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91旅所在的龙康盆地变成了一片热闹的海洋,镇上超过一半的镇民涌到了旅部面前。
“部队又要招人了?还是像上次一样,一天一斤大米?”
“女人要不,我虽然是女的,可有力气,挑一百斤的担子也能走得像男人一样快!”
“我虽然老了点,可以能干活,我不要一斤大米,给我半斤就成!”
“别挤,别挤!哎哟,谁把我鞋子踩掉了,我媳妇儿过年新给我做的鞋呀!”
上千的群众涌到旅部前面摆放的招收点,抢着报名。
他们对291旅没有什么恶感,但也没啥好感。说实话,这里之前虽然是在人民党治下,可并没享受到啥好处,倒是上面派来的干部时不时要在村里搞搞运动,要破四旧、要斗地主富农。
这么穷个小山村,有啥地主啊,大家饭都吃不饱呢,最富的那户人家也不过有十亩水田,家里修了两间瓦房。
有着这样的心里,当初偭定军打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拒绝,那些军人也没为难他们。他们种他们的地,军人练他们的操,一些小孩子还跑去看稀奇,觉得生活中充满了不少乐趣。
等到291旅又打回来,他们也是冷眼旁观,不接近、不抵制,一样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听说部队粮食不够吃的时候,他们还有些害怕,怕当兵的来抢粮。虽然部队上政工干部反复给他们做工作,说部队是人民子弟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大家还是悄悄把自家的余粮都挖个洞藏了起来,只在瓦罐里放上铺底的一层粮食。
再后来,部队上忽然不缺粮了,他们亲眼看见,几百号兵每人背着一袋大米从北面过来,人人脸上都喜笑颜开。当天晚上,部队上开饭时的白米香味就传遍了整个镇子。
香喷喷的白米饭啊,当地人从来没吃过全部用大米煮的饭,谁家不在饭里搁上一半玉米、野菜?
那一天,镇上的小孩子都聚到部队营房前,头拼命地往前探,想要多闻一点白米饭的香味。
第二天,部队上那位姓张的政委就公开传话,部队准备修路,让每家出人,工钱就是每人一天一斤大米。
当时谁都不相信。
当兵的,不抢老百姓就不错了,还给白花花的大米,哄鬼呢!早些年人民党不也是许了多少愿,最后不也是都没兑现?291旅一样是人民党的部队,两者有啥区别?
镇上谁家都不想出人,但又怕当兵的上门抓人,商量了好久,最后凑了六十多人去帮291旅修路。为了补偿这些出了人的家庭,镇上还东拼西凑,给他们每家分了十斤玉米粒。
那些人家自己也心痛被逼去干活的男人,当天煮饭,都特意为他们多煮了二两苞米饭,等男人回家可以吃饱点。谁成想,当天他们的男人回家,真的带回了一斤大米,白花花大米,不是没脱壳的稻米!从左邻右舍借来称一称,称为翘得高高的。
一斤,只多不少!
全家那个高兴哦,不管是没牙的爷爷奶奶,还是牙牙学语的幼儿,都咧开嘴笑个不停。
在这一刻,他们懂得了一个曾经听说过,但从未实际体验过的词:幸福!
当天晚上,镇上人就把部队大门给堵了,每户人家都争着抢着要去帮着修路。到了第三天,几公里外的康卡镇上也来人了,表示为啥只用龙康镇的人,不用康卡的人。
一个星期不到,291旅防区内十里八乡的村庄都涌来了数以千计的群众,纷纷要求参加修路。
修路很苦,不管是挑土、搬石头、石碾子轧路,都是重体力活,但是村民们干得很开心。也有那偷奸耍滑的人,很快就被管理干部发现,当即记下名字,扣除了一半粮食。还有那屡教不改的,直接被清退回家,名字也被列入了一个叫做啥“黑名单”的小册子里。
据说进了那个册子的人,以后部队再也不会让他接活。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只过了一个月不到,从龙康镇到康卡镇,再到老鹰岩国境线的道路就修好了。每户人家多的攒下了上百斤大米,少的也有十几二十斤,291旅全防区的老百姓都过了一个肥年。
许多人惋惜这路修得太快了,还没挣到多少大米。
可不快也不行啊,每个队都有一名部队上的干部看着,他们有个叫啥工作进度的东西卡着,每天必须要修多少路,达到什么标准,完不成就扣干部的考核分。在干部们的紧盯下,他们就是想拖拖进度都没法,只能玩了命地干。
好在部队怕他们累坏了,每天规定只能干八个小时,天还没黑就放工。大家也都是做惯了体力活的人,这点劳动量根本不算什么,部队主动让他们少干活,他们也乐得早点回家,还能趁天刚擦黑,把地里的那点活也给忙了,两边都不耽误。
才过了这么十天不到,想不到部队上又要招工了,这次家家户户都踊跃报名,为了抢个报名的先后顺序,许多门对门的多年邻居还打了起来。一些和善的老头子老大娘,也不甘示弱地帮着自家晚辈,挥着拐棍试图加入战斗。
要不是部队上及时派人制止,说不定还真要闹出人命来。
……
291旅门前的闹剧关飞早有预料,不过这些工作,他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
他是这个团体的首脑,不是保姆。
不经历风雨,怎么可能成长。有他兜着底,下面的干部就是把事办差了,他也有信心扭回来。该是交给具体办事人员去做的事情,他就不会主动揽到身上来。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信任!
