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都是婉玉拿菩萨挤兑人,没想今儿也被人照原样挤兑了一次。
这回婉玉直接哼出来了,“我七岁进京,便在这殿里祭祀了,那个时候皇后……怕是还没嫁人吧。”我来的比你早,在这殿里待的时间也比你长,歇歇吧。
这话说的其实挺有道理,在场的妃嫔正妃什么的,特别是太妃和皇祖妃那一辈的人,那个不是看着婉玉看了好些年的,看着她从个小女孩子长成大姑娘,然后进了康和的门里。
“你少说两句!”太皇太后开口道,虽然没指名道姓,不过她在婉玉说完之后开口,倒是让皇后听出来了有那么一点点维护自己的意思。
皇后来劲了,“皇祖母明鉴,臣妾前些日子得了消息,这人不守妇道,枉为人妇,竟然!竟然在婚前就与康德有了私情!”
周围安安静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于是婉玉的嗤笑显的特别突出,“我尊称你一句皇后娘娘,说话是要有证据的,要是全凭着一张嘴……”婉玉有心也想说说她是贼喊捉贼什么的,不过及时打住了,“想必你去唱戏必是一把好手。”
“怎么没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在!”皇后道:“去把熙儿叫来!”
太皇太后已是六十好几的高龄,反应本来就慢,再加上这两年跌宕起伏,脑子早就有点木了,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双方最近都憋屈,这么一来就有点不可收拾了。
皇后准备了好久才想到这个计策,连人都安排在门口了,不过三五息的功夫,熙儿就被带进来了。
熙儿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的样子,身上穿着低等宫女的衣服,还稍稍有点瘦弱的样子。
皇后志在必得,见到熙儿很是傲慢的来了一句:“说吧,把你告诉我的话在众人面前再说一遍!”
熙儿头也不敢抬,声音小小的,也不是很流利道:“去年我才刚进宫,姑姑安排我在御花园里打扫……”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又磕了个头,打了个寒战,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吓人似的。“我看见现在的德王妃和王爷私会,就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不止一次!”
“山上那个小亭子,假山下面的山洞里,他俩一进去就是小半个时辰。”
“还有一次,我看见她跟着王爷去了乾东五所。”
……
听着熙儿一盆盆脏水泼上去,皇后嘴角上翘的角度越来越大,我就是诬赖你,就是败坏你婉玉的名声,又能怎么样呢?
皇后仔细算过,在御花园里私会,虽然有点难,但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况且太皇太后那会让婉玉散心什么的,跟康德独处的机会也不是没有。皇后偷偷看了看太皇太后,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了,要是能给气厥过去,也算一箭双雕了。
凭什么?皇后心里对婉玉是又恨又嫉妒。从选秀开始,康和就开始不正常了,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连儿子都生了两个,他心里打的算盘,皇后不说门清,但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这届秀女里有他想要的人。
相比绝大多数人家成了亲才能见到另一半的样貌,皇家的人没这个限制,总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将人宣进宫里,然后在御花园偶遇,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偶遇,你出门的时候我进门,总之要是有心,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偶遇。
当年她成亲的之前也跟康和“偶遇”了大约三五次。
按照这个标准,那时候还不是皇后的凝安将秀女过了一遍,曾被太后宣进宫里的前前后后也就七个。凝安笑了,这七个人康和都要不起。
凝安是正妃,康和的两个侧妃上都有人了,这七个姑娘的家室,做侧妃也只能进太子家里,康和想都不要想。
可是眼看着丈夫为别的女人劳心劳力费时谋划,凝安怎么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女人家的心思总是比男人细的,旁敲侧击,再加上细心观察,凝安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婉玉。
没错,康和看上的人是婉玉。为了人还是为了家室这点再说,反正康和就是看上婉玉了。
凝安有点忍不住想嘲笑康和自不量力了,别说康和现在连侧妃的位置都空不出来,就算她薛凝安现在死了,林大人都不一定肯让女儿嫁过来做续弦!
于是薛凝安放心了,但是后来……
先帝死了,康和当了皇帝,然后呢?他开始守身如玉了!甚至初一十五来景仁宫也跟她是分床睡了。
现在是先帝孝期不假,可是对于皇帝守孝这种事情,还真没有人守过三年的,一般都是三个月做个样子,甚至有个皇帝曾经讲过:“皇帝守孝,以天代年。”二十七天就算完事了。
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康和自打当上皇帝之后一块牌子都没翻。
当然皇后是不知道康和还处在弑父的后遗症里,生怕宫里的嫔妃为了皇位把他也弑了,特别是皇后,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的皇后,她的危险系数最高,动手可能性最大。
皇帝虽不和皇后同眠了,但是为了一个帝后和睦的表象,两人也是时不时要聚一下的,于是皇后听出来康和想要算计康德了。
本来皇后就陷在对婉玉的嫉妒恨里不可自拔,再加上这一条,虽然康和算计康德是害怕帝位不稳,但是搁在皇后眼里,这就是生生的想把人丈夫算计死,然后再收了人留下的遗孀。
历史上儿子接手父亲的小妾都比比皆是,更别提只是弟弟的妻子了,甚至还有一位前前后后被转手好几次,其中还有好几位是皇帝的,于是婉玉彻彻底底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放任这样一个能吸引皇帝全部注意力的人在宫里乱晃,皇后怎么能甘心,而且太皇太后似乎不怎么想让婉玉搬出宫去,只说让他们两家搬到南三所去。
难道真要忍到康德满二十岁出宫建府?皇后忍不下去!
那么怎么把她赶出去呢?皇后想了又想,说她跟康德有私情就是一个成本最低,效果最好的手段了。
当然宫里还有别人,现在宫里成年的男人一共三个,皇帝,八皇叔瑞乐和康德了,往自家男人身上泼脏水,就算皇后脑袋被门板夹了也不可能,再说了,万一真泼出去,皇帝不管不顾把人接进宫怎么办?往瑞乐身上泼?
