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周时间,只讲过六节课的郑毅就出名了。

如今全校所有师生都知道,有个年轻得不像话的教官每节课最多只讲二十分钟,却让大家赞不绝口,不但人人能听得懂他所讲的内容,而且记忆深刻,虽然这家伙非常傲,让人有点儿不忿,但他确实有才华,学员们所提的问题不管多么嚣张都难不倒他,不服气都不行。

没多久,再次传出两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年轻教官郑毅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开始绕着小岛跑十几里,完了独自到扯旗山下的靶场边沿练拳,学员们结束早操前一刻,他已经洗了澡换上笔挺的军装,一脸平静地站在诸多教官侧后。

第二个消息更加离谱,说是数日前教官郑毅与警卫连一位排长打赌,结果他用毛巾蒙着眼睛拆装步枪,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就在军校教学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师生们热议的郑毅忽然来到军需部主任周俊彦的办公室,向正在商量工作的周俊彦和俞飞鹏坦白错误:

“周世叔、俞长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二位长辈,如今风声已过才敢说出来,恳请二位长辈多多包涵。”

周俊彦和俞飞鹏面面相觑,心想这小子除了傲气一点儿,其他方面还是不错的,难道他得意忘形之下干出什么错事来?

在两位长官的示意下,郑毅详细陈述自己悄悄掩埋十箱共一百支捷克步枪、十万发步枪子弹和五十支伯格曼机关枪的前后经过,听得周俊彦目瞪口呆,俞飞鹏惊愕之余满怀喜悦。

“干得漂亮!埋在哪儿?我们一起去挖出来!”俞飞鹏兴奋地站起来。

郑毅连忙回答:“就在原来堆放那批军火的边上,这么久没听粤军和警卫军传出什么坏消息,我才放下心来,加上前一段频繁下雨,我担心受潮,所以不敢再隐瞒下去了。”

周俊彦终于发出一声长叹:“你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还不能吃亏,哈哈!不过这件事干得好,不但没有错,反而要嘉奖你才是。”

“嘉奖就免了,最好闷头发财,知道的人少,麻烦也就少。”郑毅确实害怕再生出事端,传出去不见得是好事。

俞飞鹏夸奖道:“嗯,想得周到,年纪轻轻就有这份沉稳,实属难得。”

周俊彦一脸欣慰,站起来高兴地说道:“趁校长在,我去禀报一声……樵峰,你叫几个人跟小郑一块儿去,入库前每样送一支给校长查看,为这事校长憋着一肚子窝囊气。”

“好的,我亲自监督。”俞飞鹏欣然答应。

半小时后,俞飞鹏肩上背着一支新崭崭的捷克步枪,手里提着一枝花机关枪,步履轻快地进入校长室。

蒋校长满脸红光,逐一拿起俞飞鹏摆在桌面上的两支枪,看了又看,爱惜不已:“质量果然很好......数量没错吧?”

“没错,包装箱密封很好,除了一个步枪箱子内壁轻微渗水之外,其他毫无问题,郑毅和周均若还在仓库仔细保养这批枪械。”俞飞鹏乐呵呵回答。

蒋校长欣慰不已:“先收好吧,很快就能用上了,哈哈!这个郑毅,总是令人惊喜,二位兄长培养有功,我心里也舒服多了,再给他记一功吧,过了今年让他晋升少校。”

俞飞鹏和周俊彦相视一笑,俞飞鹏补充道:“郑毅的意思是,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省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赞同他的意见。”

蒋校长随即点头:“那就到此为止,不要声张,只是有点委屈郑毅了。”

周俊彦开怀一笑:“不会委屈他,这小子心里有数,性格比外貌成熟得多,哈哈!”

蒋校长笑容满面,点点头把话题转到军校的思想问题上:“昨晚在大本营党部核心会议上,戴主任再次提出抑制共党发展壮大的问题,近半与会者同意他的观点,我也有这样的担忧,但是在目前国共合作的良好局面下,我们不能公开提出抑制共党的主张,反复考量过后,我觉得还是让忠于本党的学生们来干,借此机会我们讨论一下,看怎么干才好一些。”

周俊彦和俞飞鹏随即收起笑容,开始相互交换意见。

夕阳下,政治部周主任与两名学员漫步于操场边沿的林荫下,就目前学员中出现的问题和党派争论展开讨论。

“我觉得问题不大,同学中有不同认识很正常,而且我们都是严格遵循共产国际的指示加入国民党的,在这样的前提下,不能因为国民党籍同学有异议而加剧矛盾,应该多做说服和解释,宣侠父事件引发的风波刚平息不久,要是再激化矛盾,对我们很不利,毕竟我们处于少数,必须谨而慎之,谋而后动。”

