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群情汹涌,臭鸡蛋如雨,烂菜叶如云,齐声怒吼,挥舞拳头。
逼得随行钦差护卫的锦衣卫们,不得不组成人墙,勉强挡住人潮,但也难以支撑,工人们的吐沫星子,马上就要将两人淹没了。
世子姜宏被不知从哪里丢来的一颗臭鸡蛋,击中了额头,臭鸡蛋的汤汁流淌下来,惊吓、臭味,更加上羞耻,让他眼珠一翻,祭出了必杀技。
晕倒!
世子姜宏当场昏倒在地。
孙德全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神操作?
他不知道,上次世子姜宏眼看就要过不了关,就这么晕过去的。
从那之后,世子姜宏练出一门绝学,只要交代不过去,就晕过去!
孙德全也想晕过去。
就这么被司礼监掌印宫女当众编排,又被万夫所指,之前积累的名声怕是要大跌一次,甚至毁于一旦了。
但他没法昏过去啊。
世子都晕过去了,他还能晕?
这种操作也太假了吧?能不能走心点啊喂!!
孙德全只能一脸无奈,咬牙坚持,让人拉住昏倒的世子姜宏,指着司礼监掌印宫女道:“我记住你了!身为女帝亲信,却如此巴结奉承柳川,公然羞辱朝廷命官!咱们到了女帝跟前,我跟你没完!”
身边都是群情激奋的工业基地的工人和商人,孙德全不敢多停留,生怕如同世子姜宏一样,被人臭鸡蛋招呼,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他一溜烟带着昏过去的姜宏世子,上了马车,飞快关门,在工业基地工人们和商户们的臭鸡蛋、菜叶子和臭骂声中,狼狈而逃。
工业基地的工人们和商户们,大笑着欢送这两个友邦奴。
“侍郎是狗!”
“尚书是狗!”
“狗连石子都不吃!”
“哈哈,没毛病!”
“滚回京城去吧!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柳川一脸微笑。
这效果,比他之前设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很多!
没想到,司礼监掌印宫女,一番诙谐幽默的段子,居然将工业基地的工人们和广大商户,对这些崇洋媚外卖国奴的愤怒,彻底激发出来,气势汹汹,万夫所指,弄得孙德全等人招架不住,直接狼狈而逃。
什么是斗争?
斗争不见得非得要上纲上线。
有时候,这种人身攻击、群众路线、万夫所指,比朝堂上的什么唇枪舌战,更让人崩溃啊。
司礼监掌印宫女就擅长这种手段,搞得敌人崩溃。
柳川本来想着,待得这些家伙将事情闹大,他带着魏国的吴德龙,草原突厥国的将士们,以及来自其他小王朝的人们去一趟京城,在朝廷上将此事澄清,也就能将长公主党气焰打压下去了。
谁想到,司礼监掌印宫女的掺和,让事情变得更简单。工业基地工人们和商户们的愤怒,直接击溃了长公主党们的外强中干,吓得他们转身就跑了。
柳川走到司礼监掌印宫女面前,咳嗽一声道:“你身为女帝身边的人,这么玩会不会太过火?”
司礼监掌印宫女一脸苦涩,一副大难临头的可怜样子:“奴婢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哪里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我说柳首辅,我可是你提拔上来的人,你要是不替我扛,我这个司礼监掌印可就死定了!再说,我帮你打发了这些讨厌的苍蝇,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她无耻地伸出手,捻动手指,做出数钱的动作。
柳川脸色一变,这个司礼监掌印宫女,简直是贪财的典范!话说皇宫里的女人们呐,那一个个都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啊。这宫女身为司礼监掌印,居然也是这么一副掉钱眼里的嘴脸?
柳川板起脸没好气喝道:“你掉钱眼里了?你知不知道,这半年多,我给你多少好处?折算成白银,足有几万两!你还好意思跟我要钱?”
