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午五点时分,陆尚荣的第二师越来越接近山海关:
“百里,还有多少时间能到?”
“快了,顶多还有五里地,都督交代我们一定要在10点前拿下这个关口,难度不小啊!”
“能骗过去最好,不行也只能强攻!总之一定要快。”
火车在山海关停了下来,杜金德招呼部队赶紧下车,并告诫他们时刻做好最坏准备,现在部队全部穿着二十三镇的军服,不折不扣地成为了“新军”,陆尚荣、孙烈臣、蒋方震等人一边观察地形,一边敲定行动的最后细节。
“等会你和金德出面,张景惠认识我和孙烈臣,我怕露出破绽。”
“行,保证瓮中捉鳖。”
关上的张景惠看见火车停下来就纳闷了,今天要来三列军车他是知道的,但前面两列都没有停顿,这趟怎么停了下来?喝令卫兵,“去看看,是不是二十三镇的后续部队,问他们为什么停了下来?”
卫兵一溜烟就跑了下去,张景惠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天已经渐渐黑了,几乎看不清楚。
“两位长官,张管带让我问贵军是不是二十三镇的部队,为什么停在这里?”
“正是!我们奉孟大人的军令出关,本来是不停留的,不过总督赵大人派蒋方震参议来劳军,慰问关上的兄弟,就耽搁一会。”
听到“劳军”两字,卫兵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顿时亮了几分,“敢问大人,这怎么个劳法?”
“你看。”蒋方震指着火车的一个车厢,眼看着里面露出了一个装银元的箩筐,上面亮晶晶的全是大洋(这本来是二十三镇的军饷),“告诉关上弟兄,下来领赏钱,每人2个,迟了可就没有了。再告诉张管带,还有一批弹药给他,让他安排人搬运。”
“是!”卫兵喜滋滋地敬了礼跑了。
跑到关上一汇报,张景惠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在关上守了好些天,风餐露宿的,心里正不舒服呢,劳军的却来了,当真是及时雨,他大呼一声:“弟兄们,跟我下去领赏钱去,迟了可就没有了。”
听到钱,本来还无精打采地或站或坐的那些士卒纷纷打起精神,朝火车这边跑来。
“下官张景惠参见两位大人。”既然对方是来劳军的,他摆出了12分的谦恭。
“不必客气,张管带,你赶紧把部队排好队列,我给大伙发赏钱。”蒋方震笑哈哈道,“这可是赵大人的恩典,特意吩咐兄弟来办的。”
“谢两位大人!!”果然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张景惠赶紧把部队排好,可这帮人队伍站得稀里哗啦,只顾着嚷嚷分钱,好半天也没个整齐形状,蒋方震看了直笑。
看见他在笑,张景惠明白是在嘲笑自己带兵无方,脸上挂不住了,连连呵斥手下。
好容易把队伍弄齐了,张景惠大声喊,“弟兄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赵大人派蒋参议前来劳军,下面请蒋参议训话!”
稀稀拉拉的掌声——对他们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一大半人的眼睛早已盯这那白花花的银元箩筐上了。蒋方震一看,人数只有三百刚出头,问,“张管带,不对啊?你的部队怎么才这么点,其他人呢?关上还有弟兄?”
“没了,没了!全营的弟兄都在这里。”张景惠满头大汗,少的人全部由他吃了空饷,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刚才听说劳军的消息太过兴奋,忘了这一层。
蒋方震看他那付窘样,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来来来,张管带,你到车上来,你那份特别,我单独给你。”
刚开始张景惠心里担心极了,生怕蒋方震翻脸要治他的罪,现在一听心又放了下来:原来我那份还要多啊。不过,他打定注意等会还得孝敬对方,只有把他的嘴堵上,这才不会到赵大人那告发我。一边想,一边傻乎乎地跟随蒋方震上了车厢。
刚上车厢后,张景惠就讨好地说:“蒋大人,多出来的那份就是兄弟们孝敬给您和其他大人的,你这么大老远跑来,俺们……”
“张管带,我那份呢?”陆尚荣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嘻嘻地说。
“这不是陆统领么?”张景惠看了身着新军军服的陆尚荣端详了好一番,终于认了出来,“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什么时候变的新军,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老子现在革命了,你知不知道?”
“啊!”张景惠一听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陆统领,您和我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张景惠感觉后脊梁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给顶住了,“张管带,千万不要乱叫,否则你的小命就没有了。”
“蒋,蒋参议,这怎么回事?您不是说给我赏钱嘛,您救救我啊。”张景惠转眼就变成了一条可怜狗。
“救你?光凭你贪污军饷就可以杀头。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起义、奉天独立了。”
“啊!”张景惠腿一软,跪在地上,“两位饶命啊,饶命啊!”
