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开始审讯第二个人,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华升。
与高唐嚣张的态度不同,杨华升痛哭流涕:“呜呜呜!我错了!我不该把明军的驻守图送给倭女馆!六爷!饶了我吧!”
贺六脸色一变:“什么?你把明军的驻守图卖给了倭女馆?也就是说,倭女馆现在知道了明军分驻两京一十三省的具体人数?!”
杨华升否认道:“不。六爷,不是卖,而是送。天地良心啊,我没拿倭女馆一两银子!”
贺六恨不能正反抽杨华升两百个嘴巴子:“你他女良的再说一遍?!驻守图乃是兵部的顶级机密!要论其价值,给百万两银子都不换啊!有了这张图,倭奴不仅能够知晓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各卫所有多少人,甚至连京师三大营的人数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杨华升道:“所以说,我该死!还请六爷看在我供认不讳的份儿上,法外开恩,饶我一命。”
贺六冷笑一声:“供认不讳?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如此机密拱手送人呢!”
杨华升叹了声:“唉,因为一个女人。我跟我的亡妻,从小便结下了娃娃亲,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可惜,二十年前,她得了寒热重症,香消玉殒。前一阵子,高唐带我去倭女馆喝酒。倭女馆中,竟有一女,长的跟我的亡妻有九分神似。我跟倭女馆的范老板商议,花银子给她赎身。让她做我的小妾。范老板却说,人不是货物,怎能随意买卖?”
贺六笑道:“不能随意买卖?却可以以物换人对吧?二者有什么区别么?”
杨华升点点头:“六爷圣明。范老板说了,要想将她带回家,必须拿一样东西来换。那就是明军驻守图!六爷,我听说,您夫人死前,跟您亦是相濡以沫,伉俪情深。若现在有个女人,长的跟您夫人一模一样,您会不会动心?”
贺六怒不可遏:“为了一个女人,你便背叛了朝廷,背叛了百万明军将士?据我所知,你跟高唐不同!你颇有军事才能。兵部的三位堂官,都对你寄予厚望!要不然,你年纪轻轻,又没有进士功名,怎么会做上职方司主事的高位?你前途无量,你前程似锦!为了一个女人,你不仅仅叛了国,更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值么?”
杨华升谈到:“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有什么值不值的呢?”
贺六摆摆手:“罢了!你就等着被凌迟吧!哦,放心,我会连你那位倭女小妾一起杀掉。你们黄泉路上可以做个伴儿!”
贺六又走到兵部武库司造办处将造官鲁昭面前。
造办处的最高官员是六品主事。将造官只有从八品,其实算不上什么官儿,只是一个工匠头子罢了。
贺六问:“你又给了倭女馆什么东西?”
鲁昭答道:“我把造办处的军械将造册子,卖给了倭女馆。”
贺六倒吸一口凉气:“军械将造册子?据我所知,明军所有军械、火器甚至是铠甲、马鞍,在那军械将造册子上都有详细的图纸!”
鲁昭战战兢兢的说道:“六爷说的是。我是财迷心窍,一时糊涂啊。”
贺六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前一阵,西洋商队来京。用一批新式火器,冲抵了一百万两银子的货银。这批新式火器送到造办处,就被你们拆了个一干二净对吧?火器的所有机关,都被你们详细绘制成图。这将造册子中,可包含这些新式火器的图纸?”
话说缇娜来京,带来了几百件西洋新式火器。其中包括后膛开花快炮、带膛线的鸟嘴铳。
按理说,几百件火器,绝不值上百万两银子。大明愣是让这区区几百件火器,冲抵了上百万两的货银,这其中自有缘由。
兵部造办处多的是能工巧匠,善于仿制。几百件新式火器只要进了造办处,就能仿造出几千、上万件来!这几百件新式火器,就好比是户部宝泉局的母钱。一枚母钱做模子,可以铸造几十万枚子钱!
对于这笔交易的隐情,西洋人跟大明朝廷之间,是心照不宣的。一百万两银子,花的绝对值!
可现在,鲁昭却说,这批新式火器的制造图纸,全部归于倭女馆之手!也就是说,大明花了一百万两银子,给倭奴做了嫁衣裳!
贺六问鲁昭:“军械将造册子,你卖了多少银子?”
鲁昭伸出了三个手指。
贺六惊讶道:“三万两?”
鲁昭摇头:“三十万两。”
贺六呆住了,片刻后,他冷笑一声:“呵,倭奴还真舍得下血本!不过也对,花三十万两银子,既能得到西洋最新式火器的制作图纸,又能对我明军将士的装备了若指掌。值了,绝对值了!”
鲁昭道:“六爷饶命啊!我是穷怕了的人。。。”
贺六又是一声冷笑:“呵,一百个进了锦衣卫的贪官,倒有九十九个会说自己是因为穷怕了,所以去贪!”
鲁昭道:“大人。那些二三品部员大臣、封疆大吏说自己穷怕了才去贪,那是给自己找个借口!我是从八品的小官,一年俸禄不过百两。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养家糊口都成问题!我是真真正正的穷怕了!您说,一个穷怕了的人面前,忽然摆上了三十万两银子。还做您,您能不动心么?”
贺六反问鲁昭:“不对吧?造办处隶属于兵部武库司。常年道,武库武库,又闲又富!你这个从八品将造官,过手的活水银子多的数不清!给个七品县令都不换!”
鲁昭摇头,他叹了口气:“唉。六爷,您说的那是哪辈子的事儿了?是,武库司在嘉靖、隆庆两朝,的确是个肥的流油的地方。可自从万历元年张居正做了首辅,推行什么考成法,整肃吏治。武库司的油水,便不复存在了!就说我们造办处吧,每一笔开销,都要跟兵部、户部双方报备!两个月查一次细账,一年查一次总账。谁敢玩什么猫腻,克扣什么油水?那是找死!天地良心啊!我一年能拿到手的银子,也就那一百多两的俸禄!”
贺六笑了笑:“你一个通敌叛国的人,也敢说什么天地良心?”
高唐突然怒吼道:“姓贺的,要杀便杀!无需废话!动手吧!”
鲁昭跟杨华升却怒骂高唐:“老高,你想死,我们还没活够呢!”
“就是!六爷,您要杀便杀他。求您,饶我一命!”
贺六道:“高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别说你这样的六品小官儿,这些年,死在诏狱之中的二三品部员大臣多如牛毛!杨万,拖下去,让掌刑千户所的人,将他剐了!”
杨万连忙问:“六爷,要不要跟兵部打声招呼?”
贺六冷笑一声:“我贺屠夫杀一个通敌叛国的小人,何须跟别人打招呼?去办吧。”
杨万领命,带着力士将高唐押了下去。
杨华升跟鲁昭闻言,抖若筛糠。
贺六道:“我的一位老上司曾经跟我说过。自古以来,通敌叛国通常只有三个原因。一是为钱,二是为女人,三是因为不得志。我那老上司说的真对啊。你们三个,分别是因为钱、女人、不得志,才向倭奴出卖机密的。罢了,你二人要想活命,我问一句,你们如实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