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一手一柄战壕锤,一个箭步蹿上了公路。

现在他是第14团二营营长。二营是以他那帮老弟兄为主,再补充一些经验丰富的政工干部和作战参谋组建而成的,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新部队。至于原来的二营,则已经独立出去,与一千六百多名在海阳之战中投诚的伪军混编,组建胶东军区第18团了。

部队虽然是新组建的,但是打起仗来一点也不含糊。这些东北军老兵都是实心眼,谁对他们好,给予他们真诚的支持与信任,他们就为谁舍命血战,在整编的这两个月里,八路军给了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装备,足充的弹药,还有优秀的参谋,这些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还不卖命血战,那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这次伏击还是张顺的主意,他在东北打游击的时候经常把自己藏在一米深的积雪下,等日军进入伏击圈里再冒出来突然发动袭击,出其不意,往往能给日军造成巨大的伤亡。所以在严团长为如何在一马平川的地形上设伏而伤脑筋的时候,他就提出:用工兵锹小心的将地面植被整一块的撬开,然后往下面挖,挖出一个可以躲藏一两名士兵的掩体,钻进去再把草皮重新盖回来,这样一来只要躲在掩体里的士兵不出声,就算敌人走到面前都很难发现他们。而事实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千五百多名八路军战士集体变成土拨鼠,就藏在公路边,这两天公路上来来往往的日伪军着实在少数,愣是没发现自己眼皮底下隐藏着一个团的八路!

然后他们就倒霉了。

这场战斗,二营打得极为疯狂,机枪手和冲锋枪手都是一边怒吼一边开火,打的全是长点射,将日军一串串的撂倒。就连张顺这个营长也不例外,抓着威力巨大的手榴弹照着公路上猛扔,一连扔了二十多枚,炸得日军鬼哭狼嚎。看着日军在自己猛烈的火力打击之下成片倒下,张顺面部肌肉在不停地抽搐,有种想哭的冲动。

你以为,依靠强大的火力去欺负敌人真的会很快乐吗?

你错了。

依靠强大火力去欺负敌人的快乐你根本就无法想象!

看着日军在重型迫击炮猛轰之下血肉横飞,看着日军在机枪冲锋枪狂扫之下成片倒下,在手榴弹爆炸中四分五裂,他想放声狂笑,又想失声痛哭。他又想起了那些打得只剩下六个人,六发子弹,只能躲进大树里等几名日军追过来后在不到十米的距离突然开火,一枪一个将他们全部撂倒,然后抢了他们的枪杀出重围去的弟兄们。是啊,当初东北义勇军、抗联要是有这么好的装备,这么充足的弹药,日军在东北根本就站不稳脚跟!现在他们要弹药有弹药,要装备有装备,可是那些在白山黑水中并肩浴血的战友,却没了……

***,你们该拿自己的命来偿还欠下的血债了!

冲锋号一响,营长大人居然第一个冲了出去,而且是眼珠子血红,如同一头发怒的猛兽!教导员看得眼都直了,愣了整整十秒钟,一跺脚,跟着冲。全营士兵飓风般卷过田野,迎着日军倾泄过来的弹雨冲上去,有人被打倒了,但大家看都不看,真的是迎着枪口猛冲的!

张顺第一个冲上了公路。可能是***造的孽太多了点,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想借他的手讨回一点公道,所以他冲过两百米的开阔地带,居然毫发无损,用力一蹦就跳上了公路。马上就有一名日军士兵挺着刺刀一声嚎叫,身体前弓猛然发力,照着他腹部就是一个垫步刺。这一看就是个老兵,攻击的部位可以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但又没有骨骼,不存在卡住刺刀的危险,真够老到的。张顺不闪不避,让开空门,让他刺……老子可是穿了四毫米厚的防弹胸甲的,刺得穿我拜你为师!

刺刀刺了个正着,刺穿了防弹胸甲的亚麻外层,然后遇到了强大的阻力,滑开了。那名关东军老兵大惊失色,这一刀他是拼尽了全力的,刺刀滑开,他的下盘也受了影响,跟着向前迈出小半步,就是这小半步将他的脑袋送到了张顺的攻击范围之内。张顺想都没想,一锤抡了过去!

嘭!