司礼监掌印宫女装可怜不行,只好换了一副表情,微微一笑道:“正是因为柳首辅将奴婢当朋友,奴婢这个司礼监掌印,才甘于为首辅大人铺路。”
柳川乐了。
这司礼监掌印宫女真是够厚皮脸的,不过她可是皇宫除了女帝之外,最有权力的女人,脸皮不厚还怎么上位。
“几万两白银,换你司礼监掌印宫女一个段子?这段子字字万金,够贵啊!”柳川揶揄道。
司礼监掌印宫女干笑两声:“我也不只是做这点事,这不孙德全半年来一直在折腾,都无疾而终么?你以为奴婢光拿钱不办事啊?”
柳川这才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这半年你们在京城,挡住了长公主党的扩张之路,功不可没,我们的联盟,我不算亏啊。”
说道长公主党扩张,司礼监掌印宫女脸色凝重起来,摇头苦笑道:“形势没那么乐观。长公主党只是想要占据朝堂中枢一事,被我们联手破坏,但这半年你不在京城坐镇,长公主党在六部、九卿和士林中的势力扩张速度极快。不少部门渐渐彻底投降了长公主党,上次长公主当推荐孙德全代你行使首辅之位,要不是我拼着性命,在女帝耳边吹风,让孙德全再次饮恨,铩羽而归,孙德全就要成功了!”
柳川也表情凝重起来:“长公主党,扩张如此迅速?”
司礼监掌印宫女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要是再不回去,我看不出一年,你再也无法掌控内阁和六部,长公主党可就要一统天下了。”
司礼监掌印宫女之前一直笑语盈盈,此时却凝重如斯,可见长公主党这半年多的扩张势头猛烈,司礼监掌印宫女作为柳川的盟友,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柳川点点头:“工业基地的工程,倒是进入了正规。但要完工还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再说还有兵器厂建设和其他工厂的贸易工程,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司礼监掌印宫女脸色一变,正要说话,柳川一摆手,正气凛然道:
“*******,岂因福祸趋避之!!”
司礼监掌印宫女呸了一声:“天下读书人,谁说这句话我都信!但你柳首辅?我呸!”
装逼失败了……
柳川尴尬咳嗽一声:“本首辅说的都是实话,可惜你个宫女,就是不信。”
司礼监掌印宫女捂嘴颜笑道:“别跟奴婢开玩笑了!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为何在外面一直出差,也不要回京?”
柳川笑道:“是女帝将我踢出来,说什么能者多劳,再说我大夏如今虽然有了点家底,但经不起女帝花啊,要是国库没钱,后果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司礼监掌印宫女也沉默了。
许久,她才开口道:“我跟着女帝半年,这才知道,大夏的财政,早已入不敷出,寅吃卯粮。要不是你到处想方设法赚钱,恐怖各地百姓早就活不下去,导致造反了。可你在前面吃苦受累,流血流汗,煞费苦心,忙着给大夏巩固社稷,长公主却在后面插刀子、使绊子,甚至处心积虑,要置你于死地!这让人怎么受到了?”
司礼监掌印宫女一副替柳川打抱不平的表情。
柳川耸耸肩:“所谓公道自在人心。我在前面替女帝,替大夏这么拼命干,女帝自然会罩我。以女帝的圣聪英明,就算此事闹大,闹到了御前,长公主党也没好果子吃。”
他微微一笑:“我只有一句话给你,只管伺候好女帝,不用想太多!你听好我的话,受益无穷!”
司礼监掌印宫女一脸狐疑,看着柳川。
她身为女帝的亲信,朝廷政治斗争老狐狸,就算柳川没有任何反击迹象,她从本能感知也觉得柳川似乎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目标,正是长公主!
