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手枪的出现,楼下再没有势均力敌对峙的气氛,局势几乎在一瞬间到了一边倒的地步。
“你听懂了吗?”庄柏微微颔首,面容一时甚至有些冷傲,似乎因为自己现在拥有的威慑力而很是自豪,“我建议你不要负隅顽抗。”
“……没什么。”站在她对面的人相当无奈,提拉了一下嘴角,“我只是有些感慨,似乎最近警察有关于枪支管控的工作做的很不到位。我只希望他们再接再厉,维护长治久安……”
即使仍然高举着双手,做出的是投降的姿态,也难以掩饰话语中显而易见的调侃意味。
庄柏看向这人的双眼,却开始有些犹疑。
“我以为你和警察的关系走的很近?”
“走的近……是没错,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质疑一些显而易见的工作失误。”庄柏看着面前的人保持着原先的动作,还抽出闲暇耸耸肩,“比如这种让合法公民陷入险境的情况。我想说的是,姐姐,我也不像洪荒猛兽,拿这种东西对付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怎么也得当个秘密武器……”
但庄柏也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觉得事有不对。
“不要拖延时间,你过来一点。”她厉声道,上前一步,把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眼前人的额头前,见面对人本能往后一缩,自己又靠近了一点,“我们可以慢慢解释,你老老实实的想明白,现在没有第二个选择。你不用耍嘴皮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于宣仪”微微垂眸,像是听从着指令。
“如果你这么吩咐,我也只能照办啊——”他嗟叹了一声,就这么感受着冰凉的枪口从额头的前方,转移到了太阳穴的位置,然后定在一个指定的地点。
“你在等人,我在等死。”他苦中作乐,“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庄柏下意识的偏头又很快转了过来,让自己不受影响:“不要说废话。你告诉我,你和黎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被自己威胁的人开始沉默不语,似在拖延时间,她又逼近了枪口,低声追问。
“你认识他,但你见过他没有?他叫什么,现在在哪里,不对……上次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对你是什么态度?你是他的妹妹?”
又是一片沉默。
“不要拖延时间!”
“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被威胁到边缘的人终于幽幽开口,语气里甚至渗透着哀伤,“我跟你说实话,大姐。从我六七岁的时候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么大的个子一个人被扔在了外头。我的人生里根本没有什么哥哥姐姐,所有的亲戚都是认来的……”
他在地上比划着自己六七岁高度的时候,枪口仍旧抵着他的头颅。
庄柏紧张的往四下看了看,发觉没有可疑的迹象,再次死死盯着这位认准了的对象:“和你的记忆没有关系。你好好的想一想,有什么人最近接近了你?那个怪物……我要见他一面——你是唯一和他能扯上关系的人!”
“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他似是舒了一口气,仰头说道,“你在说那个惹人讨厌的黎明的话,作为一个学生可是一点都不敢和那样的杀人凶手扯上关系——担当不起,也付不起那么多连带的责任。或者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我和她的关系?我从来都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他露出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脸孔,经过恰当修饰的脸孔。
妆容、发饰、乃至此刻的身形姿态,俨然是一个漂亮女子的样貌。而作为标志的人声也清脆悦耳,声调高昂,全然是一个被卷入凶案的弱女子,抒发着自己虽然一无所知,但却被各路人马折腾的烦不胜烦的真挚心声。
这是“于宣仪”。
庄柏看着自己眼中的“女子”自然无比的表情,微微眯眼。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剧院里,你坐的是第几排第几座。”
她已经开始生疑了。手枪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威胁是无与伦比的,少有人能在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几十克的力道就能致人死亡的恐怖武器时,表现出这样超乎常人的镇定。
虽然于宣仪从一开始的调查中就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但更大的可能在于,这个人也许是被假冒的。也许警察提前知道她会动手?庄柏早有这个预测,因为自己出来以后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
警方设下这样的埋伏。
但另外的诱惑,一些从审讯中得来的情报,让她不得不在这个时间出手。
已经没有时间了!
作为被询问的对象,他舔了舔嘴唇:“你让我想想。”
还没等庄柏发出另一半的质疑,他便低下头,嘴里吐出数字和字母,还补充性的抱怨了一声:“姐姐,我真该谢谢你了解我的记性不错。要不是有这种能力,我是不是就交代在这了?”
“如果发现了你的异常,他很快就会来。”庄柏看了一眼闪烁着光芒的电子手表,皱起眉头,“半个小时了。”
“或许根本不会有人来。”他却要悲观很多,和她唱反调,“你的推断可能有些自以为是了。当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笃定着什么?”
庄柏咬了咬牙:“……你是活太久了?!”
作为一个人质,他似乎太过啰嗦了。即使是神经有问题也难以解释这种症状。
“你有没有想象过,你做的一切可能只是滑稽的独角戏?”他却在这一刻,让自己的双眸对准了庄柏的视线——四目相对。
庄柏的神情骤然一滞。
“你开枪!对准我,就对这这儿。”他像是放弃了抵抗,近乎自暴自弃的一把抓过了庄柏的另一个手腕,“你来啊!我就不信你敢出手!”
她几乎就要握紧了扳机!但在同一时间,她也感受到了另一种触感——在刹那之间,唯一能解释这种触感的可能性钻进了她的脑海当中,以致于庄柏面对的世界几乎在瞬间就成了一片空白!
“你……你是……”庄柏甚至来不及想象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惊恐的张大了嘴。
砰!
一声枪响激起一阵回音。
与此同时,黎明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因为缺少的摩擦力迅速滑脱。而另一只几乎逼近扳机的手,也在转瞬之间被拽到了肩膀以上。
枪口指向地板——无法在墙壁间反弹,在并不坚硬的地板上打出了一个弹痕。
随着弹头落地的声音,男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一副颜色,用着这样因为妆容的改造更像是姑娘的面孔附在庄柏耳边,以自己原本的声音,极尽轻柔地说道。
“你好,女士。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冒牌货,更不是喜欢背锅的冤大头。我呢,正好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家伙,倒了大霉的——那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