军校风云人物李之龙坦率说出自己的意见。

另一侧的蒋先云也有自己的看法:“之龙的分析很细致,但我不同意之龙的退缩,这么应对太被动了,我们应该更积极一些,多做宣传,把我们党的宗旨、性质、目标广为宣传,争取更多的进步同学加入我们阵营。”

周主任满意地笑道:“你们虽有分歧,但善于观察,善于思考,而且目标是一致的,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这样很好!另外,之龙提出成立剧社的建议我看很不错,上周六晚上,之龙和几位学员首次表演的话剧受到普遍欢迎,在军校同学中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值得发扬。”

蒋先云说出自己的看法:“反响确实很好,入校以来,同学们每天过得很紧张,训练学习之余除了打打篮球,就是聚在一起聊天,再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这样的生活太过单调。”

“上周六首次演出的小话剧虽然内容简单,却很受同学们的欢迎,这几天大家热议的都是这个小话剧,可见影响之大,所以我赞同之龙的建议,尽快组织一批爱好艺术并有一定功底的同学,正式组建一个话剧社,便于集思广益搞好创作,这样一来,对我党的宣传必然有很大促进。”

“陈赓就不错,还有王一飞几个,都很有艺术表演天赋,哈哈!”李之龙笑道。

周主任频频点头:“学员中爱好艺术的不少,缺少的只是没有组织,之龙你文笔好,又有舞台经验,先云文学底子扎实,目光开阔善于团结人,因此我的看法是,由你们俩牵头,在同学中广泛发动,多做宣传,争取年底把剧社组建起来,政治部和校委会这边由我来负责。”

“我同意。”

蒋先云和李之龙异口同声表态。

走到尽头,三人再次回头,周主任想了想问道:“最近我听到不少师生议论郑毅教官,你们怎么看?”

李之龙乐了:“刚开始听说郑教官的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有点儿看不惯他的傲气,听完他的一节课,我的印象慢慢改变……”

“郑教官授课水平确实很高,经常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让同学们明白他所讲的内容,清楚要点在哪里,他的每堂课都是深入浅出,旁征博引,很受同学们推崇,有的同学甚至说,看郑教官板书简直是一种享受,而且他的知识面很宽阔,似乎没有什么问题难得倒他,令人印象深刻。”

蒋先云也有类似的看法,对郑毅在军校最难那段日子自掏腰包购回粮食肉类的行为大加赞赏,最后也说出自己的困惑:

“我和郑教官接触过两次,没有机会深谈,但总觉得他远比外表成熟,让人看不透他,再就是他上完课就走,从来不多停留半分钟,不少同学觉得他难以交往,似乎只有四队的胡宗南、范汉杰和他谈得来。”

“听说郑教官刚来报到的时候,就是四队的范汉杰和胡宗南几个帮他搬的行李,后来他给每人赠送两个英国牛肉罐头做答谢,由此分析,他应该不是难交往的人,挺矛盾的,估计还是对他了解不够。”

“先云你还忘了个人,金佛庄长官和郑教官相处得不错,金长官似乎非常欣赏郑教官,对郑教官有过一句坦率豁达、文武全才的评论。”李之龙补充道。

蒋先云点点头,颇为谨慎地说道:“我还听到过这样的传言,说郑教官是与家庭决裂之后投身革命的,但他和军需部两位长官关系很亲密,有人听他称呼周俊彦主任的侄子周均若为世兄,这话是三队两位同学观看他和周均若教官下棋回来说的,还说郑教官的围棋水平相当高,布局诡异,杀伐果断,把曾在浙江少年围棋赛中夺魁的周均若教官逼得满头是汗,如此看来,周俊彦主任和郑教官的父亲或者某个家长应是世交,否则不会有世兄这样的称呼,这么看来,他的立场就不言而喻了。”

“估计郑教官早已加入国民党,这样的人才,蒋校长那边是不会看不到的。”李之龙惋惜地叹了口气。

周主任考虑片刻:“我和郑教官接触不多,只能留待日后慢慢了解,倒是我们支部的建设亟待完善,二位尽快拿出工作方案来,还有就是刚才谈到的成立剧社事宜,从现在起就要多加留意了。”

“明白。”

李之龙和蒋先云再次异口同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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