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溶月淡然地看着她,目光宁和,不带任何情感。没有得意,没有怜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却让沈汐云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愤怒感。
凭什么?!凭什么她沈溶月可以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自己最后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她不甘心!
溶月看清楚了沈汐云眼中跳动的熊熊火光,她盯了沈汐云一瞬,突然笑了,“二姐姐,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沈汐云不回答,只死死地盯住溶月的眼睛,手指紧紧攥住身旁的稻草,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落了下风去。
溶月收了笑意,朝牢狱的栏杆处又走了几步,蹲下来平视着沈汐云道。“二姐姐,你知道萧梓琰是怎么死的么?”她的语气很轻,轻得似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了沈汐云如一潭死水的心里,砸出层层涟漪的水花来。
沈汐云的脸色蓦然变得惨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溶月。
溶月勾唇一笑,笑得无害而潋滟,“你猜得没错,他是被我杀死的。”
沈汐云瞳孔骤然放大,疯了一般起身朝溶月冲来。
还未等她近溶月的身,萧煜手一挥,一阵掌风挥出,将沈汐云掀翻在地。
沈汐云狼狈地爬了起来,不敢再上前,只恶狠狠地盯住溶月,目色通红,睚眦欲裂道,“你要对付我就冲着我来,为何要将对我的恨发泄在梓琰身上?”
溶月轻巧一笑,“二姐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若要对付你,自然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痛不欲生。我和萧梓琰之间的私怨,自然同你无关。”
沈汐云听罢,愈发恨恨起来,“沈溶月,你老实告诉我,你同梓琰之间,从前是不是认识?”
溶月闻言倒有些许意外,沈汐云这般在意,看来的确是对萧梓琰动了心。她嘲讽地一笑,他两人骨子里是同一类人,沈汐云会喜欢上萧梓琰,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溶月收回思绪,看着沈汐云,眉眼间的神色如碎玉浮冰,光芒闪烁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二姐姐和萧梓琰不愧是夫妻,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竟然也是,明珠郡主,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
沈汐云心猛地一疼,原本还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溶月这话击得粉碎。
他的心里,果然一直都对沈溶月存着求而不得的执念。
溶月看着沈汐云蓦然垂下去的头,不知为何,心中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畅快感,反而对沈汐云感到一丝怜悯。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的这句话,溶月此时方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沈汐云沉默了一瞬,突然又抬了头,这一次,她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溶月身侧的萧煜。
她阴测测一笑,看着萧煜道,“王爷就不好奇梓琰和溶月曾有什么样的过去?”
溶月皱了眉头,方才才升起的对她的一丝仅有的怜悯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去。
萧煜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劳沈二小姐操心了。”
沈汐云见他言语间没有丝毫的芥蒂,不由感到一阵浓重的沮丧。为什么沈溶月就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就是负心汉?
