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婢女也说过了,可见郑婉霞跟她外祖母的感情十分要好,没想到她随便岔开的一个话题竟然提到了郑婉莹的伤心事,许姝顿时尴尬起来,暗想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老实说她确实不擅长跟人寒暄,揭短才是她擅长的!

好在很快郑四夫人就解救了她,郑四夫人跟陈氏说完了话,估摸着许姝这边也说的差不多了,便叫了许姝回去。

路上郑四夫人给许姝交代了原委,“今年春天,莹姐儿她母亲得了一场大病,这病来的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

郑四夫人低声道,“一开始以为是天花!”

天花!许姝吓了一跳,那可真是一场大病了,得了天花的人,活下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即便侥幸病愈,也会在脸上留下坑坑洼洼的斑迹,只是方才看陈氏虽面色蜡黄,却也光洁,并无斑迹,而郑四夫人也说一开始以为是天花,看来实际上应该不是了……

“是呀!一开始,莹姐儿的母亲发高热,觉得乏力头痛,酸痛,甚至惊厥昏迷,这一切都跟天花病发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清平盛世的,出了天花,谁也不敢往外说去,连太医都不让请,老太君觉得她无缘无故的染上疫症是不祥之兆,也不肯伸出援手……她能熬过来全靠她福大命大了!”郑四夫人叹气,满目感慨。

“那大夫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郑四夫人摇头,“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突然就好起来了,本来西府都开始准备她的身后事了!”

“您跟大夫人的关系似乎很要好的样子!”就许姝所见,觉得郑四夫人跟这陈氏关系要远胜跟郑三夫人的关系。

“算是吧!我跟她一样都是离家千里,远嫁到京城来的,同病相怜,自然就比跟别人亲近一些,再者她性情是真的柔和,相处起来也自在一些,虽分隔两府,也偶有往来!”

郑四夫人特意强调了“真的”柔和,可见郑四夫人也是知道郑三夫人的真性情的,即便是表面上看着单纯闲散如郑四夫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一样通透。

“你觉得莹姐儿如何?”郑四夫人问道。

许姝回答道,“跟她母亲一般无二的性子,也是极柔顺的!”

郑四夫人含笑道,“西府人口简单,少了勾心斗角,那孩子的性格确实要比咱们府上的单纯,我寻思着你以后要是无聊了,也可以去找她玩儿去!”

“我不觉得无聊!”

郑四夫人脸上的笑容一滞,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勉强,“你不觉得无聊便好!我也是怕闷着你了!”

“有母亲陪着我,我就不觉得闷!”许姝撒娇的抱住郑四夫人的胳膊。

郑四夫人无奈的看了一眼许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趁着现在你六哥和七哥在家,也让他们教你读读书,我知道你从前虽也是识文断字的,可是多读点儿书总是没坏处的,也免得你成天闷在屋子里!”

“母亲上次不是还夸我字写的好的吗?”

“那是另外一回事!”郑四夫人主意已定,“从明儿起我就让你六哥和七哥轮流着来教你,他们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温书,如此一举两得,再便宜不过了!”

许姝见撒娇无用,便也老实忍了,想着郑六少爷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被蔡蓁蓁痴缠的都无路可走了也不肯去告状的,她到时候学或者不学郑六少爷也不会说出去的,至于郑七少爷,玩儿性到,不带着自己捅娄子就不错了,读书……还是算了吧!

果然,第二天郑六少爷就抱着一本书来了海棠馆。

银芝殷勤的一路从院子门口迎到屋里,不等吩咐便主动泡了郑六少爷最爱喝的茶,而许姝也只当作没看见银芝的殷勤,撇了一眼郑六少爷随手搁在案几上的书,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郑六少爷竟然带了一本千字文过来!

千字文是孩童开蒙时的书,而郑六少爷竟然带了这样一本书来,不知道是真的迂腐到以为教人读书就要从最基本的教起,还是借此机会来讽刺许姝胸无点墨呢?

相比较于郑七少爷的自来熟,郑六少爷要拘谨的多,喝了茶润了喉,便一板一眼的开了口,“母亲命我来教你……九妹读书认字!每日一个时辰,不得有懈怠!”

“有劳六哥了!”许姝有像模像样的摆好了笔墨纸砚,等着聆听郑六少爷的教诲。

许姝如此正式,郑六少爷正要开口,突然看见许姝手边一本半新不旧的通史全集,手里的那本千字文却突然拿不出手了,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九妹现在都在看什么书?”

果然见许姝指了指一旁的通史全集,“看了有一小半了!”

郑六少爷捏着手里的千字文觉得烫手起来了,许久之后终于硬着头皮拿了出来,“这是我开蒙时父亲给我的第一本书,今天我把它转赠给九妹!”

“多谢六哥!”许姝笑着接过。

书送了出去,郑六少爷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神情也变得自然了,顺手拿起许姝读了一半的通史全集,口若悬河的讲解起来。

郑六少爷书读的好,讲书这种事情自然是难不倒他的,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郑六少爷也不多留,到了点儿主动就走。

许姝看了一眼隔着门帘,一直眼巴巴盯着郑六少爷痴看的银芝,扬声道,“银芝,替我送六哥回去,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梅园折几枝梅花回来插瓶!”

梅园离海棠馆可是有好一段距离,这也就意味着银芝可是送郑六少爷走很远,银芝欢喜的应了,“六少爷这边请!”

玉珠看着银芝体贴的为郑六少爷穿上斗篷,细细的抚平衣襟上的每一个褶皱,连靴子上的一粒灰尘都不放过,银芝对许姝都没那么仔细过……

那日许姝跟她说过的那番话还一直回响在玉珠的脑海里,她们这样出身的人,做妾绝对不是最好的出路。不,对所有女子来说,做妾都是下下之选,郑八小姐自诩情深,只求情分,不要名分,可这世道,名分比情分重要的多。

银芝的这一腔心思只怕终究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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