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芳供述完一切。申时行手下的一名书办记好了供状,廖芳在供状上画了押,按了手印。

红色的手印按在供状上的那一刻,贺六心忖:郑贵妃和张鲸,必将万劫不复!

陈炬问申时行:“申首辅,此案牵扯到了司礼监掌印张鲸。咱们该如何处置他?”

申时行命道:“先将张鲸看押起来!”

在东厂的地盘上,捉拿东厂督公,那些领班太监、掌班太监、番役们自然不从。

张鲸的干儿子,东厂领班太监柳应海抽出了腰刀,大喊一声:“谁敢!张公公是皇上钦命的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你们要当着东厂两千番役的面儿抓人?先问问我手里这口刀答应不答应!”

贺六站起身:“我敢!你是个什么阿猫阿狗,敢在我贺六面前动刀?告诉你,我杀过的东厂阉狗多了去了!嘉靖年间,我杀过一批!万历年间,我亦杀过一批!”

贺屠夫恶名冠绝京城。这老家伙一开口,倒是震住了东厂的一众番役。

贺六高呼一声:“既然是五衙会审,今天刑部的亲兵,亦来了东厂吧?”

刑部尚书林渭南拱手道:“六爷,今天我带了六十名刑部亲兵来东厂。”

贺六抽出绣春刀:“好!今天我们锦衣卫,也来了二十名力士。由我带着锦衣卫力士和刑部亲兵,拿下张鲸!押回锦衣卫诏狱!东厂之中,谁敢阻拦,我便杀谁!”

说完,贺六带人,在大堂在当着东厂两千番役的面儿,拿住了张鲸。

张鲸大喊道:“我是司礼监掌印,贺六,你无权抓我!”

贺六冷笑一声:“张公公,此案已查明。勾结巫师,陷害恭妃、皇长子。你觉得你这个司礼监掌印还当的成么?”

大堂上的申时行道:“六爷,先将张鲸押到你们锦衣卫诏狱之中!我跟王次辅立即入宫,向皇上禀明五衙会审的结果!”

贺六闻言,带人押着张鲸就往东厂门口走。

东厂的番役们虽然人多势众,却无一人敢出手救张鲸。

番役们谁人不知,贺六这条老疯狗,疯起来敢让锦衣卫炮轰东厂!疯起来敢屠了张公公的整座外宅!

王之祯、骆思恭、杨万跟在贺六身后,得意洋洋:别以为锦衣卫当了东厂快两百年的奴才。有六爷在,谁是谁的奴才还不一定!

一个时辰后,永寿宫大殿。

万历帝看着申时行呈上来的供状,蹙起了眉头。

申时行道:“皇上,张鲸勾结郑贵妃,设下巫蛊阵,诬陷恭妃、皇长子,证据确凿。”

王锡爵亦道:“皇上,张鲸以内官之身,妄图干预立太子之事,这是图谋不轨,这是意图谋反!更何况,他还用卑鄙手段,陷害皇长子、恭妃?臣以为,皇上该下旨,立即诛杀张鲸。另外,张鲸的背后主使是郑贵妃,应立即废掉她的贵妃封号,赐死。”

万历帝沉默不言。张鲸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他豢养的一条狗罢了,死不足惜。但现在的问题是,廖芳的供状,将张鲸和郑贵妃绑到了一起!张鲸如果获罪被杀,郑贵妃亦要被废,被赐死!郑贵妃是万历帝最心爱的女人,他怎么会赐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呢?

布这个局的幕后神秘人百密一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人让廖芳同时咬出张鲸和郑贵妃两人!如果只咬出张鲸,张鲸是必死无疑的!可现在,张鲸有了一道免死金牌。这道免死金牌就是郑贵妃。

万历帝终于开口:“朕不能听信廖芳的一面之词。若是廖芳为了保命胡乱攀扯呢?这案子,仅凭一份供状,是无法结案的。宣贺六入殿吧。申爱卿、王爱卿,你们二人暂且退下。”

申时行、王锡爵无奈、只得退出永寿宫。

不多时,贺六受召,入得永寿宫。

万历帝扬了扬手中的供词,对贺六说道:“贺六,你觉得这份供词可信么?”

贺六叩首道:“启禀皇上,供词是廖芳当着大理寺、都察院、刑部、锦衣卫、东厂五方供出的。应该可信。”

万历帝冷笑一声:“不对吧。朕了解朕的郑贵妃。她虽然心胸狭隘,却没有多深的心机。她是想不出如此狠毒的计策,诬陷恭妃、皇长子的。”

贺六顺着万历帝说道:“郑贵妃应该是受了张鲸的蛊惑,才想出了这条计策。”

万历帝冷笑一声:“呵,是么?可朕隐隐感觉,在娴岚院埋下巫蛊阵的那个人,陷害的目标不是恭妃,而是郑贵妃。贺六,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贺六闻言,忙不迭的叩首:“皇上,臣没那个胆子。”

万历帝道:“朕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朕命你带着锦衣卫的人,重新彻查此案。定要还郑贵妃、张鲸一个清白。”

贺六愕然!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张鲸倒台,郑贵妃被废,皇三子失去竞争太子之位的资格。可现在,皇上却要他帮郑贵妃、张鲸?

万历帝皱了皱眉:“怎么?朕的圣旨已下,你还不领旨?难道你要抗旨不成?”

贺六无奈,只得叩首:“臣遵旨。”

万历帝又问:“廖芳、林念儿、吕德子这三人,已经从东厂转押到锦衣卫诏狱之中了么?”

贺六道:“是,皇上。”

万历帝点点头:“罢了,你下去,抓紧办差吧!”

贺六离开了永寿宫,回到了锦衣卫。他的心中纠结万分。

他的耳边,仿佛有两个声音在对他说话。

一个声音对他说:“贺六,你还不赶紧对张鲸、郑贵妃落井下石!只要这二人万劫不复,朝堂上的国本之争便能结束!皇上早立皇长子为太子,是天下苍生之福啊!”

另一个声音对他说:“贺六,锦衣卫的本职,是查明真相!你难道要学那些魑魅魍魉,用下作的法子,陷害郑贵妃么?要知道,郑贵妃这些年虽恃宠而骄,在宫里飞扬跋扈。可她始终是皇三子的生母!皇三子年仅三岁,他是无罪的啊!”

贺六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

他进得锦衣卫诏狱,提审张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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