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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龙,或者说是魔鬼,就像阿罗拉死去那晚异样美丽的流星雨,很快就被存活下来的士兵们遗落在脑袋的旮旯中,每一天、每一时,都在死人的广袤沙漠,水、食物、活命,才是永恒的主题。
抛弃一切辎重与后勤的骑军,白天,从最次等的骑兽杀起,补充日夜短缺的兵粮,而夜间,排出大批猎食队如蝗虫般搜索每一寸沙地,将一切能够填入肚皮的动物植物搜刮尽光。
一个月后,最终只剩下不到三万的军队,奄奄一息地抵达沙漠边缘,除了紫金骑士与血骑仍保有坐骑外,其他骑兽基本杀绝!
出发时,三十万的大军,如今也不足十分之一。
星光之下,士兵们零零散散地倒在温湿的草地与水湾中,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发呆,也有人发了疯,但没有人兴奋,像当初见到绿洲那般激动,噩梦般的沙漠远征灭绝了大多数士兵的激情。
“以后,他们只会想着如何活下去,为此不择手段,谁挡杀\ 谁……它们心中已经有了魔鬼。”
胡尔骑在驱猛战兽上,望着草地中残破旗帜下的士兵们,眼神有些清冷,就像星光下温带湿地的夜色,另外,它的华丽大车也陷在了沙漠,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楚云升平静道,望了望远处的文萝等人,这个结果估计会让传教士们失望了。
世事难料,纵使天才横溢,聪明绝顶,有些事,如同流星一样,也未必都能够掌控在手中。
胡尔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看楚云升,再回过头去,淡笑一声:“前段时间,我也是这样认为,但你杀了那只火龙——”这时候,他突然顿了顿,再侧过脸来,语气一变道:“你不觉得他们现在都很怕你?你一靠近,他们就躲得远远的?”
“我是神之行走,难道它们不应该怕我吗?”楚云升反问了一句。然后平淡道:“其实,在你们大陆国士兵眼里,我就是个可怕的畸形人,比你,我更懂他们。”
“希望吧。”胡尔没有掩饰自己的心理。默然地说道。
接着,它举起右手中的兽挞。向南边偏西的方向沉声道:“我们坏运气到头了。王庭没有猜到我们会选择这条路出沙漠,如果他们在这里陈置大军,严正以待,等待我们的就是全军覆灭。”
楚云升眉头一皱,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吗?”
话音未落,湿地上便出现几只夜间活动的小动物。叽叽地乱叫,像是在嘲笑楚云升的愚蠢。
不过,饥饿的士兵很快就将这几只活得不耐烦的小动物捉住,火也不生。连皮带骨活地吞了下去。
“我说的是天地元气,也就是能量,太安静了。”楚云升平静地望着远处,补充道。
胡尔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你想多了,这条出沙漠的道路,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猜到,王庭的那些人分析我的性格,分析我在北征以来的情况,分析来分析去,最多以为我们将会在皮尔丹或者罗特斯坦堡出现,但就这两个也都是我给他们的幌子中的幌子。
出发前,我安排了可靠且有威信的人,比西斯,让他通过鲍尔的飞行器越过沙漠,他在这一带有封地,名声也不错,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应该已经按照我预定的计划聚集了一批军队,四处攻打仍效忠伪王庭的封地。
如果王庭真的有极聪明的人,也得经过一番耗尽脑力与时间的分析,才会发现他一系列的军事行动背后,实际上是隐藏并保护我们真正出沙漠的出口,也就是——底里弗伦。
但这也是假的,我连比西斯也骗了,他对我忠诚不渝,估计现在仍坚信我一定会从底里弗伦出沙漠。”
楚云升思索一下道:“如果,仍有人看穿了呢?世界上,聪明的人不止你一个。”
胡尔自信道:“那也没关系,即便他们能看穿到比西斯也是假的,就一定会相信我另外安排的两个秘密内官,发现他们在偏僻的北面奥尔杜罗所进行的隐秘活动,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出沙漠点,比西斯也不过是他们俩的幌子。从心理上来说,这已经是他们判断的最终陷阱与极限。”
楚云升眉头挑起道:“这两个内官其实也不知实情?”
胡尔淡淡一笑道:“你说呢?”
楚云升叹了一口气道:“我承认你算计到了极点,但愿如此,希望是我想多了。”
胡尔拍了拍骑兽,准备去中军休息,道:“放心吧,论战斗武力我不如你,但论在这方面,我自信王庭现在当权的那些人——”
它的话音突然而止,黑暗昏沉的四周,在刹拉间,出现无数道流光般的线条,轨迹优美如曲线,而目的地,正是胡尔与楚云升的三万军队!
“敌袭!”
“敌袭!”
“敌袭!”
前军刺耳地吹起号声,一骑紫金骑士急呼高喊,狂奔中军而来。
“不可能!”
胡尔脸色大变,惊望着星空中的抛物曲线,癫狂般地吼道:“不可能!老四除了阴谋诡计,没那么高的军阵智商!王庭的那些人就是废物!”
“大神官!”楚云升冷冷提醒道,只有枢机才能办到千里一查。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感觉到周围如潮水般突然涌动起来的天地元气,数量多的触目惊心!
“不,不可能,那更不可能!”胡尔双眼血红:“大神官也不可能耗费神力为老四侦查提供情报,否则,它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省事!究竟是谁?谁!谁!”
