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代表贫穷!

我们追求*,这是人类的最高理想。可*是什么?抛开各种生涩难懂的词汇,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两个方面:没有压迫、社会公平。而这两个最高理想,仍然是一种手段,作为人的社会制度,它的最终目的依然是为人所服务的,不是形而上的空洞理念。

那么我们在社会公平与没有压迫的社会制度下,作为一个人,追求的是什么呢?

根据历史,我们可以得知:那就是物质极大丰富,能够满足我们尽可能多的物质需求!在此之上,才能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精神文明创造中去,让我们的思想得到升华……

古人常说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古代圣贤虽然没有科学马克思观为武器分析世界、批判世界,可他们能根据所观察到的社会现象总结出这个朴实的道理,这就说明建设物质文明是人类社会共同的需求,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古今概不例外的真理……”

邹永东坐在小凳子上,就着膝盖,用笔认真地记录着前方指导员苗伟的话。他可以透过两排人缝,看到坐在最前排的连长、副连长也在同样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将他们认为重要的发言记录下来。

他知道,连长和指导员都是老战士。

这里的老战士不是指兵龄长,当然,他们也是最早加入人民军的一批,但在291旅,老战士通常是指最早跟随旅长的那些人。像副连长从资历上来说,也是很早就参加人民军了,但是在其他部队,他就不能被称为老战士。

据他所知,291旅中高层指挥员,绝大多数都是由这些老战士担任。旅长、副旅长、政委就不说了,十二个野战连的连长、指导员也都是老战士。

就连他所在的工程营,也有超过一半的工程连,都是由这些老战士担任军事、政治主官。

邹永东自己就不是老战士,他是前不久才从孟海被招过来的,不过他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在工程营虽然工作辛苦点,但能吃饱,部队一个星期还能从国内买头猪回来让大家打打牙祭,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

“……人类的社会制度不是永恒不变的。特别是在多种制度共存、相互竞争的情况时,为了自身的生存与发展,在外界压力下,通常会吸取其他制度的优点,对本身制度做改进……”

在他思绪有点飘散的时候,听到台上指导员苗伟的进一步阐述。工程营以前主要是由被俘的偭定军士兵,加少量看守战士组成,成立时只有四百多人。后来逐渐扩大到八百多人,原偭定军士兵也解除了他们的俘虏身份,只要干满三年就能回家,还能根据工作状况发放工资,许多士兵就此安定下来。

直到前不久,旅长决定将所有仍然逗留在孟海的人员全部接收,工程营才骤然夸张到三千一百多人,成为全旅最为庞大的一支营级单位,邹永东也就是那次跟着过来的。

苗伟以前听说只是个小班副,当上指导员也没几天,一点政工经验也没有,每天的学习只会照着上面配发的稿子念。

要不是他是老战士,根本没可能当上这个指导员!

听着苗伟刚才说的话,邹永东心里暗暗嘀咕,这话里话外潜台词就是要改变以前的指导思想嘛。

这不是修正主义吗?

心里是这么想,邹永东也没提出反驳。出来干了两年革命,吃了很多苦,他对于世界的认识也不再像刚出来时那么狂热,看事情想问题也更加成熟。

除了*是他们的追高追求,他也不再认为存在着任何万世不移的绝对真理。如果事物是在超好的方向发展,并且对国家、对人民,同时对自己都有好处,他也不会如年轻时那样头脑发热地加以批判反对。

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旅长关飞是个讲原则、能力超强的人。迄今为止,在他带动下进行的改变,可以都是带着部队朝更光明的方向前进,同时作为一名基层战士,也都享受到这种改变带来的好处。

或许,在立场坚定的基础上,适当适应时代做出一些改变的修正主义,也不是那么可怕……

部队上也不是没有反对这种观点的人,但数量很少。绝大多数战士都认为现在的发展方向很正确,坚决拥护旅长的决定。部队上也不允许搞串联,但也没特别针对这些人展开批斗,发现者都是按违背军纪进行处罚:负重跑、蛙跳、引体向上等等。

部队的宽宏大量又争取到了更多的人,部队里的声音渐趋统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越发感觉到在旅长的带领下,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尤其是昨天正是通电以后,全旅上下就像疯了一样,欢呼雀跃如同过节。

