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也同意侯卫东的观点,道:“只要你喜欢,在沙州和益杨也没有太多差距,现在我爸妈也转过弯了。”

与小佳煲了一会儿电话粥,直到电话发烫,侯卫东这才结束了通话,心情也真正放松了。

一夜无梦,睡得极香。

济道林从益杨回到了沙州以后,立刻将马有财的情况向市委书记周昌全、代市长刘兵作了汇报。

周昌全得知马有财根本没有打开手表包装,而且就随便扔在办公室里,道:“游宏是白费了心机,送了一块两万元的手表,马有财根本不知道价值,他多半认为这表就值几百块钱。”

刘兵是省委下来的代市长,他风趣地道:“以后要找一个珠宝行的专家,专门给县级领导讲一讲什么是值钱的东西,免得这些县领导不识货,不知不觉就上了当。”

两个领导是这个态度,济道林也就心中有数,专门找马有财谈了一次话,此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济道林早知道益杨党政一把手不和,这次祝焱的积极态度给了他很好的印象,为此,作为市委常委,他在与马有财谈话时,特意讲了党政一把手要团结的话题,并明讲了祝焱在此事上的做法和态度。

经过了这次谈话,马有财的态度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在祝、马两人对立的时期,县政府许多决定都不经过县委,对县委积极推进的事情则很消极,如今,县政府执行县委决策则很坚决。

12月20日,县政府召开了第二十六次常务会,专题研究如何增加对城南新区的投资。

侯卫东拿到二十六次政府常务会工作纪要以后,细细品了品,便明白这是马有财对祝焱的示好,他立刻将会议纪要给祝焱送了过去。

祝焱早就知道了会议内容,看过会议纪要,笑道:“钱就如时间,只要肯挤,总是会有的。总结一条,有钱无钱不是关键,关键是态度。”

侯卫东会心一笑,脑中想起了另外一句话:“财政的钱和女人乳沟一样,只要肯挤,总是会有的。”

温柔之乡

益杨是沙州经济发展最好的县,前后数届益杨县委书记都升任为沙州市的领导,这一次换届,祝焱呼声亦很高。

12月25日,这是基督国家的节日。益杨是一个相对保守的内陆地区,虽说西风渐进,但是圣诞的节日气氛并不浓,只有步行街一带,有几个商家为吸引大家注意,夸张地在店门外树起了圣诞老人和圣诞树,增加了一些节日氛围。

祝焱知道张小佳远在上海,也体恤侯卫东平时工作辛苦,让侯卫东忘掉手里所有的工作,安心休整几天,然后集中精力办事,到春节以后才能休假。

这样做有很现实的原因。

过了元旦,农家就到了享受一年劳动成果的时候,而对于祝焱来说则是一年最忙的时候。这个忙,并不单纯是工作繁忙,而是各种关系需要在过年时打点,光是省、市两级重要人物就得够他走上好几天,侯卫东作为委办副主任,自然全程陪同,偷不得懒。

侯卫东喜滋滋地给小佳打电话,准备利用这两天直飞上海。谁知小佳所在班级得到紧急通知,恰好要在12月26日组织到新加坡参观其园林建设,这是一次极为重要的外出考察学习的机会,小佳不愿意放弃,侯卫东的上海之行也就告吹。

他半年多没有回吴海县,既然小佳那里去不成,他就给老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回来度周末。

刘光芬接了电话,高兴地责怪侯卫东:“你这没良心的小三,半年都不回家,平时也不打个电话,真有这么忙吗?”她没有等侯卫东回话,又絮絮叨叨地道,“你二姐肚子已经老大了,明年你就要当舅舅。江楚和你大哥是怎么回事,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我看两人都得去医院检查,查一查到底是谁的问题。”

听到妈妈在电话里啰唆地拉家常,侯卫东心里也是一阵温暖。平时跟着祝焱忙里忙外,稍稍有些空闲又要朝沙州跑,倒真是把老爸、老妈给忽视了。

“明天给我卤些肥肠,最好给我弄一斤,馋虫已经爬到嗓子眼了。”

听到小儿子提了具体要求,刘光芬兴高采烈答应了。能为离家在外的儿子服务,这是母亲最高兴的事。

放下电话,侯卫东就把车子开到委办的修理厂,让熟悉的师傅帮着检查车况。自从上次在上青林出现了两树夹一车的情况,他就对行车安全格外注意,凡是车辆要出城,都要进行一次检查。

修理厂是委办的定点修理厂,侯卫东是委办副主任,正好管着县委机关车辆的维修,他的车自然受到了特别优待,所有零件都是正规厂家所出。这一点,羡煞了不少其他部门的驾驶员。

