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抽出一号卷轴交给钟大管事,这是扬州城的一个绸缎庄,在众多产业中,它的资产排名最后,因为里面的管事伙计都要跟着林清婉走,附带的价值低。

钟大管事念道:“扬州东大街林氏绸缎庄一间,含前后院两处,前院有二楼,后院有房五间,员工无,布料绫罗绸缎若干,”钟大管事抬头道:“绸缎庄中的货物全部照成本价转卖,若买家不受则不接受竞买,货物的具体价值可在交易后再清点结算。”

也就是说买了绸缎庄就要以成本价买下铺子里的布料。

底下的人也只犹豫了一下,毕竟连着货物一起买占用的资金肯定不少,但开绸缎庄这些东西也都会用到。

他们买了铺面,只要再把人安排进去就能开张,都不用再调货。

所以在钟大管事报了底价后便陆续有人举牌拍卖。

衙门里的人和林家的下人都紧盯着,谁出了什么价都心中有数,在价格落锤后便在准备好的合约上填上数字和名字,上前找对方签字,等竞卖结束找人拿钱就行。

“第二件拍品,扬州东大街林氏银楼,前后两院,共两层楼,银匠三人,管事一人,伙计二人,铺中饰品若干,底价为……”

……

“杭州西郊茶园一座,计一百六十八亩,茶工六户,底价为……”

“杭州南郊茶园一座,计三百五十六亩,”钟大管事念到这里一顿,抬头道:“其中有五十亩上等的龙井茶树……”

盛家主也坐不住了,微微挺直了脊背。

他是知道这座茶园,那本来就是皇庄,那里面种的龙井茶树也是专供皇室的。

不过当年辽人南下,背后的殷国和闽国也不安分,陈兵边界,还鼓动得江南的流民造反,所以皇庄里的庄户老早就逃得干净。

因为当时大梁眼见着要灭国,也没人想着去占这处茶园,林家人爱茶,先帝投其所好,在划分产业给林家时顺便把这处也给划进去了。

林智接手后将这处茶园经营得特别好,而且他不待见皇室,别说上贡,就是皇帝当着他面跟他提想喝龙井茶,他都能装听不见。收获的茶叶要么留着送人,要么留着自己喝,剩下的才拿出来卖。

盛家的好茶叶都是从这处茶园里出的,而且还会时不时的往京城送一些,讨好讨好皇帝。

所以盛家对这座茶园是势在必得,别的不说,得到了这个茶园,以后可以借着那好茶搭上多少关系啊。

显然和盛家打一样主意的不少,前面一系列的拍卖都从容有度的人纷纷紧张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钟大管事。

钟大管事给出的价格也很“喜人”,“底价八千两,每次递增不得低于五十两。”

三百五十六亩的茶园就敢定底价八千两,这可比上等良田贵了将近三倍。

不过没人敢喊贵,就凭里面那些珍贵的茶树。

盛家主率先喊价:“九千两!”

众人默了默,纷纷用眼刀射向盛家主,人家一次才让加五十两,你一下加一千两,这是想被群殴对吧?

盛家主面不改色,就是让你们知难而退!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当下便有茶商举起牌子跟着叫价,“九千五百两……”

“九千五百五十两……”

盛家主牙疼了一下,鄙视的瞥了那个一次只加五十两的人,再次叫道:“一万两……”

“一万五百两……”

……

价格超过一万五千两时竞价的人就少了,但依然有三家紧咬着不肯盛家,不肯轻易撒手。

盛家主蹙了蹙眉,点了点膝盖继续喊:“两万两,诸位,这个价格再叫下去就没多少意义了,不如卖盛某人一个面子?”

其他三家对视一眼,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盛家主微微颔首示意。

林清婉抬头看向盛家主,似笑非笑道:“盛家主这可是违规了,都讲面子,这竞卖还有什么意思?”

盛家主叫苦不迭,“姑奶奶,两万两买一座三百五十六亩的茶园,盛某回去都怕家里的老太爷拿着拐杖在门口等着,您就行行好,得过就且过吧。”

林清婉一笑,目光流转道:“看在盛家主为了我林家拍卖的事操劳了好几天的份儿上,这一次我便算了,再有下一次,凭他是谁,犯了规矩可是要被请出去,竞卖是不必再参加了,昨日你们交来的保证金也会被没收。”

林清婉扭头看向两边的公证人道:“还请刘大人,孙大人,凌先生和诸位老先生公证。”

底下的人心中惋惜,将才冒出来的小九九又给按下去了。

这林清婉一点儿也不像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是林江特意教导的,还是林家的人果然就都如此聪慧?

