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如此无礼,岂是做客之道?”
唐副团长的一声怒吼,震得诺大个茶楼“嗡嗡”作响,成功地吸引了满堂将士的惊讶目光。
郑毅没想到这位个子不高、相貌端正的滇军团副团长竟然有如此胆量,不由得感兴趣地细细打量他:“请问尊姓大名?”
唐副团长哼了一声,不卑不亢地朗声回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人唐子焕,毕业于昆明的讲武堂,现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守备师第三团中校副团长!”
众目睽睽之下,郑毅哈哈一笑:“刚才唐副团长似乎是质问我们懂不懂做客之道,啧啧!看来真把自己当成了吉安的主人,是不是你的滇省老家被龙云霸占回不去了,思乡心切之下,错把他乡当故乡了?”
众弟兄听了老大如此精妙的反击,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
半年前滇省军阀头子唐继尧被手下大将龙云、胡若愚等人联手推翻,消息传出,震动天下,眼前这位文绉绉的滇军团副团长也姓唐,不由得让弟兄们恶意地联想到,此人是不是唐继尧的倒霉族人?是否也和朱培德一样,成了有家难回的丧家之犬。
唐副团长先是目瞪口呆,接着面红耳赤,可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抢到主动的郑毅反而变得客气起来,微微一笑,站起来抱拳致礼:“虽然我们和唐兄一样,都不是吉安的主人,但彼此同在三民主义旗帜下效力,又因共同的使命相遇于吉安,说起来确实是难得的缘份。”
“如果唐兄不介意,还请坐下一叙,这里的水不错,所沏又是难得的武功山云雾茶,别有风味啊!”
唐子焕尽管心中有气,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人家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于是就坡下驴,拱手回礼,大大方方地坐到郑毅对面,刚想开口询问,郑毅又说话了: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何浩若,蒙蒋校长栽培,方将军鼎英兄提携,添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十三军中将参谋长,我身边这位是我军教导师高师长,这位是教导师副师长守仁兄,这位是参谋长虎臣兄,与本人一样,均出自黄埔一系。”
“黄埔一系”四个字令唐子焕暗自感慨,他再次站起客气地回礼,说了几句“久仰”,与众人相互谦让一番才缓缓坐下,发现自己一路上准备的词汇和酝酿的气势全没了。
坐在郑毅身边的“高师长”李昭知道该轮到自己了,收起笑容,不疾不徐地问道:
“唐副团长,贵部是出于何种考虑,竟不让我军入城休整?我军将士日夜兼程跨省赶来,贵部连句问候都没有,仅派个小小的连长敷衍几句,就让我三千余疲惫不堪的将士继续向北,这似乎不是友军该有的态度吧?”
唐子焕知道这事做得的确有些过分,本方理亏在先,但又不能不防这支桀骜不驯的黄埔军进驻吉安城之后,来个反客为主,因此只能将错就错,尽力挽回主动:
“之前确实是我方失误,在此,恳请诸位多多见谅,不过,既然贵部是奉南京总司令部电令,前来配合我军清剿湘赣边境的叛匪,岂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
“更何况我方为慎重起见,请贵部继续向北十余里,从下游渡口开赴庐陵城略作休整,并非因此而违反常例,拒绝向贵部提供粮草补给,贵部岂能不问青红皂白,便对我渡口守军实施缴械?”
“如果此事让南京总司令部或者南昌的益帅知晓,贵部恐怕不好解释吧?”
郑毅又是一笑:“既然这样,就请唐兄回去之后,代我向南京总司令部或者南昌城中的朱益之将军问候一声,自北伐以来,何某再没机会向益之将军请教,非常挂念啊!”
“你”
唐子焕气得不行,好不容易压住的满腔怒火蹭蹭冒起:“你以为我不敢吗?要不是你们黄埔一系的那个党国败类郑毅狠毒暴戾,手段卑鄙,逃离南昌之前把价值数十万的电报房捣毁殆尽,掠走南昌城所有军用电话机和中转机,又割断南昌内外总计数十公里电报线,致使整个赣省通讯瘫痪,至今仍未恢复,否则,我绝对会将贵部欺辱同袍、违反军纪的恶行,如实上报南昌和南京总司令部!”
满堂弟兄傻眼了,情不自禁望向居中而坐的郑毅。
郑毅也没想到自己离开南昌之前的一道命令,致使南昌的有线电报和电话通讯系统至今无法回复,看到不争气的弟兄们全都望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
“嘿嘿!这个嘛唐兄,你不能怪到我们头上来嘛!我们黄埔一系确实出了那么几个党国败类,就像贵军无法避免内部出现些人一样,南昌暴动不就是你们朱玉阶将军里应外合的结果吗?”
“所以啊,咱们大哥不笑二哥,出现几个党国败类纯属正常啊!俗话说得好,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特别是身处乱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也无法避免我说得对吧,唐兄?”
不知谁忍不住发出“嗤嗤”笑声,引发满堂弟兄哄然大笑。
唐子焕也笑了,但他是无可奈何的笑,南昌起义确实是滇军弟兄心中难言的隐痛,造成的恶劣影响十分巨大,大帅朱培德至今仍然耿耿于怀,全体滇军将士更是讳莫如深,谁也不敢解开这道伤疤。
好不容易笑声停下,想好了对策的唐子焕直接问道:“往日种种不提也罢,在下想请教何参谋长和诸位将军,需要我方提供什么样的条件,贵部才愿意继续开拔?”
“对不起啊,唐兄,这种小事我一般不管,还是让教导师的参谋长虎臣兄来说吧,他比谁都清楚。”
郑毅指向坐在侧面的王虎臣。
王虎臣连忙摆正笑歪的身子,轻咳一声,竭力压住笑意,这才说出早已拟定好的条件:
“其实我部所需不多,只要能补充三千五百将士食用十天的粮食,二十万发792毛瑟步枪弹、两百箱手榴弹、两百箱81迫击炮弹和一个月的军饷就可以了”
“至于说油盐酱醋什么的,我们沿途购买就行,不烦劳贵军了,不过,刚才在渡口扣下的一船私盐我们要带走,这事必须先说清楚,不然很容易闹出误会来。”
“你们”
唐子焕气得怒目圆睁,拍案而起:“你们干脆去抢算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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