皇祖贵妃虞氏就这么一个儿子,泼了他不利于皇宫的稳定团结,万一皇祖贵妃也出来帮着说话怎么办?再说皇后也知道她这是诬赖,为的只是坏了婉玉的名声,波及面不能太广。
那就只能说他俩婚前就有私情了,这种事儿吧,也不是没有。皇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算盘打的很好。这哪里是一箭双雕,简直是一箭好几雕了。
婉玉的名声坏了,皇后就舒心了。
皇帝对一个能在婚前就坏了身子的女人还能有多看重?
太皇太后必定会气的发狂的,被自己信任的人骗了什么的,简直是直中靶心。
然后,这些人就都不会在皇后面前逛荡了。
其实气到太皇太后也算是皇后一个主要的目的,一开始没发现,后来却有点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趋势了。
为什么?她都是太皇太后了,干嘛还扒着宫务不放!谁家有老祖宗这一辈出来管事儿的,都不怕人笑话!
听着熙儿一条条往外倒脏水,皇后越发的自信了,这事儿婉玉没办法辩驳,她能怎么解释呢?
她跟康和没私情?谁信啊,都成亲了。
她跟康和没私会?证据呢?谁信啊,都成亲了。
熙儿讲的差不多了,把皇后嘱咐的话都说了一遍,皇后抓准机会插了进去,厉声道:“我本不愿与你为难,但是你却一点不知趣,这清静地方,岂容你这污秽之人玷污。”
万籁俱静,周围一圈无辜群众觉得自己听着这等宫廷隐秘,一是害怕事后被人迁怒,二来,一个个都兴奋的发抖。太皇太后晃了两下,身边跟着的翠竹姑姑见形势不对,立即叫人去喊皇帝了。
皇后的意图完完全全露了出来,虽不知道皇后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她这般出手,婉玉自然也是不会给她留一点后路的。
婉玉先跟太皇太后行了个礼,扬声道:“我父亲是太上皇钦点的探花,又是先帝当太子时的太子三师,先帝对我父亲有知遇之恩……”
皇后冷笑:“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搬出林大人,你以为就能脱罪了!”
“呸!”婉玉的话说的很不客气,对皇后连尊称都舍了,“我从小得父亲教导长大,对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理解自然是比你要深刻的。现在是先帝孝期,王爷又是先帝爱子。我跟王爷成亲以来,一直恪守礼仪,相敬如宾……王爷说了,要给先帝守孝三年!”
“你是说……”太皇太后声音低沉,眼中精光又现。“你可想清楚了,话一旦说出来……”
婉玉一点没害羞,头抬的高高的,声音清脆响亮,“守孝三年,先帝孝期满才是我和王爷圆房的日子!”
“不可能!”皇后低低惊呼,他俩成亲这么久,怎么可能忍得住。皇后突然抬起头来,惊慌道:“叫嬷嬷过来!叫嬷嬷过来验身!”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听见周围一圈内命妇的窃窃私语,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这皇后是保不住了。
验身婉玉是不怕的,宫里的老嬷嬷来了四人,跟着婉玉进了坤宁宫侧殿。半响,几人出来齐齐跪在太皇太后面前道:“王妃的确是完璧之身。”
“这不可能!”皇后蹭蹭后退两步,脸色煞白,头上冷汗津津,她迫切的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话都没有。“他们明明已经圆了房了,我看到……”皇后突然止住了。她的人看见嬷嬷从康德宫里捧了装喜帕的木匣子去慈宁宫,但是里面的东西……
“这事儿我知道。”太皇太后语气里满是疲惫,“我同意了。”不然怎么办呢?说康德和婉玉夫妻两个连她一起骗了吗?可惜……可惜!
如意算盘被摔得粉碎,连点渣都没留,让皇后毫无招架之力。
婉玉给太皇太后磕了个头,道:“我自打进宫,身边一直都有您派的宫女嬷嬷跟着,别说我没那个心思,就算有,也瞒不过您去。”
“王爷是个孝子,也是个好人。能嫁给王爷,婉玉心里欢喜的很。太皇太后一直对婉玉很好,还有宫里的很多娘娘们,也都是友善的人,但是!”婉玉突然气势惊人,中气十足,面向皇后道:“身为嫂子,你诬陷弟媳,致使合家不宁,身为皇后,你听信谣言,败坏女儿家的清白名声!”
“你不配!你不配当嫂子,你也不配当皇后!”
皇帝是在老嬷嬷跪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婉玉还是完璧之身的时候进来的,身边还跟着康德。一路上小太监跟皇帝的解说,让他不难猜出皇后干了什么,虽然目的未知,不过这个不重要。
婉玉话音刚落,康德两步也跪在太皇太后面前,道:“皇祖母,孙儿请您准许我们搬出皇宫!”他刚刚听见婉玉那句“欢喜得很”,这话婉玉从没在他面前说过,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让他心情不免有点荡漾。
“皇祖母。”康德声音突然放大了,“再这样下去,谁知道皇后会不会……”
康德的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皇帝气的两个鼻孔不住的煽火,道:“来人!来人!将她关到景仁宫去!”
情势急转直下,康德和婉玉两个手拉手跪在太皇太后面前,而皇后……腿已经软的走不动路了,被四个嬷嬷架着回去了景仁宫。
至于熙儿,话也不用问了,直接被扭了脖子断了气息。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先回去歇一歇,皇帝跟我来慈宁宫议事。”
“都散了吧。”太皇太后道,突然她声音尖利了许多,冲着周围一圈低着头,但是明显看热闹的心居多的内命妇道:“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