这一刻,心中的熊熊怒火快要将五脏六腑都给烧得灰飞烟灭了。
怒到极致,她突然感到一阵浓浓的悲伤感袭来。她一生要强,最后还是要在这样的地方了却自己的一生,真是讽刺!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要活得这般累了,也一定不要投身在高门大户之中。
见沈汐云颓然地瘫坐在地,不在出声,溶月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死牢的大门在身后合上,和沈汐云之间的过往种种,也被彻底地隔绝在了这堵重重的门后,从此,她不再是为复仇而生的沈溶月,她要重新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第二日,溶月便得到了沈汐云在牢里咬舌自尽的消息。
溶月并不意外,沈汐云那般要强的人,已经落到了这种境地,再怎么也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了。与其等着面临不知如何惨烈的下场,倒不如自行了断来得干净。
明熙帝此次雷霆震怒,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沈家二房的人一个不留,男的流放女的充军,二老爷沈司玄被判三日后问斩。
二夫人禁不住这重重打击,在自己的房里上吊身亡。
沈慕杰腿上本就有伤,在流放的途中又感染了伤寒,押解的差役自然没这心思给他请大夫看病,最后一命呜呼了去。
如此一来,沈家二房便只剩下了沈沁雪一脉。
曹姨娘果然是个奇女子,早早就预见到了二房衰败的下场,在沈家人还未被抓捕入狱之前便来找了溶月,求溶月救下沈沁雪一命。
曹姨娘和沈沁雪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低调本分的行事,溶月大婚时曹姨娘也帮了她不少忙。况且若不是自己重生一次,她二人本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溶月不是心肠狠硬之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沈沁雪住的院子里起了场大火,沈家三小姐和她的生母曹姨娘没能逃出来,烧死在了房中。
为了不让人起疑,曹姨娘是心甘情愿自缢而亡,尸体被搬入了沈沁雪房中。沈沁雪则是被吊了包,找了具与她身形相像的尸体将她换了出来。
她二人在府里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折腾了一阵这风波也就过去了,无人再去深入追查。
沈沁雪改名换姓,暗中被送离了京城,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另做打算。
与萧梓琰相交甚密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全都铛锒入狱,六部当中竟然有四部同萧梓琰勾结,皇上气得不轻,一下子病倒了,好不容易在太医的调教下好了起来,身子却已大不如从前。
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亦同沈司玄一般,被判即刻问斩。只有兵部尚书梁旭东,因为梁妃娘娘的缘故,皇上一时下不定注意,便暂时关押在牢里再候判决。
“你说梁晓音在皇上宫中跪了一夜?”溶月吃惊地看向萧煜。
萧煜点点头,在溶月的帮助下换上家常服,“如今梁晓音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将梁旭东关押了起来,静候发落。”
“皇上这般不公允,其他人不会有意见?”
萧煜唇畔一丝讥讽,“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其他人便是有意见又如何,最后的决断权不还是在他?”
溶月皱了眉头,这么说,梁旭东还有可能被轻判?前世爹爹被冤一事,定然少不了他的手笔,若让他就这么逃脱了死刑,自己实在是心有不甘。
想到这,面色凝重了些。
萧煜瞟了一眼她的面色,挑了挑眉似有所悟道,“阿芜,他是不是也是你的仇人之意?”
溶月微带诧异地抬了眼,看到萧煜正目光切切地望着她,眼中一缕洞若观火的神情。
溶月点点头,沉吟道,“当初我爹被军中内奸出卖,被困前线,上书朝中请求援兵,兵部却迟迟不发兵。不管此事梁旭东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都同他脱不了关系。”
萧煜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放心吧,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溶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她前世的仇,她并不太想将萧煜拖进来。
萧煜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怎么?阿芜不想我出手?”
溶月觑着他的神情,犹豫着点了点头。
萧煜叹一口气,抬手蹭了蹭她的鼻尖道,“傻瓜,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从前是我并不知道你背负着这般沉重的仇恨,才让你一个人扛下这么多,如今我既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背负这些。”说完,他朝溶月凑近了些,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道,“阿芜,你这样把我当外人,我会伤心的。”
溶月被他潋滟的桃花眼这般盯着看,脸腾地又红了,拿手挡住他的眼睛,结结巴巴道,“那就……那就谢谢你了。”
萧煜眉眼一挑,伸手将溶月拉入怀中,“不如,你用实际行动谢我如何?”
*
萧煜的行动果然迅速,没过几天,梁旭东便被人发现在狱中服毒身亡。
梁晓音闻言大恸,拉着皇上哭诉了一番,说梁旭东一定是被人害死的。皇上本就不太想饶了梁旭东的命,只不过是被梁晓音缠不过这才没办法,如今有人帮他结果了这个烫手山芋,自然轻松了许多。耐着性子安抚了梁晓音一番,派人送她回了宫。
前脚刚送走梁晓音,后脚又有人找上了他。明熙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挥手叫汪忠宣了来人进来。
进来的是萧姝玥。
明熙帝喝口书案上的茶水,压下心底的郁气和燥意,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萧姝玥道,“乐安,你怎么过来了?”
萧姝玥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明熙帝有些欲言又止,“父皇,儿臣有事想同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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