以侯卫东如今的实力,并不在乎修车的费用。但是在其他地方修,很难避免假冒伪劣的零件,用不了多久又要换,这事曾让侯卫东烦不胜烦。当上了委办副主任,管着修理厂,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

男人对车辆总有些天然喜爱,侯卫东蹲在车旁,看着修理工动作娴熟地下着零件,有一句无一句地与修理工说着话,还不停地散着香烟。

一位留着小胡子,满身油腻的修理工道:“侯主任,你真是平易近人。”侯卫东就笑:“平易近人是专门用来指大官的,我是小蛤蟆官,还没有平易近人的资格。”修理工甚是粗豪地道:“凡是当了委办主任,没有不升官的,侯主任这么年轻,肯定要当大官。”侯卫东又递给了他一支烟,道:“这事谁又能说清楚,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当修理工将车身全部检查一遍,快活地道:“侯主任,你的车保养得好,放心开吧。有一点小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坐上车,正准备发动,手机又叫了起来,侯卫东无可奈何地道:“这该死的手机,又找上我了。”

当年为了方便,侯卫东买了一部极为昂贵的手机,从此,他再也无法从人间遁形了,总有一些电话会不期而至,调动他的行动,影响他的生活。他时常在想:“如果没有手机,虽然有时不方便,却给人生带来了更大的自由。”

看了号码,见是岭西李晶的座机电话,侯卫东道:“李总,好久不见啊。”

李晶在遥远的岭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卫东,不要叫我李总,这样叫见外了,叫我晶晶。”

侯卫东也笑了,道:“晶晶,总让我想起白骨精。”

说笑几句,李晶道:“明天上午精工集团在岭西召开董事会,我要向你们几个董事汇报精工集团今年的成绩。”

“我说不准,到时再看。”

“卫东一定要来,这是你的权利和义务。”

挂了电话,李晶就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地伸成了一个“大”字,自言自语:“好大的床铺,也不知床的另一边是谁。”她回想着认识的男人,或有钱,或有权,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可是想着这些人,她浑身不觉起了鸡皮疙瘩。仰面看着床头柔和的灯光,想着侯卫东的玩笑话,暗道:“侯卫东这个坏家伙,竟然叫我白骨精。我喜欢。”

“这是精工集团成立一年的重要会议,你是大股东之一,应该参加。”侯卫东坐在车上抽了一支烟,鬼使神差地用这条理由说服了自己,给吴海家里打电话请了假,这才朝着岭西开去。

刚出益杨,李晶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卫东,出发没有?”

“明天上午要开董事会,我当然只有晚上赶过来。”

李晶关心地道:“自己开车吗?你以前请了一个驾驶员,他技术不错,就让他来开。”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手艺不错了,只是从来没有开这么远,恐怕很累。”

李晶此时仍旧躺在床上,她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平坦小腹,笑道:“累倒不怕,泡个热水澡,人也就轻松了。”她自从当上精工集团董事长以后,自重身份,大半年没有同男人亲热,此时心中不禁有些燥热,暗道:“侯卫东,我还真有些想你。”

从下午5点30分出发,整整开了三个小时,进入了岭西。圣诞气氛越来越浓,街上彩灯眩目,成群的青年男女穿戴得很有节日氛围,高高兴兴在街上走来走去。

“别人的节日,也不知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热闹,或许这是发泄的一个理由吧。”

侯卫东开着车,穿行于大街小巷。他不熟悉岭西的道路,就朝着灯火最为辉煌的地方开去,在城中心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间很是高大的酒店,酒店四周有醒目的轮廓线,格外挺直。

在停车场停好车,侯卫东提着手包下了楼,抬头仔细看了大楼,这才看清大楼顶端有五颗星,心道:“难怪大楼如此气派,是五星级酒店。”他皮夹子里有好几千元钱,另外还有信用卡,面对五星级酒店并不憷场,神情自若地走了进去。

大厅里格外金碧辉煌,侍应生衣冠楚楚,彬彬有礼,在这种气氛之下,来往的人说话都轻言细语,走路亦是轻手轻脚。

刚办完手续上楼,李晶的电话打了过来,听说侯卫东住进了金星酒店,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侯卫东洗完脸,正在看电视,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李晶披着浅棕色披肩,雍容大度,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道:“你不熟悉岭西,怎么知道这家最新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我只是朝着灯光最亮的地方走,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就住了进来。”

李晶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道:“没有吃饭吧,我请你到特别的地方吃晚饭。”

“特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到时你就知道。”