他现在就在新城所在的那片缓坡地带,常悦鸣和孟南也好奇地跟了过来。一辆载他过来的解放卡车,在他示意后开回了旅部,约定好傍晚再来接众人。
警卫员小李推着一辆工地用两轮车,车上载着对好的油漆,跟在后面。
关飞背着一桶撒农药的药水筒,右手提着喷枪,白口罩被拉在下巴上,左右观望着,根据地表形状来进行精确定位。
“你就这么来划线?不用经纬仪?也不用铅直仪?你这样搞太儿戏了吧?”野外施工是孟南的专长,他不像在之前讨论规划图那么谨言慎行,当场就对关飞的举动表示不赞同。
他们两人昨天被关飞给震得晕头转向,之前拿出个像模像样的规划图也就罢了,毕竟找出了其中缺点,证明关飞确实是个生手。能够拿出几乎不逊色于专业设计机构的规划图,只能说他极为聪明,领悟力惊人。
可他徒手现场绘制规划图,就把两人都震撼得无法言喻。
没看他用任何绘图工具,就这样空手,画出了近似于打印机打出来的标准设计图,两人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就是抱着这种震惊之情,听说关飞今天就要现场划线,作为下一步建设依据,孟南有一种被冒犯的愤怒。作为一名有二十年野外作业经验的老工程人员,他实在无法接受关飞用如此轻视他的工作。
不用经纬仪确定方位、线路走向,不测量山体坡度,不预估施工难度,你用个喷洒农药的喷枪就能精确划线,那还要我们这些专门的野外施工人员做什么?
他感觉关飞这样做,纯粹是对他们野外工程人员的不尊重,对这个行业的不尊重!
他来不是看热闹,而是气不过!
关飞其实不想他俩跟来,他并不想刺激二人,实在是他等不起。正常的施工,光是前期测量就要好几个月。
还是那句老话,他等不起!
可这两人天刚亮就跑来他门口候着,连他下基层连队视察、与战士们一起训练都像个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没奈何他只能带着这两人一起来,至于他们是否再震惊,他也管不了。
我就是能不需要各种专业测量仪器,就凭感觉空手划线,怎么了,不服,你咬我啊!
这是我的地盘,爱谁谁!
要是这两人真气走了,他也只好让国内方面另外派人来。
关飞脚下一步步走动,眼前的地形地貌,与脑海中生物副脑形成的地形图结合在一起,代表他所处位置的小点,渐渐与规划图上线路重合。
就是这里了。
他戴上口罩,右手喷枪对准地面,左手握住喷桶把手,往下一按,气压迫使喷桶内调制好的油漆顺着喷管涌进喷枪,顺着枪口喷了出来,喷在地上。
这喷枪的喷口做过修改,堵住了向两侧喷出的小孔,使得清漆更加集中,从正面喷出。
只要手稳稳地让喷枪头保持在距离地面三十公分的高度,就能在地面喷出一团直径二十公分的印迹。
关飞的手很稳,稳到即便他缓慢走动,肌肉筋腱也会自动调整,让喷枪喷头始终垂直悬落在距离地面三十公分的高度。
一步,一步……
在他走动时,左手也规律地一上一下,将罐里的漆喷出来。他所处的这个地方是在长条地带右上角,经过修改并被常悦鸣认可的新规划图中,这里被预订为机械设计院的所在。
他不紧不慢地走动,如同闲庭散步,一团团圆形的漆印落在地上,交错相连。刚开始几步还看不出来,但走了一段路,再仔细端详漆印,发现居然真的形成一条笔直的白色线路。
见了鬼了!
孟南觉得自己很受伤,他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将近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给打败了。人家愣是没用任何测量工具,没有麻线作为划线依据,就是背着一桶漆,一路走来,就画出了一条标准的直线!
他有些不信邪,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附近有一颗孤零零生长的歪脖子小树。他跑过去折断了一截树枝,将带着树叶的那一段垂在地上,然后自己判断了一个方向,尽量控制着步伐、方位,走出一段路。
回过头一看,树叶在地面上画出一道歪歪扭扭的印迹!
这才十米不到啊,就控制不了稳定性了,这关飞咋就能走得这么稳。直到现在,还没出现过一次偏差?
从更远的这里看过去,关飞身后留下一条条白色漆印,仿佛尺量笔画,竟无一丝一毫倾斜扭曲。直线也就算了,当他走到线路尽头,九十度转弯,继续喷漆,形成的印迹同样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角。
孟南保证,就是他用量角器来量,这个角也绝对不会是九十一度,或者八十九度,而就是标标准准的九十度!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就做不到?”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顾不得关飞需要全神贯注观测地形,飞快跑过去,张嘴问道。
“我天生空间感好,方位感强,这是我的天赋特点,我也没办法。”关飞不因他的打扰而不耐烦,依然是不紧不慢向前走,手规律地一上一下,喷漆也是一环连着一环,形成一条笔直的印迹。他的脸上神色不变,面无表情道:“其他人能不能做到我不清楚,或许加强这方面的训练,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