皇上对萧梓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爱,那这太子之位落在萧梓琰身上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亦不是溶月心目中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啊。
但此事涉及之面太广,还需从长计议。但不管如何,能把萧梓琰从皇上的备选名单中剔除,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愿了。
“目前看来,皇上似乎更中意大皇子一些。”
溶月点点头。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惠妃在宫中的地位不倒,大皇子本身能力也不弱,最近又表现得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差错。皇上没有嫡子,那立长子也算是符合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了。
更何况,最近窦家一直蠢蠢欲动,二皇子母家太弱,立为储君不一定能压得下窦家嚣张的气焰,倒是大皇子的母家慕容氏有这势力与窦家抗上一抗。
萧煜接着道,“不过,此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你是说……”溶月侧了头看向他,“二皇子必然不甘心?”
“嗯。”萧煜勾唇淡笑一下,“最近京里可能会不太太平,阿芜没有必要少出去一些,娘也是。”他抬目看向两人关切道。
溶月被她这声娘叫得晃了神,上午还是岳母呢,这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变成娘了?
萧煜这变得可真够快的。
她睨了萧煜一眼,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侯夫人却被他这一声无比自然的娘叫得心花怒放,连声应了,看萧煜愈发顺眼了起来。
溶月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别看萧煜平常那么冷冷的模样,哄起人来倒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们聊了一会,院中传来了动静,原来是沈慕辰和定远侯终于回来了。
几人吃过饭,又聊了一会,溶月和萧煜便回了房。
晚上月明星稀,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凉风阵阵,吹入人的心房,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了起来。
溶月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偏了头朝萧煜一笑,“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月光下,她的侧颜优美似玉,眼中似藏了最亮眼的星辰。
萧煜摇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溶月走到他跟前,一边转身慢慢朝后退,一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出生时月色正好,所以就取‘梨花院落溶溶月’中的溶月二字了。”
她的眼眸中有着璀璨光华,竟然那皎洁的明月光都失了颜色。
萧煜长叹一口气,看着她道,“果然是好名配美人啊。”
溶月“嘻嘻”一笑,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我觉得你的名字取得不大好。”
萧煜一挑眉,“为何?”
“都说人如其名。煜,火日立,在如火的骄阳下罚站,必然心气郁结,狂躁易怒。怪道人人都说你这个闲王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萧煜一脸苦笑,“如果照这么看,我这名字的确取得不大好。不过……”他话锋一转,伸手拉住溶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倒是挺喜欢这个煜字的,因为……你我日月相配,正好天生一对。”
溶月没想到他的情话张口就来,猝不及防红了脸,夜色下她像一朵缓缓绽放的昙花,显现出惊人的美来。
萧煜心中一痒,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那日洞房过后,萧煜顾及着溶月的身体,已经好几天没吃荤了,今日月色这么好,自然要做些对得起这美好夜色的事情才行。
沐浴过后,溶月散着长发躺在软榻上。
她懒得叫玉竹和云苓进屋了,便自己拿起毛巾擦起湿漉漉的头发来。
萧煜沐浴完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小心地擦了起来。
“对了阿煜,我问你个事。”溶月突然想起上午看到的事情,开口道。
“什么事?”萧煜手下未停,柔声道。
“你知道有没有什么病,会让人变得瘦骨嶙峋精神萎靡么?”溶月想了想,将李刚的情况说了出来。
萧煜皱了眉沉思了一会,“阿芜怎么突然问这个?”
溶月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在想,是不是李刚得了什么难治的病,只有太姨娘才能治好?李嬷嬷每个月去太姨娘房中便是给李刚拿药的。所以李嬷嬷才这么死心塌地地为太姨娘卖命。”溶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太姨娘善医术?”
“我推测,太姨娘怕是图兰族的后人。”
萧煜一怔,“图兰族?”
“嗯。我曾在她的房中见到过绘着迦南果模样的花瓶,迦南果是图兰族的圣物,普通人很难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我曾问过小鸢,她说的确有些图兰族的女子会脱离族中,因这些女子的地位在族中无足轻重,所以并不会有人太过在意她们的去向。”
萧煜突然眸色沉了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派人调查图兰族的时候得到过的一个信息。”
“你应该知道,图兰族不光善医,还善毒。听说他们族中有一种特有的药草,有止痛和催眠的功效,但若服用过多,便容易上瘾,使用者会产生欲生欲死的幻觉,且整个人也会变得瘦削萎靡,似乎很像你形容的李刚的状态。”
溶月一惊,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药草?欲生欲死的幻觉,听他这么一形容,溶月一下就想到了李刚面上那种奇怪的神情。
“这药草叫什么?”
