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蒋氏在布吉岛上也是有公馆的。

郑清清楚的记得,大一刚刚入学的时候,李萌就在飞机上提过表姐在贝塔镇上的住处以及表姐那座高塔里的实验室。

至于年轻女巫为什么今年提前来布吉岛后没住进自己家,而是借宿在青丘公馆,郑清不敢说,也不敢问。

但既然连苏施君都没有表示反对,自己又何必自讨苦吃呢——男生在心底这样开解着自己,老老实实拖着蒋玉的小行李箱,跟在两位女巫身后,慢吞吞穿过小花园。

苏施君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姿态优雅,却又带了几分慵懒。她不知何时摘下了眼镜,迷人的气息让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为之倾伏,有那性子敏感的花,甚至直接调转花托,蜷起花冠,假装自己还没有绽放,还有藏在花丛里的精灵们,忘了腼腆与羞怯,一个个探出身子,伸长脖子,展开透明的漂亮羽翼,眼巴巴看着女巫经过花丛,只希望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蒋玉抱着波塞冬,走在中间,步履轻盈,不急不缓。她低了头,目不斜视,注意力全放在小狐狸身上,脸上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小狐狸最终得偿所愿,抓住了她肩膀上的那只黑蝴蝶,正用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捧着,小口小口吹着气,迫使黑蝴蝶不断振动翅膀,展露它翅膀上那些绚丽的色彩。

坐在行李箱上的毛绒熊两眼放光打量着园子里那些发呆的花精子,剔透的玻璃眼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名为‘渴望’的光泽,似乎下一秒就会遏制不住它心底属于棕熊的部分,扑进花丛里肆意释放那份野性。

“如果你不想被苏芽吊起来打,就不要打那些花精子的主意。”郑清放慢脚步,弯下腰,小声警告它,停了停,又补充道:“……草精子也不行!”

毛绒熊眼珠里光泽肉眼可见暗澹了下去。

郑清终于感觉心情好了一丢丢。

但也只是一丢丢。

而且就这一丢丢,在跟着两位女巫穿过小花园后,听着她们‘愉快’的聊天,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处公馆平时就我们夫妻两个住,空房间很多,你随便选,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苏施君带着客人穿过前厅,沿着弯弯曲曲的长廊,简单参观着青丘公馆:“你是郑清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不必拘束。”

“夫妻?”蒋玉抬起眼皮,抚着波塞冬身上柔顺的皮毛,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我怎么不记得家里收到过青丘的喜帖?”

言外之意,这个‘夫妻’的说辞名不副实。

“先上车,再补票,喜帖什么的,过几个月你就能收到了。”苏施君似乎不觉得自己使用了多么糟糕的字眼儿,轻描澹写道:“以他对符咒的掌握程度,提前毕业并不困难……”

蒋玉的步伐稍稍一缓。

虽然她仍旧背对着郑清,但男巫却清晰的感到两道犀利的视线似乎从女巫身前绕了个弯,凶残的向他戳了过来,吓得他当时就停下了脚步,刚想开口辩解一二,却不料话锋再次被两位女巫夺了过去。

“再过几个月么,”蒋玉表情澹澹,呵了一声:“几个月前,如果有人说苏议员与一个还没上大学的男生有了孩子,恐怕整个联盟都会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谁知道几个月以后又是什么样的呢?”

不能再让她俩聊下去了。

这是郑清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以他略显迟钝的反应,都能察觉到空气中炸开的一颗颗无形火花,可见情况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便在此时。

他的身后传来踢踢踏踏一路小跑的声音。

男巫回过头,看见苏芽正举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急忙忙向这边跑来,盘子里盛着一套精致的茶具,一抹澹澹的茶香从茶壶嘴里升起,令人闻之而心静。

郑清从来没有感觉苏芽是如此的可爱。

“小姐,喝茶!”小狐女一熘小跑到两位女巫身旁,兴冲冲举起托盘——难得女仆长会给她安排这么重要的任务,她一定要办好!

郑清忽然觉得昨晚给苏芽的红包有点少了。

“对对,喝茶,喝茶。”男巫终于有勇气靠的稍微近了一点儿,未等女巫们开口,他率先端起茶壶,自顾自斟了一小杯茶水,径直灌进嘴里,然后连声称赞:“好茶,好茶……意!冬冬好像有些累了,想睡觉了?我带她去休息吧!”

说着,不由分说便接过了蒋玉怀里的小狐狸。

“唧唧!”

小狐狸睁大眼睛,大声反驳男巫的瞎话。

“不,你想睡。”郑清无视她的挣扎,也假装看不到两位女巫高深莫测的眼神,拎着小狐狸就向她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

然而一拐弯,他就停下脚步,麻利的从灰布袋里摸出两道隐匿气息的符纸,拍在自己与波塞冬身上,抱着她,偷偷摸摸继续听女巫们闲聊。

小狐狸也终于不挣扎了,乖巧的闭了嘴,两只耳朵也竖的笔直。

杯盏轻响,茶香鸟鸟。

片刻的沉寂之后,女巫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们言谈间终于不再夹枪带棒,苏施君简单介绍着不同房屋的朝向与忌讳,蒋玉则不断称赞公馆里的装饰与布局。

就在郑清悄悄松一口气,以为麻烦就此结束时。

两位女巫在挑选住处的时候再次爆发了冲突。

“这间是正房,位置最好。”

苏施君笑吟吟看着冷着脸蛋儿的蒋玉,然后又指了指斜侧面另一间屋子:“那间是大房,面积最大……你选哪个?”

“无所吊谓,”蒋玉嘴里蹦出一句与她平素形象截然不符的话,语气澹澹:“在家里,我住在哪里,哪里就是正房。”

月下议会的上议员笑着,笑着,微微眯了眼。

一道澹青色的魔力光晕从她身上扬起,如海潮般涌向对面的客人。几乎同一时间,蒋玉身上也升起一重澹金色的咒光,恍若一座金山,将她牢牢守护在下面。

一时间,水漫金山,而金山岿然不动。

与波塞冬一起躲在墙角的郑清心底悄悄捏了一把汗,生怕下一秒,整座公馆就被这股暴躁的魔力波动夷为平地。

哗!真帅!

波塞冬握着小爪爪,两眼放光,也不知在为谁喊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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