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婉玉说了这事得找夫人,不过姓罗芳名月盈的小妾依旧跪在地上呜咽着。

婉玉眼皮抽了抽,拽了拽弟弟妹妹,扭头走了。不然怎么办?把她扶起来还是好声劝着?顺便再带她去找母上?

别说这是她爹的小妾了,就是她哥的也不能管啊。

婉玉听过就算完了,但是跟着她的嬷嬷还是一五一十照原样回给了贾敏。

贾敏放心婉玉是不假,但是整个家里还是她做主,做主有个前提条件,就是得什么事儿都知道。

听了嬷嬷的回复,贾敏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半响道:“你去跟她说,这事我知道了,让她……安安生生的。”

那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就跟“然也”一样,虽然只有两个答案,不过每个人想的都不一样。

婉玉觉得这位罗姨娘没边没沿的想出家有点奇怪,贾敏一样有这种感觉,不过也不是安全无迹可寻的。

兴许是前些日子刘姨娘的死刺激到她了也不一定。死后连个尸体都不能保全,不能入土为安,没名分,没牌位,进而就是没香火供奉。

与其这样,倒不如铰了头发去做姑子,好歹死后香火不会断。

这事儿也给贾敏提了个醒,她在园子里寻了个僻静的屋子,改成了小佛堂,又从观音庵里请了尊菩萨回来供着,让后院那五个无所事事的小妾们没事就去上个香,也有个寄托。

要是搁五年前,贾敏还没这么好说话。想想贾府里,老国公爷的小妾也不少,但是跟她一辈的只有四个女孩儿留下来,就知道贾敏也必是学了不少的。不过现在儿女双全,贾敏总想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儿女积德,所以做事情也缓和了许多。

林家后院很久没出过事情了,婉玉印象里这六年都是安安生生的,于是她也不免留了个耳朵听着,后来院子里起了个小佛堂,事情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婉玉稍微觉得有点遗憾。大概唯一的改变只是跟着她出门的嬷嬷又增加了四个。

不过那两天母上大人没有喝茶焚香弹琴么,婉玉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四个大字:闲的蛋疼。

罪过罪过,但是不免,她第二天稍微试探了一下。

“夫人,今儿是曹先生来讲课的日子,小姐还没起。”早上贾敏还在梳洗的时候,婉玉的大丫鬟之一夏雨急匆匆的来回报。

她说得还算客气了,没起只是表面现象,内在还有原因呢,是不是生病啦,或者是别的什么。

贾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生病了,她急忙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还在嬷嬷怀里的林平叫道。

嬷嬷见夫人没什么意见,便抱着少爷跟在了夫人身后。

婉玉还在床上躺着,或者蜷着,总之头也在被子里,看不出来。

“婉玉。”贾敏坐在床边,试探性的推了推被子。

被子小幅的动了动,传出个闷闷的声音,“太太。”

贾敏心放下一半,就算生病也不会是什么大病。可是她这女儿六年以来第一次不起床究竟是为了哪般。

“婉玉不舒服了?”贾敏柔声问道。

婉玉嗯了一声,稍稍停顿片刻又说:“没有不舒服。困,不想起。”

贾敏知道自己应该说“今儿上课,早点起床”,但是实际上,她只是悄无声息的嘴角上翘,问:“真不起?”

婉玉半响没回答,直到贾敏将手伸她被窝了才道:“不想上课。”

“你看你弟弟都起来了,黛玉都准备好了。”虽然天气热,贾敏终究没用简单粗暴的掀被子的方式叫人起床,母女两个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拉锯了,直到嬷嬷道:“夫人,就一刻钟了。”

婉玉一把将方才贾敏拉下来的被子又盖回头上,道:“太太去跟先生说一声呗,我今儿想睡觉。”

贾敏开心又无奈的离开了,差了嬷嬷去小书房客客气气的跟先生道:“昨夜可能找了风,有点头疼,今儿请一天假。”

曹先生不觉有假,小姑娘身子本来就弱,而且这几个月一天课都没落过,等嬷嬷走的时候他还说了一句:“功课不急。”

婉玉六年来第一次赖床让贾敏的心情好了许多,但是婉玉心里就略觉心酸了,这事儿闹的,以后弟弟妹妹也不用听话了。

于是这天开始,婉玉差不多以每月两次的频率赖床,黛玉时不时摔摔毛笔,姐妹两个偶尔闹个别扭,还有刺绣的时候剪了布匹什么的。

林平因为年纪小,稍微夸张一下,每隔两三天扔一个碗等等。

果然,贾敏的琴很久没拿出来了,埋在地下的各种口味的雪水终于又不见天日了。她脸上整日挂着笑容,抱怨声里还带着甜蜜,“这几个孩子,都是小催命鬼!”