“我记得叫罂粟。”萧煜沉吟片刻,“这药草并不常见,怕是只有在图兰族才有。若按照你所说,太姨娘每个月都给李嬷嬷提供罂粟的话,她手中一定要有罂粟的来源才行。”
“你是说,李刚手中的那红色药丸便是由罂粟制成的。”
“我猜十有八九是这样。太姨娘凭借那罂粟丸药控制住了李刚,逼迫李嬷嬷为她做事。听说这罂粟毒一旦沾染上便很难戒除,若是不及时服用药丸,病人便会觉得痛不欲生浑身痛楚。”见溶月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萧煜放下了毛巾,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她想了想,抬眼道,“明天把天机借给我一下?”
萧煜沉然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让天微去吧。”
溶月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因为上次卿彦的事将天机和天剑调离了我的身边,只是……上次之事也实在怪不得他们,他们成日里保护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你罚他们做了什么,应该也够了吧,不如还是把天机和天剑调过来?我用他们用习惯了。”溶月讨好地看着萧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萧煜失笑,“你这丫头倒是个念旧的。罢了,既然你为他们求了情,我明天便让他们回来吧,你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去做便是。”
溶月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
“对了,我老早就想问你了,我出生那日尿在了你身上,你当时什么想法?”溶月看着他好奇道。
“当时想着,这小娃娃怎么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抱她了。”
“那我看你今天抱轩轩时挺开心的吗?”
“是啊。”萧煜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熟悉的气息,“现在想的是,我们什么时候能生出一个像小轩轩那样可爱的宝宝来?”说着,大手一捞,将溶月捞入怀中。
溶月还来不及惊叫,叫声便淹没在萧煜缠绵的吻里。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失了心智,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萧煜抱到床上。
沉沉浮浮间,一夜又是这么过去了。
*
京中的局势果然如萧煜所预料的那般,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朝堂上立储的言论愈甚,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化了。
溶月听萧煜的话,在府中乖乖待了几天。
只是他最近有些忙,不能常在家中陪她,溶月在府里头有些百无聊赖了,正准备出府逛一逛,便收到来抱说萧明曦在外头求见。
“快请她进来。”溶月大喜。
她和萧煜的婚礼,萧明曦和萧明朗自然也来参加了,只是当时她没有机会同二人说上话罢了。
丫鬟得了她的信,自去将萧明曦请来了,溶月忙叫云苓先下去准备萧明曦爱喝的茶水。
却说府门前的萧明曦在丫鬟的带领下入了侯府。
看着侯府熟悉的景致,萧明曦心中有一丝喟叹。
算起来,她同溶月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了。
自从从凉州回来之后,溶月便一直不得闲,上次她在溶月成亲时远远见过她一面,见小皇叔待她颇好,心里也放下了心。这几日估摸着溶月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便想着来看看她。
萧明曦想着心事,突然感觉到前头的丫鬟停了下来。她奇怪地抬头朝前看去,发现原来正好碰到了沈慕辰。
见到前方丰神俊朗的沈慕辰,萧明曦忙行了个礼。
“见过清和郡主。”沈慕辰也回了一礼。
“郡主这是来看阿芜的?”沈慕辰看着她浅笑道。
萧明曦点点头,“许久未见溶月了,便想着过来看看她。她成亲也没有好好地恭喜她一番。”
沈慕辰轻笑,“阿芜这几日闷在府里正无聊呢,看到郡主来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他的眉眼如画,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华彩,看得萧明曦一时有些心跳如鼓,定了定慌乱的心神,甜美一笑,“对了,我也还未曾恭喜沈公子高中,正好借此机会,祝沈公子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沈慕辰抱拳一笑,“那便借郡主吉言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萧明曦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直愣愣地盯着沈慕辰的面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微风轻拂过地上树叶的声音。
“大公子,该去侯爷那了。”
这时,旁边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唤,虽然轻,在这样的氛围中却显得有些突兀。
萧明曦蓦然回神,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不由微红了脸。
她深吸一口气,稍微恢复了些常态,这才朝方才出声的侍女看去。
是沈慕辰身后跟着的一位青衫侍女,眉目清秀婉约,浑身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倒不大像伺候人的丫鬟。萧明曦看她眼生,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从前记得沈慕辰身边似乎并没有侍女伺候,这是新调到他身边的?
