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期在黑暗阴冷的地方待着,心态一定会有极大的变化,特别是像我这样,无缘无故地被逮到这儿来,饥寒交迫,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想法从脑子里面过去。

不过事到如今,说懊悔也好,说痛恨也罢,都是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既然能够摆出这样一副姿态,甚至连自己的帮手都给弄进牢房来,足以体现出朱炳义等人的决绝和狠毒,所以这个时候跪下来求对方,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我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决定缩在草堆里,默不作声。

朱炳义和九分女夏夕出现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地窖里居然有电灯。

当100瓦的大灯泡在地窖里亮起来的时候,我才真正瞧见我们身处这个地方的全貌,也瞧见了朱炳义和夏夕的模样。

夏夕就是之前我坐长途大巴遇到的九分女,不过这会儿她没有化浓妆,简单穿了一件民族蜡染的T恤,落落大方;而朱炳义原本在我的想象中,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毕竟骗了那么多漂亮女人,长得不帅可不行。

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长得老实巴交,有点儿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模样来。

这样的家伙,居然就是传说中讨了七八个老婆的朱炳义?

我有一种世界观颠覆了的感觉。

朱炳义和夏夕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和王后,挨着牢房,把里面一个又一个的肉票给瞧个仔细,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让我感觉自己好像菜市场待宰的小鸡小鸭。

转了一圈,两人来到了我的跟前,隔着栅栏打量着我。

我不敢瞧他们,只是缩在草堆里面装昏迷。

两人看了一会儿,目光汇聚,我感觉自己的脸上好像有蚂蚁在爬一般,痒索索的,只有咬牙硬忍着,生怕对方现在就把我拖出来操练。

就在我咬牙忍耐的时候,栅栏外的朱炳义和夏夕两个人开始商量起来。

一开始我听得不仔细,过了一会儿,好像听他们在议论炼制那聚血蛊最后的容器,听夏夕的意思,觉得这十八个人里面,就我的素质最好,居然能够在引蛊的折磨下,还能够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应该能够承受聚血蛊成形的痛苦。

既然是蛊,必然会有自相残杀、角逐最强的过程,聚血蛊最终成形,就是由十八条引蛊,集合了十八种蛊苗血脉最终融成。

这种蛊不但炼制极度困难,而且还十分损伤精力,朱炳义不敢用自身来做容器,就必须准备一个鼎炉。

等到那聚血蛊炼制出来之后,他再用鲜血慢慢喂养。

而听他们的意思,我就是那个让十八条引蛊最终决战的容器。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基本上敲定了之后,又跟老朱聊了几句,看得出来,朱炳义对老朱其实还是挺念旧情的,不过在夏夕面前,却不敢表露出太多来。

九分女貌美如花,不过全程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冰冷无比,不但是我,朱炳义都好像挺畏惧她的。

这一对狗男女走了之后,灯再一次熄灭,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了老朱的一声叹息。

他对于我被挑选来当做十八引蛊主战场的这件事情,表达了很强烈的遗憾,我问为什么,他说其余的人,虽然身体潜能被那引蛊吸收殆尽,但未必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但是如果被那十八条引蛊当做战场的容器,那么心肝脾肺、五脏六腑,估计都会千疮百孔,绝对没有活下来的道理。

为了让我有一种直观的印象,一直大老粗的老朱掉了一个书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一想也是,十八条脱颖而出的引蛊,在我身体里面厮杀,能给我留下啥好处么?

估计我的肚子里,已经是烂完了。

说完这些,老朱在旁边叹气,说老子这几天跟你相处下来,还蛮投缘的,没想到你却成了最倒霉的那一个,不过不要紧……

我一听,顿时就心生希望,问难道还有什么转机么?