但即使以她的政治眼光,也看不出柳川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半年多来,柳川一趟都没有回京城,朝政也不怎么过问,只是在工业基地忙着干工程。
其实,她哪里知道,朝堂上很多重要位置的官员,都是柳川的人,孙德全就算代他行使首辅职责,也别想翻天。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司礼监掌印宫女自然不知道这些,不过她很快就开始整整的观看工业基地。
这半年来,她虽然没来工业基地,但通过女帝,她对工业基地工程的进展了如指掌。忍不住感慨工业基地建设之神速。
毫无疑问,从干活来说,柳川这半年替大夏干了很多活,甚至取得了惊人的业绩,积累了巨大的功劳。
女帝,对柳川也是赞不绝口。
但政治斗争,比的是谁能折腾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往不会干事,只会干坏事的人,才能取得政治斗争胜利。
比如长公主。
长公主党这半年多来,趁着柳川不在京城,大肆扩张,速度极快,不断收买人心,六部中很多中下层官员,都被长公主收为党羽。
除了首辅和各部尚书侍郎一层,需要女帝亲自任命,被柳川和司礼监掌印宫女联手挡住之外,长公主党几乎控制了京城大半的势力。
这一切,让司礼监掌印宫女心急如焚,才借此机会,来工业基地找柳川商议。
谁知,柳川给她的答案,居然是让她好好干活?不用想太多?
你妹!
当老娘是刚刚进入深宫的傻子?
但不管司礼监掌印宫女如何逼问,柳川总是那副风轻云淡、云卷云舒的样子,仿佛这位不是把持了朝政大奸臣首辅,而是一个诸葛亮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心臣子一般。
柳川甚至对司礼监掌印宫女一本正经表示,本首辅,只想替女帝干活,不想争权夺利!
司礼监掌印宫女气得想回家打小孩啊。
你丫的大夏大奸臣柳川,居然从良?
骗鬼啊?
但柳川就是死活不说,更是对司礼监掌印宫女让他提前回京的提议毫不动心,司礼监掌印宫女也不能把他绑回去吧?
没办法,司礼监掌印宫女又劝说了柳川一天之后,终于无奈回京复命了。
走在路上,司礼监掌印宫女越想越是不对劲。
她身为女帝身边的亲信,可以肯定,柳川是个老司机,套路深不可测,却做出如今一副受欺负老实人的样子,任由长公主扩张势力,剪除他的党羽,却屁都不放一个。
这事情,怎么想都有套路啊。
走到了京城,闻到了一股臭豆腐的味道。
原来,路旁有一个老头正在卖臭豆腐,还在大叫着:“臭豆腐!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啊。远香近臭啊。”
远香近臭?
司礼监掌印宫女思索咀嚼着这句话。
突然,司礼监掌印宫女猛然瞪大眼睛!
“我去!我太忠厚老实了,又差点被这个大奸臣柳川骗了!”
司礼监掌印宫女终于想明白了柳川的套路!
果然是柳川,套路太深!
“柳川不在京城待在女帝身边,是怕女帝多心,对他心生忌惮,反而自我放逐,跑去给大夏搬砖干活,任由长公主党扩张,就是让女帝对他彻底放心。反而因为长公主扩张速度太快,成为了对皇权最大的威胁,女帝便会更加倚重柳川,疏远长公主。”
“这个柳川,简直不要太狡猾!”
“难怪他让自己只管伺候好女帝,不用想太多呢。”
“以女帝目前对柳川的心,只要柳川不出大过错,都毫无问题。柳川这番时间,耽误得起。”
联想到皇后怀~孕、可能是龙子的消息,司礼监掌印宫女眼睛更亮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柳川!套路这么深!”
“柳首辅的套路,以后再慢慢品味吧。”
等到她回到京城,才知道孙德全等前一天就回来了。
司礼监掌印宫女、申时行一回到京师,就听到坊间传闻,据说,孙德全、世子姜宏一进京城,病了的也没病了,晕倒的也不晕了。
一到了寝宫前前,两人便一脸激愤,噗通一声跪下,一起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从工业基地跑回来奔丧呢。
女帝正在歇息,却被这三人打断,听着哭丧更觉得晦气,皱起眉头让太监去问怎么回事。
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跑到三人面前跺脚道:“世子,孙尚书,你们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女帝歇息时分,不许大声喧哗?这不女帝被你们吵得很不高兴,让咱家问问怎么回事?”
世子姜宏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道:“皇姐,臣弟被人公然折辱,没脸活在人间了!请皇姐给我主持公道!要不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宫墙上!”