胡尔一连问了几个谁,楚云升也意识到的确不可能是大陆国的枢机,漆黑石碑加上恐龙的出现,作为枢机,它肯定顾不上胡尔这点破事了。现在应该是一个屁股两头伸,焦头烂额才对,根本分不出时间与精力来。
“不管是谁,马上准备突围!”楚云升很镇定,提起缰绳,喝斥一声,抽出流火刀,向中军靠拢。
现在是夜间,虽有星光,视线能见度依然不太高。认定一个方向死冲出去,才是唯一存活的机会。
胡尔却不理会楚云升,仿佛自己苦心经营的计策被看穿了比此刻的危机更加重要,额头拧成了川字型,苦苦地思索着。喃喃道:
“谁?会是谁呢?议政官奥恩?伯尔星爵?还是古德曼尼?不是,都不是。究竟是谁?谁!?”
这时候。暗沉的巨大包围圈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轰鸣战音:
“唔!”
胡尔脸色突然间一片惨白,嘴唇几乎是蠕动般颤栗着:“是他,真的是他,他们把他请回王庭了!二十年了,他被流放二十年了,老四根本请不动他。是七王姐,一定是七王姐!”
胡尔望着天空中越来越近的抛物曲线轨迹,目光凄厉:“难怪你确定无疑地要为我收尸,七王姐。你好狠心!你眼里只有四王兄吗!?”
楚云升发现胡尔的状况不对,非常不对,像是真个人的精神都跨了一般,心中顿时一凝,勒马回来,沉声道:“是谁?真的是你们的大神官出手了?”
胡尔落寞地摇头,神不在焉地道:“大神官?他都回来了,大神官肯定不管这事了。”
楚云升见它一副灰心丧气的面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便是在面对阿西俄的时候,海国枢机出现,胡尔也不是这样,现在让人看起来,它整个人完全失去了信心,精神垮掉了一般!
竟然有这样的人让骄傲的胡尔不堪一击,连仗都没打就认输了?
但它认输了,楚云升可不会,冷叱一声:“既不是枢机,你怕什么!?恐龙,不,魔鬼绿洲我们都杀过来了,区区一个王庭埋伏,算个什么!”
胡尔头发凌乱地摇头失神道:“你不懂,你不知道,没人能打赢他,他是帝国千年一代的名将,是帝国的军神,和他比起来,我就是个屁!”
楚云升冷哼:“你是,老子不是!布特妮,召集血骑,准备突围!”
胡尔突然冷笑般尖锐道:“我们赢不了的,你也赢不了!告诉你,没人能打赢他,就是没有“人”——包括枢机!当年大神官冲击第二神境失败,重伤不能战,海国乘机而入,帝国生死存亡之际,他以凡人之躯,曾布下天下第一死阵,与敌人纠葛错杂在一起,海国枢机殿主,纵有举天之力,也在他设置的重重忌惮下,束手无策,只得铩羽而归!”
“胡扯!”
楚云升不相信,一个枢机要杀一个普通生命,就像是拔一根汗毛一样容易,这点道理,他不是枢机都明白。
胡尔冷笑道:“你会明白的,他从来不打不能胜的仗!错了,他从来没打过没打赢的仗!军阵之中的事情,你能想到的一切,他都已经早已想到,并且了如指掌,就像我们出沙漠的地点!”
接着,胡尔话锋一转,拔出腰间的重剑,惨笑道:“不过,既然你仍要打,反正我迟早也是死,就和你最后疯狂一把!”
这时候,天空上抛物线轨迹呼啸而至,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却如利箭般穿心,将丢弃战甲的三万士兵如同刺猬般一一洞穿。
惨叫声此起彼伏,楚云升冷着脸,带着血骑与随后跟上的胡尔及剩下的所有紫金骑士,头顶着金色线箭,杀气腾腾地向最有利骑兵冲击的方向洪流过去。
“六甲之阵!”
金色抛物线轨迹的雨袭十分凌厉,没有六甲符阵顶着,他们这些抛弃了重甲的骑兵根本到不了敌人的跟前,就会被一一射杀。
一面面元气盾很快浮现在众骑身上,淡红色的盾光与金色的轨迹相撞,在夜间,成了最为美丽与梦话的色彩。
湿地上,第一波打击下还活着士兵们,想也没想地便跟着肖纳手里的王旗狂奔,仿佛那里便是活命的希望。
楚云升依旧驰骋在最前端,只有他能操控阵封,将符阵的威力发挥出来并发挥到最大,将如同在恐龙绿洲一样,于王庭大军的重围中劈开一条突围通道!
越往前冲,他心中便越是下沉,对面的那只军队很古怪,除了远处地抛物线袭击,到目前为止,始终不见有人上前拦截。
这本也没什么,各有各的打法。
但当他冲国三分之二的路程后,距离包围大军只剩下一线的距离,重重叠叠的金甲武士竖立着对骑兵有效的长枪,却突然后退,从大军之中,露出一只奔驰的骑兵来。
这只骑兵很奇特,它不属于大陆国,也不属于人类。
它们是血族,是血化战骑!
在它们疾驰奔来的忽然间,原本一条条亮在肖纳等人身上的符文节点光芒,突然像是受到来自自身身体内部的干扰,竟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
符文线条断绝,符阵顿然失效!
而楚云升在此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冲到敌方军阵之中,在他目光的对面,一名英俊的骑士,正嘲讽地露出鄙夷的冷笑。
竟然是迪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