老朱说没有,不过他懂一些超度亡灵的经文,等我挂掉了,他到时候帮着在旁边念点经文,让我的灵魂能够往生,也算是报答了这几日的“一饭之恩”。

我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听着老朱的话语,我知道自己已然是没救了,想起这个,我就是一阵难过。

要知道,我可还没有结婚呢,这些年来我母亲一直在催我,除了是想抱孙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哥早些年出国打工,一直都没有音讯回来,怕是客死异乡了,我母亲是想让我们老陆家,有一个传承。

只可惜,我最终还是死在了这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想到这里,我就是懊恼不已,早知道如此,我就听我母亲的话,去投靠我那个堂哥陆左,听说他这两年发达了,可比什么县长、县委书记牛。

尽管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不管怎样,都不会少我一碗饭吃对不?

我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掉,心里面就是乱七八糟的,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隔壁的老朱轻轻叹道:“良辰吉日,阴时阴辰,六煞汇合,阴阳相交,天罡地煞汇聚于此,莫非要出大事?”

我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而就在此时,突然间整个地窖一阵亮光,四下通明。

强烈的光线刺得我一阵眩晕,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有呜呜的箫声传来,紧接着就是罄响,然后有人在轻声念叨着什么经文,有点儿像是寺庙里面的和尚在念经,不过发音又十分古怪。

这并非一人在念,而是十几人交叠而成,来回激荡,此起彼伏,有点像是侗族大歌,莫名就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神秘感觉。

我眨了眨眼睛,瞧见前面的平地上面,突然多了六个穿着简单红肚兜的年轻女人。

这些女人肆意地扭动着身体,就好像是水里面冒出来的肉蛇一般。

她们长得都很年轻漂亮,又几乎都是光溜溜的,春光乍露,特别是她们那种娇柔魅惑的舞姿,看得人是一阵热血沸腾,欲火焚身。

然而我却没有,除了一开始的冲动之外,整个人都是一阵冰冷的。

我知道,一直担心的那一天,终于来了。

六个女人跳了一会儿之后,朝着四周散开了去,她们身子扭动着,有长蛇从地上、天花板上和木栅栏上游动过来,缠绕在她们的身上,蛇头随着那箫声摇摆,而就在这个时候,夏夕出现在了正中间。

此刻的夏夕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她穿得严严实实的,是一种蓝色土布织成的袍子,上面插着好多鲜艳的羽毛,脸上也抹着青绿色的植物汁液。

她是这儿的掌管者,口中念念叨叨,双手不停地抖落着,好像是电视上跳大神的神婆。

一开始我看着挺搞笑的,而等到了后来,我却感觉整个人开始飘了起来,眼睛里面出现了重影,感觉天旋地转。

过了几秒钟,我才发现那锁住了我不知道多少天的木栅栏,居然打开了。

而我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地窖的中间来。

与我一起的,还有另外的十七个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跟我隔壁的小刘一般模样,坑坑洼洼,有虫子在上面钻来钻去,而刚才那些肚兜女则在我们身边滑来滑去,不时吐出鲜嫩的舌头来,在我们这些人的耳边轻舔。

现场糜奢,诡异莫名。

这十七个人里面,我没有发现老朱。

最中间的夏夕声音越来越高亢了,当声调达到了一个顶点的时候,她用尖锐到极致的声音厉喝道:“出来吧,十八世的魂魄……”

她的声音好像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双手都不由自主地伸了起来。

我们疯狂的挥舞着双手,然后将嘴巴尽可能的张大。

啊……

我努力地张嘴,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声音,尽管我内心知道这样子真的很恐怖,但却身不由己,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夏夕伸手过来,抓住一根短毛笔,在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毛笔上不知道是朱砂还是啥,黏糊糊的,我感觉好像触电一样,麻酥酥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余光处瞧见从一个满脸孔洞的家伙嘴里,爬出了一只拇指大的小老鼠来。

这老鼠粉嫩粉嫩的,就好像刚出生的一样,左右张望了一番,居然凌空一跃,直接跳进了我的嘴巴里,而与此同时,我瞧见有蜘蛛、细赤蛇、肉蝴蝶、蛇舅母等等稀奇古怪的虫子,一股脑地朝着我的嘴巴里面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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