陆尚荣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等会有空再解决他。先给外面的金德发信号,告诉他可以动手了。”
在发赏钱的地方,杜金德一直看着车头,等到信号一出来,他大手一挥,刚才还担任警戒的第二师士兵突然把枪都端了起来,枪口直指正在领赏钱的官兵,“全都不许动,乖乖举起手来。”
光顾拿钱的官兵一个个傻了眼,看见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又明白不是在开玩笑,只好全部把手举过头顶,很多人为了拿钱,枪不是背在肩上就是放在地上,解决他们真是比想象的还要简单。
“巡防营的弟兄们,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已经起义了,奉天也已独立,成立了革命军政府,今天就是要夺取山海关的,只要你们不反抗,革命军不会为难。你们的张管带也已被扣押起来了。现在,你们一个接一个地把枪放在地上,然后用手抱头,走到那节空车厢里去。千万不要和我耍花招,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被俘官兵垂头丧气地照办了,看守的革命军士兵觉得不过瘾,还把他们刚才领的钱又夺了回来,军官的手枪也被他们搜了下来,看着一个个被押上了车厢。大家议论吩咐,笑道:“就这帮脓包还想守关?”
有几个不情愿交出银元的,换来革命军一顿拳脚:“别磨磨蹭蹭地,小心你的脑袋!”
看到杜金德这边得手,陆尚荣指挥其他部队火速抢关,大批人马朝关上涌去,果然空无一人。
“成功了!给奉天发报,报告成功消息。”
“这关怎么守?师长可有好主意。”蒋方震一边陪陆尚荣视察阵地,一边问他。
“没特别好的主意,只有老老实实挖战壕,构建工事。”陆尚荣指着原有的工事说,“你看张景惠他们挖的东西,什么玩意?估计没轰几炮就顶不住,传我的令,大家努力按平时要求把工事和战壕加深、加固,另外派一个营协助郭宝的炮营把火炮全部拉出来,把炮兵阵地给我修好。”
“我的意见是修筑两道防线。”蒋方震指着说,“第一道以现有阵地为基础,稍事修缮就可以;在这个后面,再修一道,万一前面被敌人突破,还能在第二道阵地固守。”
“好!这样更好,只不过今天是修不成了。”陆尚荣笑着说,“但愿敌人笨一点,明天白天再进攻,到时候我让他们尝尝立体防御体系的利害。”
“什么叫立体防御体系?”蒋方震作为当时的军事家,不懂后世的名词。
“一般进攻都是步、炮协同,那都是在地面上忙乎,可咱们不一样,咱们还有飞艇,可以从敌人头顶上做文章,这不就是立体了嘛!”陆尚荣解释道。
“立体攻势?”蒋方震一脸震惊。自己去德国考察了这么多年的军事,本以为大开眼界,没想到却大有不懂,突击队夺取谘议局已是匪夷所思之举,现在的立体攻势更是厉害——难怪秦都督这么放心让陆尚荣前来镇守这样要紧的地方。
“师长,火车里那帮人很不老实,怎么办?”杜金德气喘吁吁的上来了,“刚才我去下面指挥卸货,关在车厢里的巡防营在那闹事,虽然有一个排在看守,我还是怕出事。”
“他娘的,关起来还不老实。”陆尚荣大怒,“打仗没本事,闹腾倒是好手,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老子是好惹的?”
他在原地转了三个圈,“有了!”把杜金德叫过来面授机宜。
“好好,我马上去办!”
火车上,张景惠面对杜金德苦苦哀求:“大兄弟,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来生做牛做马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来生就不必了,就说今生有什么好处吧?”
“兄弟我这几年也积了不少钱财,如果能高抬贵手把我放了,我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张景惠一听有门,赶紧顺杆往上爬。
“那要看你的价码给的高不高了。”杜金德在心里更加鄙视他。
“您要是放了我,我给您10万大洋,不不,20万。”
“才20万啊?张兄,你的命才值这么点钱呐?”
“那,那就40万!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张景惠觉得总是性命要紧。
“那好吧,我救了你,你怎么把钱给我呢?”
“我这就回去准备钱,三天后送到您府上!”
“好吧。那我放你走吧,可不能食言啊。”杜金德给他解开了绳子,“你赶紧走吧。”
张景惠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轻易让自己走了,赶紧说,“杜兄,山高水长,救命之恩永不相忘。”说完就下了车,快步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心里想,“你这个笨蛋,老子跑到天涯海角也不会给你钱。”
看着张景惠逃跑的背影,杜金德微微一笑,授意旁边的几个革命军战士大叫,“不好啦,张景惠逃跑啦!”
“快来人呐,抓张景惠呐!”
张景惠听到叫声,跑得更快了。
杜金德在心里念叨:“张兄,对不起了,你手下要闹事,兄弟我借你的人头用用!”说完,“啪啪”两枪,精准地把这个窝囊废打死了,几个革命军战士快步向前,顺势将张景惠的头割了下来。
“事情办成了!”杜金德得意地前来汇报,“我还打探出这小子至少有40万家产。”
“把他的头挂到车厢上去,钱财的事发电报给秦都督,让他派人抄家,好好捞一票。”
“恭喜师长,仗还没打,钱先捞了不少。”蒋方震刚才还不明白为什么有枪声,现在这两人一嘀咕,猜出了七八分。
“跟孟恩远的军火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今天咱们算是赚够了!!”
看见张景惠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车厢上,满车厢的俘虏顿时老实了许多,骚动的情绪再度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