从今以后,他们的业余文化生活再也不那么枯燥了,不用每天训练、工作完毕以后,天就黑了,大家只能回房睡觉。

由于电力充沛,每个营房内都牵上了电线,点上了电灯。

再十点熄灯号响起以前,他们终于可以在灯光下做做自己的事情。洗衣服、看书、写信、写日记、打扑克、下棋、吹口琴、拉二胡……,知青中有不少多才多艺之人,在热情高涨下,有人自制了乒乓球台、球拍,准备下次放假搭车去国内,到县城去买乒乓球。

有人清除了一片空地,决定建一个夜间足球场。

电,真是个好东西。

有了它,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本一到六七点钟就陷入沉睡的龙康镇,昨晚一直喧闹到了熄灯号响起。许多战士兴奋之余,躺在床上还不停地说着话,怎么也不肯休息。

邹永东也很是兴奋,这种兴奋一直持续到了早上。

或许是思维过于活跃,他现在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来,多次出现思想开小差走神的情况。

工程营不是野战部队,主要工作是负责各种工程,所以作息安排和野战连队也有所不同。早上的负重跑是一样的,吃过早饭后,就是半个小时的政治学习,主要是苗伟主讲,有些是上面配发的学习资料,有些是国内的情况,少数时候还有国际上的大事,一般是政治、经济、军事、科技这几个方面。

291旅都是知青,工程营也不例外,大家局促在山区,更加迫切地希望了解外界。大家都有一定的知识水平,对于指导员讲的道理、事情也能有自己的分析判断,经常听这些,他们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对于旅长之前做的种种决策,也有了更多的体会,从而自觉自愿地拥护和维护这些决定。

苗伟还在上面照稿念书,下面的人依然认真记录。

很快,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苗伟念完最后一段,然后宣布今天的学习结束。这个时候,他才把位置让给连长、副连长,由他们来安排今天的工作。

邹永东他们连编号是工程九连,连队干部战士一共两百人,从编制上来说比野战连大得多。

今天工程九连的任务依然是上山伐木。

伐木工作很辛苦,要爬山。291旅防区大多数地方都属于未开发的原始地带,山上草木茂盛,蚊虫众多,还有不少的蛇游来游去,战士们在山上走时很容易被虫、蛇咬伤。

不过连里面有几个之前在林场干过的,有他们出谋划策,九连成立以来,还没出过重大伤亡事故。

伐木的地方是在西面的山上,山绝对高度五百来米,从山腰到山顶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木。

邹永东他们脸上、手上等外露皮肤都抹着风油精,以驱赶蚊蝇,顺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向山上走。这条路草已经被拔出,又撒了盐预防新苗破土而出,走来比较安全。

上山道路比较陡,是一条雨季冲刷出来的凹槽,这也方便将伐好的木材送下山。

上到半山腰,坡度略缓,这里就是他们的伐木区。

这里属于混合林带,亚热带和寒带树种在这里混杂生长,还有不少的灌木丛,长满了整片林地。

据上面配发的资料,这片山上主要生长的是梨花木、酸枝木这几种珍贵树种,其中酸枝木最贵,梨花木其次。连长表示,这两种木材部队暂时无法有效发挥其经济价值,所以现在砍很划不来。

他们的目标是西南桦。

这是一种分布很广的常绿阔叶林,防区内这种树很多,邹永东在云南也看到不少。从资料上来看,西南桦不但树干直,而且易加工,很适合作为家具材料。并且它是一种速生林,砍了还能补种,避免林木资源因长期砍伐而消耗殆尽。

在山坡上,随处可见大片的西南桦。由于常年无人砍伐,已经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胸径超过了四十公分,高度普遍在二十七八米左右,比他在国内看到的同类树种要粗多了。

