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樟五十六岁的生日没有大张旗鼓地操办,说是只邀请了些许亲友小聚。
可是那天下午,特地赶到韩家为他贺寿的人还是几乎踩秃了别墅外面的草坪,来来往往像是举办了一个大型的西式派对。
韩柏含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西装恰到好处的收腰,衬得他腰细腿长,俊美挺拔。
他不喜欢应酬,可他是韩樟的独子,不得不在一楼客厅接待上门来的客人。
有很多年轻alpha的目光在追随着他,可他并没有注意到,不管面对谁,都是礼貌而稍显冷淡的。
那天郑徐江也在,他名义上是韩樟的学生,和韩家人关系亲密,进出都好像半个主人似的。
他对韩柏含说:"要是觉得累就去休息一会儿。"
韩柏含只是平淡地回答他:"不累。"之后就走开了。
韩樟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后来私下对韩柏含说:"看不上郑徐江就算了,不过,你也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韩柏含今年三十岁了。
距离那年被孙耀绑架和临时标记,一晃又过去了两年,临时标记的效果早就消失,可是能够永久标记他的alpha却始终没有出现。
韩柏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他走到角落,拿出来看到是孙耀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四个字:我回来了。
孙耀两年前被释放之后就走了,他说他要和朋友一起去外地做生意。
他走之前向韩柏含借了二十万,把女儿安置在了一家条件很不错的疗养院里。
或许是关在看守所的那些日子让孙耀不安了,他发现他没办法保证一辈子不出意外地照料孙珣燕,他最需要的是钱,只有钱才能让孙珣燕一直得到最好的照顾,哪怕有一天他不在了。
当时韩柏含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给了孙耀二十万。
这两年孙耀一直在外面,连过年都没有回来。
他们都有对方的联络方式,但是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只有在今年过年的时候,韩柏含收到了一笔十万块钱的转账提示,之后收到孙耀发来一条消息:新年快乐。
他看了那条短信很久,也只回复了一句"新年快乐",便没有后续。
现在突然收到孙耀的短信,韩柏含一时间脑袋里没有任何想法,异常平静地在角落站了几分钟之后,给他妈妈发了条消息:"我有事出去一趟。"便拿着车钥匙和钱包快速朝外面走去。
韩柏含知道孙耀会去哪里,他过了两年回来,第一件事情肯定是要去探望孙珣燕。
开车去疗养院的途中有些堵车,韩柏含没有着急也没有不耐烦,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对孙耀现在是什么心态,只是这两年期间他时不时会想起他,会想起那间潮湿闷热的房子和那张沾满他体液的床。
之后的几次发情,韩柏含都会回忆起孙耀信息素的味道,还有他温热的吻,那是韩柏含活到三十岁唯一的接吻经历。
他不是什么高岭之花,他就是特别纯粹而已。
去年过年之前,韩柏含来这家疗养院探望过孙珣燕一次。
孙珣燕的气色不错,显然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韩柏含带来一束花,在病房里站了几分钟就离开了,他没什么想要和孙珣燕说的,他来看她,只是因为她是孙耀的女儿。
把车子停在疗养院大门外的马路边,韩柏含没有急着进去,他给孙耀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起来了,孙耀低沉的男性声音响起:"韩检?"
韩柏含沉默一会儿,问他:"你在疗养院吗?"
孙耀说道:"是的。"
韩柏含轻声说:"我在疗养院门口,可以上去看看你们吗?"
孙耀似乎有点诧异,他那边安静了片刻才回答道:"当然,谢谢你,韩检。"
韩柏含在疗养院的停车场停好了车,深呼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
他发现当他距离孙耀越近的时候,他就越难以平静下来,没有办法思考,心跳越来越快,即便是深呼吸也不能缓解他的焦虑。
他在电梯里皱眉,觉得自己这种状态挺糟糕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究竟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孙珣燕病房的房门敞开着,韩柏含走进去时看到孙耀靠坐在病房的窗台上,双臂抱在胸前,一双长腿随意地伸展着。
孙耀比起两年前更黑更瘦了,眉心和眼角都有抹不平的纹路,可他人是精神的,那双深邃的眼睛也是明亮的,短短的头发衬托的五官轮廓格外英俊立体。
看到韩柏含进来,孙耀站直了身体,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高大的身形完全撑起了衣服,缓步走到韩柏含面前伸出一只手:"韩检。"
韩柏含看一眼他粗糙的手掌,伸手过去跟他握住,"你好,好久不见。"
空气中有淡淡的信息素交融混合。
韩柏含没有注射可以维持一年的长效抑制剂,而是选择了三个月的中效期抑制剂,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做这种选择,就好像心里已经为什么做好了准备。
他们的手握了一下很快便分开了。
孙耀看着韩柏含的眼睛,说:"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吗?我陪了燕燕挺长时间,差不多也该走了。"
韩柏含从家里离开不久,韩樟就气急败坏地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只说自己有点急事,不理韩樟的愤怒,在路口前面结束了通话。
现在韩柏含也不会去提家里的事,他只是点了点头,平和地应道:"可以。"
他们从疗养院出来没有开车,孙耀带着韩柏含找了一家路边的小餐馆,两个人进去一起吃晚饭。
小餐馆乍看起来挺干净,在座位上坐下来了才会发现桌角墙壁的缝隙,都挤满了油腻的灰尘。
孙耀抽了纸巾把韩柏含身前桌面仔细擦干净,一边擦,一边说道:"环境不是太好,能将就吗?"