见萧明曦看着她,那侍女微微福了一福,面上神色淡然如常,声音也平稳地没有一丝涟漪,“奴婢迎春见过清和郡主。”
她的举动和言语都挑不出错处来,可萧明曦总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被她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收回目光,将方才的想法赶出了脑中,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
只是一想到方才竟看着沈慕辰出了神,一时又有些羞恼起来,急急忙忙道,“沈公子有事便先走吧,我也该去溶月那里了。”说罢,慌慌张张朝着梨落院的方向而去。
与沈慕辰擦肩而过的瞬间,也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怎的,竟绊倒了地上的一颗石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倾去。
“小心!”
萧明曦还未来得及惊呼,耳畔便传来一声沉稳的提醒,紧接着,她觉得腰上一紧,下一刻,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沈慕辰的怀中。
沈慕辰看着一脸怔忡的她勾唇笑了笑,“清和郡主小心些。”说着,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
萧明曦觉得脸上热意灼人,想来已灿若流霞。她慌忙退后几步,盈盈行礼谢过,不敢再多呆,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走得太急,竟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道阴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沈慕辰看着落荒而逃的萧明曦不由失笑,这个清和郡主,平常看着也是个稳重的,今日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抬脚欲离开,突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上一闪。
俯身拾起,原来是个翡翠水滴耳坠。
沈慕辰微微蹙了眉,忆起方才似乎在萧明曦耳畔见过,难道是刚刚她摔倒之时不小心掉下来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耳坠,递到迎春手中,“这应该是方才清和郡主落下的,你去梨落院给她送去吧,我自己去爹那儿。”
迎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双手接过耳坠,低眉顺目地应了声。
沈慕辰便转身朝定远侯书房去了。
迎春看着他翩然远去的背影,不由紧紧攥紧了手中的耳坠,连耳坠勾子戳入了肉里都似乎没有察觉。
*
萧明曦到了梨落院,溶月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见她终于来了,风风火火迎了出来。
“明曦,怎么这半路耽搁了这么久?”她同萧明曦交情深,自然没必要再讲那些虚礼了,直接拉着她便进了房中,口中抱怨道。
萧明曦不好意思地笑笑,“路上碰到沈公子,聊了两句。”
溶月一愣,“哥哥?”
“嗯,正好碰上了。”
溶月“哦”了一声,紧紧盯着萧明曦看了一会,看得萧明曦都有些发毛起来,忙岔开话题道,“我是特意来恭喜你的,谁想到你就这么成了我的小皇婶?”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你之前在凉州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嘛。”
“我倒是知道了。”萧明曦叹口气,“不过明朗可就伤心了好一阵咯。”
溶月颇有些惊奇,“明朗他当真……?”
“是啊,你去凉州前,他还经常把你挂在嘴上呢。你成亲那日他不是也来参加了嘛?自己喝了好多酒,回去吐了一晚上。”瞧见溶月脸上过意不去的神色,萧明曦忙止了话头宽慰道,“不过你也别往心上去,明朗他就是还有些小孩心性,你是他来京里见到的第一个漂亮女孩子,性子又爽直开朗,他会喜欢上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等这段时间过了,自然就好了。”
溶月舒口气,点点头。
正如萧明曦所说,萧明朗对她的感情,应该是欣赏大于喜欢吧。
萧明曦不想接着说这个话题,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小皇叔不在?”
“嗯,他最近比较忙。”
萧明曦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皇上打算立储了。”
溶月嘴一张,正打算回答,却听到外头传来一身轻微的响声。
她神色一凛,冷厉的目光朝外看去,厉声喝道,“谁?!”一边冲着一旁的云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看个究竟。
云苓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溶月定惊一瞧,略有些吃惊,“迎春,你怎么过来了?”
迎春瞥一眼萧明曦,伸出手道,“方才清和郡主的耳坠掉了,大少爷吩咐奴婢给您送过来。”
萧明曦一摸耳朵,这才发现自己的耳坠的确不见了,定是方才摔倒之时碰掉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过迎春手中的耳坠道了声谢,
溶月看着萧明曦变得绯红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等打发迎春下去了,溶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明曦,“老实交代,你刚才跟我哥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萧明曦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慌慌张张道。
她越这样就越显得心虚,溶月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我哥尚未娶妻,也没听他说看上了谁家女子,要我说啊,你跟我哥挺配的……”
“溶月!”萧明曦又羞又恼,瞪了她一眼,“你快别说了!”
见她虽然目露羞涩,但似乎并不反感,溶月又笑着打趣了几句,笑声谈话声飞出了窗外,惊起了树上的鸟儿,也像一块大石头投入了窗外站定的那个人影的心池,搅乱了一池春水。
良久,她才从窗户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紧咬着唇朝院外走去。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阴翳,拢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状,拳头上有青筋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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