伐木都是双人搭档,组与组之间相距数十米,以避免事故。邹永东的搭档是同班的何维,两人选定的砍伐目标是一颗粗三十多公分的西南桦。

他们确定了树木倾倒方向,先是在树根面向山坡处锯入三分之一,然后用斧头斜着劈出一个三角形缺口。

东北话这叫做下楂,本地林木工作者称为下锯,也就是确定树木倒下的方向。

他们这个下锯的锯口面朝山坡,也就是让树木直接倒在山坡上。

之后,他们绕到树背后,用固定叉死死卡在树干上。在下锯平口的位置,向上达到四公分的位置,他们开始垂直向内锯。

锯入一段,他们就用楔子敲入锯口,以保证锯子不被卡住。

不多会儿,就锯到了超过树木一半的位置,这时,树干传来断裂的咔咔声。

两人警觉到树木即将倒下,连忙抽出锯子,看准树木倒下的方向,飞快退开。

树干晃了几下,重力压断了最后的连接处。在固定叉顶住无法向坡下倒的情况下,顺着下楂缺口倒了下来,树枝狠狠砸在坡地上,大量的草叶被掀飞起来。有着下楂缺口,加上正确地上锯取点,粗大的树干末端没有跳起来,整棵树在坡上滚了几圈,压翻了一丛灌木后停止了运动。

两人等到树木确实不再动了才靠过去,用斧头将无法利用的细枝劈下来扔到地上,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

这活他们已经干得很熟练,这边弄完,他们又在旁边选了一根胸径超过四十公分的大树,如法炮制起来。

一上午时间,他们一共伐倒了五颗西南桦。

中午时间,连长检查过各组的成绩,登记之后,大家开始用午饭。这时,从山下跑上来一名战士,找到连长,向他敬了个礼,将一份命令交给了他。

连长看完以后,与指导员、副连长小声讨论了几句,大声道:“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大家赶快吃饭,然后将伐好的木材拖下山。下午我们的工作是修建临时教室!都动作快点!”

战士们闻听,都飞快解开随身背着的竹筒,里面装着炊事班早上做好的米饭和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指导员苗伟笑嘻嘻地站起来,对正在吃饭的战士们说道:“同志们,根据旅部的指示,等到教室修好,所有同志都要去上课……”

“还要上课啊!我最怕上课了!再说我都老大不小了,让我坐进教室也学不下去!可不可以不去呀?”听到指导员的话,一个名叫方小林的战士大声哀叹道。

但其他战士却都眼睛一亮,停下了口中动作,抬起头来。

真的可以去上学?

以前他们最怕的就是上学,听到停课闹革命高兴得不得了。可真正闯荡了这些年,他们才发觉知识的可贵。即便在如此艰苦的战斗条件下,都仍然有人抽空孜孜不倦地自学,现在没想到旅里请了这么多老师,竟然是为了让他们可以重新走进课堂。

许多人的心,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苗伟对方小林的话没有生气,他其实是个挺和善的人,只要不是正规场合,战士们和他嘻哈打闹他从不生气。

他笑呵呵地说道:“好啊,你愿意当一辈子大头兵,不愿去上课就算了。不过我听旅里计划,只要大家通过了高中学历考试,就可以列入计划,以后保证分配工作,成为一名工人,进工厂上班……”

“真的?”

呼啦,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指导员。

成为一名工厂工人,这是几乎所有人的梦想。除了少数以将军为目标的人决定一辈子投身军旅,谁愿意当一辈子兵?

可以说,能够进入工厂工作,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

“当然是真的,旅里什么时候骗过大家?”连长也站了起来,走到人群中央,挥舞着手臂大声道,“上面为了大家的未来是想尽了办法。旅长为什么不辞辛劳跑到香港去,一来是为了让我们可以自力更生活下去,更重要的,还是想通过在这里办厂,让所有人都有一个更好的出路。你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兵,你们总会老,总会退伍。退伍了以后怎么办?去种地?

所以,旅长决定办工厂,让每一位战士在退伍以后,都能得到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旅长还说了,如果你们能取得高中学历以后,还能继续进入各技能学校深造,取得大专学历,出来以后就可以获得干部身份!要是你们中间有能力,成为一名科学家、工程师、教师,旅里都会尽全力帮助你们!”

“万岁!”

战士们欣喜若狂,包括邹永东在内,都激动得将手中的饭桶都扔上了天,挥舞着手臂,在地上叫啊跳啊,久久不能停止。

他们已经等不及想要马上进入课堂上学,所有人都在也没有心思吃饭,匆匆收拾好东西,就齐心合力,将上午伐好的木材拖下山,装上车,然后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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