这座茶园最后以两万两成交,也是至今为止最大的一笔成交额。

林清婉将十二号卷轴递给钟大管事,钟大管事抬头道:“接下来是农庄,江都林氏农庄,计一千两百顷,其中上等田为……”

这些农庄才是争夺的重头戏,林氏的这几个大农庄整个拍卖下来都不下于五十万两,而买得起的除了几个大家族,其他人都只能干瞪眼。

因为他们买不起!

就是几大家族他们一下子也拉不来这么多现银,钱都在各地存着呢。而林清婉要求他们拍下后的商品必须三天内付清尾款,不然交易取消,而且预付的押金没收,还得交违约金。好在现钱不够,他们还能拿别的东西抵,比如绢布和粮食。

粮食的价值起伏太大,而且现在正是粮价高涨时,没人傻得用食物抵换。

但绢布却是硬通货,而且它的价格很稳定。

这些农庄是林氏最值钱的资产,就连一向淡定的林清婉都忍不住绷直了脊背,目光炯炯的看着几大家族。

尚明远没带钱,从拍卖开始就只能干瞪眼,而其他三家则在互相对望后沉默了下来。

显然三家达成了一定协议,并不愿互相竞争。

毕竟林家大的农庄有好几个呢,而买家显然只有他们三家,他们或许可以将林清婉定的底价微微往下压一压。

林清婉见了微微一笑,扭头对下人微微示意。

下人立即从架子上抱出另一沓册子,林清婉打开笑道:“我知道,这几个农庄都太大,大家未必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钱来,因此我们还有别得拍卖方案,比如把农庄切块,每一块二百亩到五百亩不等,其中上等田几何,中等田几何,下等田几何我们也都勘测好了。”

周谢赵三家都忍不住脸色一变,赵胜忍着气道:“林大小姐准备得可真够充分的。”

林清婉笑,“这也是没办法的,粥多僧少难免会吃撑,在下也就只能增加僧人,好歹把粥都给分出去,别浪费了。而且也便利了其他僧众,大家都能分得一些粥不是?”

底下本来只能干瞪眼的地主们立即高兴的点头,“是啊,是啊,林大小姐这法子不错,其实要不是怕您心疼,我们早就想提这个意见了。”

于是拍卖继续,要是有人愿意整个购买农庄,那便优先那人,若是无人出价,那便行第二套方案,分割农庄。

最后整个拍卖了三个,分割了两个。

三个大的农庄周谢赵三家各领走一个,仅这五个农庄,林家便拍卖得了二百九十八万两还多一些。

其余小农庄更不必说。

等拍卖结束已经午时了,林清婉亲自给周谢赵三人送去合约。

周柏虽然心疼,但还是笑道:“林大小姐好大的魄力,几百万两银子过手也面不改色。”

林清婉笑道:“又不是我的钱,要说改色那也该是收到钱的陛下改色吧。”

周柏可不敢打趣皇帝,哈哈笑过。

一旁的赵胜皮笑肉不笑的道:“林氏的产业,卖了的钱却不是林氏的,林大小姐不应该更得改色吗?”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既不用陪葬,再生也带不去,何必执着?”林清婉似笑非笑的看着赵胜道:“倒是赵二爷太过执着了。”

“总要给后世子孙留些东西,林大小姐是已经出嫁了,可令侄女还在室呢。”

“赵二爷说的不错,所以我兄长和我都给大姐儿预留了东西,她母亲的嫁妆是一份,还有以后苏州的那两个农庄及林氏书铺都会给她做陪嫁,还有些林氏的藏品,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比别人差。”林清婉笑眯眯的道:“我侄女儿还小,待过些年长大了,你们家中要是有优秀的子侄可要留着给我挑一挑。”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一群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面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啊不,是已经出嫁的姑娘,对方老气横秋的让他们把家里优秀的孩子留着等她侄女儿长大……

这话要是林江说,他们肯定不觉得便扭,反而还会哈哈笑着推荐一下自家拿得出手的孩子,可这话是跟他们儿子差不多一样大,或许还要小的林清婉说的,这感觉太微妙,一群老男人眼疼的扭过脸去。

林清婉一点儿也不在意的笑眯眯和每一个人打过招呼,再次确认过合约后便一式三份的各拿各的。

她一份,买家一份,刘沛代表衙门还拿着一份。

今天过后他们会陆续上门结清钱银,到时候产业再过户,任何一方反悔都将缴纳巨额的违约金。

因为已到午时,林清婉干脆让盛记酒楼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请大家吃,留下钟大管事招待众人,她带着合约先回去。

周柏还拦了一拦,“林大小姐不留下一起用午饭?”

“家兄还在家等着,诸位先用,改日得空了我再请大家吃一顿。”

因为林清婉是大家闺秀,也没人为难她,目送她离开后才勾肩搭背的凑在一起。

“这种竞卖形式倒是第一次见,下次我们也可以照着弄一个。”

“怎么,你也要竞卖家业?”

“呸呸呸,你才要卖家业呢,除了家业总还有其他东西可以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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