韩柏含一身西装笔挺,和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实在是格格不入。
"没关系的。"韩柏含安静地说道。
孙耀看了他一眼,"你一点都没变。"包括信息素也还是纯净的ega,淡淡的清甜。
韩柏含微微低着头,他没有聊自己,而是问孙耀:"这两年很辛苦吗?"
孙耀笑了笑,"不辛苦。"
其实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苦,最艰难的时候跟着大货车拉货,在山里车子抛锚,零下十多度守着一车子货物过夜。
他一双手曾经全部磨出了血口,后来又逐渐痊愈,如果不是细细地看,连疤痕都察觉不到。
"再怎么样,想一想燕燕,也就过去了。"孙耀平静地说道。
韩柏含看他的眼睛,随后又垂下视线,轻轻笑了一声。
孙耀又说:"还有十万我过几天还你,等朋友把钱给我打到账上。"
韩柏含闻言应道:"不用着急。"心想等这十万块钱一还,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瓜葛了,他盯着桌上缺了个口的玻璃水杯发怔。
孙耀静静看了他很久,问:"遇到合适的人了吗?"
韩柏含很快便回答他:"没有。"
孙耀没有说什么,只是身体微微往后靠去,轻而浅地吐出一口气。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喝了点酒。
韩柏含几乎不怎么喝酒,但是孙耀问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他觉得陪孙耀喝几杯酒的机会也很难得。
两杯白酒下去,韩柏含觉得身体开始发热,他抬起手把领带拉松,解开了衬衣两颗扣子,衣领敞开,露出来他精致的锁骨边缘。
孙耀细长的手指捏着酒杯递到唇边,不急不慢地抿着火辣的白酒,目光落到韩柏含的领口,记忆中柔软细腻的皮肤,含住了轻轻一吸就能留下一个红印子。
韩柏含喝了酒,菜没有吃多少,他思维还是清醒的,就是有些雀跃,一切细小的情绪好像都被酒精放大了,身体也越来越热。
旁边一桌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喝酒,其中有个alpha转头朝这边看。
韩柏含的ega信息素混合着酒精一起蒸发到了空气中,逐渐浓郁。
孙耀把酒杯放下来,说:"不吃了,我们走吧。"
他们从小餐馆里出来的时候,脚下有个台阶,韩柏含没有注意到一脚踩空,身体往旁边倒去。
孙耀立即伸手扶住了他,手臂搂住他的腰,很快又松开,说:"你喝醉了。"
韩柏含说:"我没有。"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找代驾。
孙耀突然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打开代驾软件的动作,说:"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我就住在附近的宾馆。"
韩柏含不太明白地朝他看去。
空气中的ega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了。
孙耀把韩柏含的手抓得很紧,抓得他几乎都觉得痛了。
韩柏含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孙耀住在附近一个小宾馆,价钱很便宜。
他节俭惯了,现在经济条件已经宽裕了,仍然舍不得住好的宾馆,好像随便找张床都能凑合着睡一晚。
韩柏含一进去房间就闻到一股霉味,除了霉味大概还有点别的味道,说不上来,反正不好闻。
房间很小,中间一张双人床一个电视柜,床边有一把椅子。
卫生间的玻璃是磨砂的,里面开着灯可以从外面看见人的轮廓。
孙耀让他坐椅子,说:"等你酒稍微醒一点再走。"
韩柏含坐下来,看孙耀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一条缝。
接着孙耀在床边坐下来,沉默地看着韩柏含。
韩柏含显得有点难受的样子,他把领带取下来,西装扣子解开,衬衣扣子也多解开了几颗。
孙耀站起来,说:"难受?我给你烧点水喝。"
韩柏含在孙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仰起脸说道:"很热。"他脸上带了点不自然的潮红。
ega信息素的气味丝毫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
孙耀停下脚步,伸手摸韩柏含的额头,发现热得烫手。
他本来以为韩柏含是喝醉了,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韩柏含仰头看向孙耀,眼角都微微泛着红,他说:"你的信息素。"他闻到孙耀的信息素,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在自己周围逐渐变得浓郁,将他几乎完全包裹起来。
孙耀开口说道:"因为你在勾引我,你知道你马上就要发情了吗?"
韩柏含呼吸灼热,神情专注地看他,过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
孙耀问他:"为什么没有注射抑制剂?"
韩柏含这回不回答了。
孙耀弯下腰,与他平视,食指弯曲着用指节轻挠过他的脸颊,然后缓缓滑下来,从耳畔落到后颈,按压他的腺体,"回答我啊。"
韩柏含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了,他脸上表情平静,眼神却抑制不住恍惚,他问孙耀:"回答什么?"
孙耀用手指压他的腺体,语气也很强硬,说的话却是:"我配不上你。"各个方面,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条件和别的alpha竞争这样一个ega。
韩柏含看着他,问了一个问题:"什么配不上?"
孙耀笑了一下,说:"什么都配不上,可我还是要标记你,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推开我。"
有很多话孙耀没跟韩柏含说,两年前他下定决心出去赚钱不只是为了孙珣燕,还为了韩柏含,很多个日夜,他眼前反复浮现韩柏含泪流满面朝他伸手的样子,他在梦里不断地想要握住韩柏含的手,却始终不能成功。
他直到走之前也什么没对韩柏含表示过,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他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更不敢叫韩柏含等他。
可他那时候就在想,如果等他回来了韩柏含还是一个人,那他就一定要标记他,他是属于他的ega。
孙耀在等韩柏含最后的决定,而韩柏含却在此时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孙耀的肩膀,吻住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