孙德全也表示,他们作为大夏钦差去工业基地,奉旨查看柳川扣押魏国,草原突厥国的将士们,以及来自其他小王朝的人们的案件,却被人折辱,士可杀不可辱,女帝不给他做主,那他只能去死。
这两个人,本质与女人没区别,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套路太老套。
但很有效。
女帝本来不耐烦听这两个货的话,但一听这两个家伙,都要在她寝宫门前自杀,盘算着他们死了固然不可惜,但自己的宫门还需要清洗,说不定还要请道士做法事超度。这事好麻烦啊……
无奈之下,女帝传召,三人被带入了宫中。
女帝让两人自己讲,柳川到底怎么他们了,为何如此大哭?
当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讲述完自己在工业基地的悲惨遭遇之后,满脸期待提起头,希望看到女帝一脸愤怒的表情。
但事与愿违啊。
他们看到的不是女帝一脸愤怒,反而是女帝咯咯作笑啊。
“侍郎是狗?”
“尚书是狗?”
“狗不吃世子?”
“咯咯,这谁想出来的段子?不错!倒是挺有意思的!”女帝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啊。
孙德全和世子姜宏,出离愤怒啊。
“女帝!我等可是奉您的旨意,前去工业基地调查柳川虐待魏国,草原突厥国的将士们,以及来自其他小王朝的人们一事!如今被人折辱,女帝岂可一笑置之?如此一说,皇家威严何在?”
还是孙德全懂得告刁状,把握住女帝心理大声道。
女帝勉强忍住笑,摆出一副我很正经的样子,正义凌然问道:“孙尚书,我问你,这是谁骂的你?”
孙德全抗声道:“是司礼监掌印宫女!”
女帝问道:“骂你的是司礼监掌印宫女,你为何要告柳爱卿?跟柳爱卿有何关系?”
孙德全一阵语塞,随即又恶狠狠道:“女帝,切不可小看柳川和司礼监掌印宫女。这两人表面上斗来斗去,实际上沆瀣一气!根本是一丘之貉。”
女帝一听这个,心中不禁一股不耐烦的火气涌起。
她知道这几个大臣的尿性,不干实事,就喜欢欺负她的柳爱卿,但问题她的柳爱卿又没问题,这些人偏偏要往上扯。
没事找事!
不知好歹!
不知进退!
女帝不耐烦:“够了!朕只是让你们去工业基地看看情况,如今你们也说了,魏国,草原突厥国的将士们,以及来自其他小王朝的人们也没有意见,没觉得自己受到不公待遇。他们都没话说,咱们自己人还要追究?再说朕身边的人也只是跟你们开玩笑而已,待得她回来之后,朕责备她一下就算了!”
孙德全和世子姜宏,瞠目结舌。
这事,就这么完了?
但他们再怎么反对,都是无效了。
女帝脸上依旧一脸正经、正义凛然,让他们赶紧消失,两人气的咬牙切齿,刚刚离开寝宫,又听到后面寝宫内响起的咯咯作笑之声。
世子姜宏和孙德全,两个离开皇宫,发现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都在流传司礼监掌印宫女编排他们两人的段子。
“哈哈,你们听说了那个尚书是狗的笑话么?”
“司礼监掌印宫女现编的,经典!”
“狗不吃世子!嘻嘻。”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愤怒别提了。
这一下,他们又出名了。
不过每一次出名,都是被戏耍、被嘲弄的角色,这名气他们宁可不要啊。
“奸贼柳川!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两人牙根都要咬断了,恶狠狠诅咒着柳川和司礼监掌印宫女,才各自落荒而逃,灰溜溜回家去了。
司礼监掌印宫女第二日回京,直接入宫,向女帝递交了魏国,草原突厥国,以及来自其他小王朝的人们国书,还有柳川的密折。
女帝看过了魏国,草原突厥国,以及来自其他小王朝的人们的国书,扔下了一句:“人家这些人都没有意见,也不知道长公主孙德全他们在瞎叫唤什么!真是的!”
听到这句话,在座几人就知道,女帝已经将此事盖棺定论,再也不用担心长公主做文章了。
长公主党这次想要借助外交事件做文章,企图再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