战壕锤正中那名日军士兵左耳,他的左耳当即就成了一团血浆。接着破碎的是颅骨,骨骼破碎的脆响清晰可闻,鲜血混合着脑浆从右耳孔里喷了出来,这个倒霉蛋一声没吭,轰然倒地,抽搐一下就不再动弹了。

“啊————”

一声惨叫差不多是在耳畔响起,张顺扭头一看,只见一名战士神情痛苦,用手死死的抓着一支三八婆的枪身,那支三八婆前端的刺刀已经刺穿他的大腿,连刀条都捅了进去,日军士兵面目扭曲在拼命使命想绞动刺刀造成更严重的创作,然后拔出刺刀再补上一刀,但这名八路军战士死死抓住枪身,他绞不动,两个人僵住了。

张顺一个箭步窜过去,照着那名日军士兵的后脑勺就是一锤。当的一下,钢盔被砸裂,那个倒霉蛋惨叫一声,直挺挺的倒下,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张顺扶住那名战士,问:“小彭,没事吧?”

小彭说:“没事!”咬紧牙关,将那把刺穿了自己大腿的刺刀往外拔。随着刺刀一寸寸的往外拔,滚烫的鲜血也跟着狂喷而出,当将那把刺刀恨恨地扔在地上后,他的面色已经变得苍白。

一把武士刀带着锐风直劈下来,张顺横锤挡住然后飞起一脚,将那名在背后暗算他的日军军官踹开。他正想补上一锤,三名日军士兵挺着刺刀嚎叫着冲了过来,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他再能打也没有办法同时应付三名日军老兵,登时额头见汗。

砰砰砰砰砰!

一串密集的枪声响起,那三名日军士兵身上爆开朵朵血花,张顺看得清楚,有一个腹部中弹,当即就开了拳头大一个窟窿,肠子泥石流似的倾泄而出,看得他浑身一阵恶寒……达姆弹,只有达姆弹才有这样的效果!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三枪,那名被张顺踹倒的军官刚爬起来就连中三弹,一条胳膊飞了,胸口开了个大洞,脑袋炸飞了一半,死得要多惨就有多惨。教导员手持双枪冲到张顺身边,微微喘息着问:“没事吧?”

张顺说:“死不了!不过你的体能应该再加强点,才跑两百米就喘成这样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教导员一跺脚,叫:“我一个女的能顶着这一身重得吓死人不偿命的防弹胸甲跟在你后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两百米已经很了不起了,能不能别对我的体能要求这么高!”

张顺嘴角微微扯动一下,没说话,一摆双锤,又加入了战团,转眼间就砸倒了两个。

教导员紧随其后,看到在跟八路军战士扭打的日军就照人家胸口开枪。她弹匣里装的全是达姆弹,压根就不担心子弹穿透日军的身体后误伤自己人————这种子弹打进人体之后就变成几十颗炸子了,还穿透个锤子。被她打中的日军士兵无不应声倒地,胸腔、腹腔炸裂,内脏碎片混合着血液喷涌而出,那个惨叫,双方正在激战的士兵都是一阵恶寒。教导员大人对此却是视若无睹,击倒一个后就走向下一个,然后开枪。板机扣动中,日军一个个倒下,喷溅的血浆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她双眸。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血丝纵横,满是刻骨的恨意!

她是南京人,家境宽裕,抗战爆发前正在大学里攻读戏剧,那个冬天,她和一些同学一起去武汉拜访一位很有名望的大文豪,当她准备动身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南京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她一家十几口,死得只剩下她一个了。她大哭了一场,然后毅然前往延安,参加了八路军……然后一路兜兜转转,先是在宣传队干过两年,因为成绩优秀,又被送入抗大深造,毕业后来到山东,因为胶东军区大扩军,储备的干部根本就不够,她也被赶鸭子上架,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教导营,负责几百名士兵的思想工作和文化教育。按理说她是不用亲自冲上去跟日军拼刺刀的,二营战士就算死光了也不能让她一个大姑娘上,但她一看到这些小鬼子就两眼发红,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冲!哪里***最多就往哪里冲!

张顺又砸翻了一个,还是个少佐来着,这是他从军以来干掉的最高级的日军军官了。不过那家伙身手着实不错,在被他砸中的同时也拔出肋差照他大腿来了一下,血流如注。几名战士冲上来挡在他前面,叫:“卫生员,赶紧过来,营长受伤了!”

张顺一脚踹在喊得最响的那个家伙的屁股上:“嚷个球啊嚷,老子没事,去保护教导员!要是让她受伤了,老子扒你们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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