出了门,到了电梯处,李晶自然而随意地挽着侯卫东,侯卫东稍有些紧张,也没有拒绝李晶的亲密。

“开了三个多小时,累了吧,坐我的车。”

李晶车内有若隐若现的香水味,细腻而清淡,车载音响极佳,一首老歌在低吟。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在异乡哭泣。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梦是唯一行李。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如果相逢把话藏心底,没有人比我更懂你。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这是孟庭苇的嗓音,90年代初期,她的歌曲陪伴了无数少女走过青涩年华。侯卫东靠着后背,听着这首学生时代曾经天天轰炸耳朵的老歌。

车如流水,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中穿行,外面的喧嚣被车窗所隔离,只有干净而温存的歌声。

李晶平静地道:“当年我最喜欢这首歌,还有一首的歌名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也不知你听过没有。”

小车在街道边转了几圈,拐进了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的中庭比新月楼更加开阔,借着庭灯,可以看见中庭有假山、亭台、小桥、绿地,还有一个网球场和篮球场。李晶小鸟依人般黏在侯卫东胳膊上,道:“开了这么久的车,饿不饿?”

走进小区,侯卫东就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他心中有些抵抗,更多却是隐隐的兴奋,道:“饿了,从益杨到岭西,一路马不停蹄。”

李晶当然知道侯卫东饿了,但是她还是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满意,高兴地道:“那就好办了。”

“什么好办?”

“你饿得厉害,就不会挑剔我的手艺。”

行走间,侯卫东手臂不经意间会触碰到李晶的胸部,他使劲地吞了吞口水,道:“现在就算是煮一碗清汤挂面我也会狼吞虎咽。”

与一对情侣进了电梯,侯卫东与李晶只是挽着手,那一对情侣年龄不大,却要开放得多,搂着腰紧靠在一起,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着。那个男子说了句什么,女孩子扬起手欲打,看到了一旁的侯卫东和李晶,略显害羞地把手缩了回去,另一只手却在男孩子身上悄悄地掐了一把。

李晶静静地靠着侯卫东,娴静而温柔,见到情侣的动作,嘴角上翘,露出了微微笑容。

进了屋,李晶道:“这是我的小窝,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来过。”

屋内空调已经打开,从外面清凉世界走了进来,一下就掉入了温暖的春天。李晶随手将外衣脱下来,挂在屋角的木架子上。她穿了一件薄薄的紧身毛衣,从侧面看胸脯就如美元一样坚挺。

等到侯卫东也脱了外套,李晶兴致勃勃地牵着侯卫东的手,带着他参观房间。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装修风格很现代,清新、简约、大气,陈设很现代化。家用电器都是市面上的顶尖产品,主寝室约有二十来个平方,里面安了一张足有两米二的大床,大床正面就是梳妆台,一面镜子正对着大床。

主寝室有卫生间与一个观景阳台,阳台用落地窗封闭,站在落地窗前,辉煌的岭西夜景尽收眼底。

李晶指着远处,道:“那就是金星酒店,虽然这是五星级酒店,哪里有家里舒服?你以后到了岭西,不准住酒店,我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这就是赤裸裸的邀请了,侯卫东不争气地怦然心动。

李晶仰头看着侯卫东,在雅致的灯光下,她的眉眼格外细腻,侯卫东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这个动作更多的是用在情人或爱人之间,李晶情商极高,对这个小动作的含义自然是心领神会,挽着侯卫东的手臂也就增加了一些力道,心里暗道:“侯卫东还真是解风情的男人,与其交往轻松愉悦。”她突然想起一句土语:“宁嫁二流子,不嫁木锤子。”便禁不住抿嘴而笑。

“你自顾自地傻笑什么?”

“谁傻笑了?”李晶嗔了侯卫东一眼,安排道,“你先到客厅看电视,我给你做几道菜。”

在侯卫东印象之中,李晶向来风姿绰约,办事也是滴水不漏,标准的女强人形象,侯卫东还从来没有看到她居家时的模样,便跟着她来到了厨房门口。

一只土色的瓦罐冒着热气,从飘来的味道判断,应该是炖鸡。李晶手持一把硕大的菜刀,灵活地切着肉丝,回头笑了笑:“你别在门口站着,菜都准备好了,很快就可以开饭。”

“噗噗”的声音从厨房里升腾起来,李晶的动作居然很专业,她提着锅柄,用了男性大厨常用的“颠”锅手法,肉丝在空中翻腾了几下,李晶直接就将肉丝倒进了盘中。

“没有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这是家常的青椒肉丝,人人都会做。”李晶虽然口中谦虚,脸上却有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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