日子虽然鸡飞狗跳一点,但是总体还是属于可控的范围。婉玉叹了口气,算算日子,明天又该撕书了。

过了没两天,就是林家唯一的儿子林平的两周岁生日了,这次没请客人,一个都没请。

请客能组成若干个四字俗语,请客吃饭,请客收礼。林家有了三个孩子,虽然有两个生在同一天了,但是如果请客,礼还是要分开送的。

这样一算,如果林家每年都因为孩子过生日请客,一年能收三回礼,当然一般人家都是过个周岁生日的,然后是七岁,女孩子家家的十五岁生日要大过,男孩子则是二十岁,剩下的都是自己家里人吃饭了事。

不过也有比较奇葩的人家,每年都收礼的。

林如海是个正常人,今年林平的生日就是只在自己家里吃了饭,但是还有个质的飞跃。林平差不多能自己走路了,虽然还不太稳。林如海带他去祠堂给列祖列宗上了个香,告别了上香必流泪的苦逼日子,他满心欢喜。

“这雨都下了怕是快有十天了。”贾敏周围坐着几个孩子,身边还立着王嬷嬷和几个丫鬟,“下的人心烦,哪儿都去不了。”

“这个季节,是该下雨的。”王嬷嬷笑着应了一声。

“对了,你去安排人到曹先生家里去一趟,就说雨天路滑,这课就先停两天。”贾敏想着曹老先生走路都有点颤颤巍巍了,万一把人给摔了,总之也不差这两天。

王嬷嬷应了声是,刚转身,贾敏又吩咐:“还有厨房,让仔细着点,东西别发霉了,还有柴火什么的,别淋了雨。”

谁说她母上不是人家烟火来着,这不该知道的事都知道,该吩咐的也都吩咐了。

“还有观音庵,也差人去说一声。”王嬷嬷已经走到了门口,贾敏抬高声音有多说了一句。要说这两年,借着跟观音庵的关系,林府的声望又好了不少。

婉玉心里虽然有点觉得这是虚名什么的,不过还是美滋滋的。本来按照她爹的官职,她在江南基本就是属于最高层次的某二代,跟着母上出门都是上宾贵宾,现在又有了观音庵居士的名号,那些人眼神里又多了些敬畏和钦佩。

人都是有点虚荣心的,她们一家都很开心,连带林府的下人出去都特有面子。“我们家小姐?咳,总之是个大好人,不然能让主持亲口给她取法号吗?”

贾敏列了一大堆计划,比方雨停了之后先安排人将被子褥子晒了,库房里的东西也得晒,厨房得修整一下,有漏雨的屋子也得修,还有园子里的池塘,据说河里的水草都飘出来了。

随着雨一天天下,不仅仅是贾敏烦躁,整个江南都开始恐慌了。

晚上林如海回来,吃了没两口饭就开始叹气,“再照这么下法,今年的粮食就没指望了。”

读书人五谷不分,说的大概是死读书的人。林家也有不少地,祖产祭田等等,除了自己庄子上的人种,还有大约一半多都租了出去。为了管好这个家,管好自己的产业,最起码也得知道上等水田一亩能产多少稻谷,遇到大旱大涝又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

他们自己家里的粮食倒是够吃,只是这扬州城里的百姓,还有周围的村庄,进而整个江南一旦粮食减产,明年全国的日子都不好过。

“老爷莫要担心。”贾敏吃的少,现在已经差不多饱了,她亲手给林如海盛了碗汤,道:“昨天庄子上来人了,这一季怕是要烂在地里了,庄子上的管事说等雨停了,清了地种些红薯,赶在天冷之前还能再收一次。”

跟林如海想的不太一样,贾敏主要顾的是林府上下。还有一句没说,因为今年第二季的稻谷基本上是收不上来了,她早上已经差人去了京中荣府。荣府的庄子多在东北,给她们匀点新米也是很正常的。

她的三个孩子都还长身子呢,可不能缺了吃的。

林如海看着汤皱了皱眉头,一点胃口也没有。

粮食是一方面,河堤正在加固,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就像上回景德镇一样,为了保住官窑,硬是将另一边护着农田的河堤挖了……

不过这江南一带每个城池基本都很重要,到不至于为了保住其中一个去挖开河堤,就是看哪一段能抗下来了,不过要真分个一二三来,大概江宁织造和他的盐税衙门能排的靠前一些。

林如海叹了口气,听见门口丫鬟的声音:“老爷,总督府来人,说是请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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