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哥窝在张惜花怀中,轻轻吸着小鼻子,眼睛半开半闭,小小的人儿精神十分萎顿,瞧得一旁的何曾氏心疼极了,忙张手要将孙儿抱过去,可这才刚一动何曾氏还没接上手,榆哥便抗拒的往张惜花怀中缩,他嘴巴一憋,拉开架势便要哭。

回一趟娘家,结果不知怎的榆哥突然发了一场热,张惜花与何生只能在阳西村多停留了两天,等榆哥精神好一些了,才敢启程家来。

原先是个虎头虎脑,一点不认生,谁抱都咧嘴乐呵着让抱的小孩儿,生了一场病倒依赖起爹娘来,除何生与张惜花外,榆哥是谁也不愿意亲近,别的人一有靠近他的迹象,他张嘴就要哭。

张惜花赶紧轻轻拍怕他的背,很快将榆哥安抚住。她自己也心疼的要命,这两天儿子连吃奶也没劲头,睡得十分不安稳,她昨晚更是守了一夜只合了不到两个时辰眼。

何曾氏见此,心疼道:“你赶紧带了他回房睡一会。”

张惜花点点头,抱着还在轻轻抽抽嗒嗒的榆哥入了房里,她自己和衣躺上床,榆哥不肯离她的身,张惜花只能让儿子趴在胸口睡觉。

她轻柔地抚摸着榆哥的小脑瓜,嘴里唱着小曲儿哄着他,约莫一刻后,榆哥渐渐停止哭声,细细的打着小呼噜声儿。

张惜花扭着脖子一看,已经睡着了。

何生关上房门,放低脚步声走近,问道:“睡着了吗?”

“嗯,刚睡觉下呢。”张惜花伸手到榆哥的小衣裳里探一番,体温已经接近平时的正常温度,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她帮着医治别人家的小孩时,头脑很冷静,总是懂得怎么样安抚住孩子爹娘的心,可是轮到自家榆哥身体有啥不舒服,就难受的紧,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痛苦。

幸而榆哥发的这一场热,很快就稳定了。她也明白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没有哪个婴儿在生长发育过程中不生一场病的,可能发一场热,身体便会更有抵抗力。

何生压低音量道:“那药我在煲着了,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便会好。你看啥时候给儿子喝合适?”

何生不比张惜花心疼,可他作为榆哥的爹爹,不能跟着一起慌乱,因此一到家将紧要给孩子喝的药汁先给煲上,才回房歇息。

张惜花怕吵醒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榆哥,同样很低声回道:“等他睡醒来再喂。”

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何元元跑到丽娘家闲聊没回来,张惜花又腾不出手,何曾氏便自行去灶房做晚饭,待会儿何大栓家来,才到吃饭时间。

榆哥睡得很不踏实,只要一动,他就有惊醒的迹象,于是张惜花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何生瞧她辛苦,眼里怜惜道:“你也跟着小家伙睡一会罢,待会我给你留饭,小家伙的药汁熬好后,我再喊你起来。”

张惜花也的确没精力,无声的与丈夫对视,何生眸子里发出柔和的光,在这样的注视下,张惜花呼吸声慢慢绵长,很快也睡熟了。

静静的注视着床上一大一小,何生感觉此刻的心神很是安宁,没有成亲没有自己的媳妇孩子前,对于成家的认识,只来源与爹娘之间的相处,他也一直认为娶妻不就是简单的有个人给洗衣做饭、生养孩子、互相间敬重着生活罢。

其实,不然。

说不出来是什么,成婚生子,日常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远远也不止这样简单。自从身旁有了张惜花后,他觉得琐碎的生活比往日更加充实,两人有了榆哥后,更是整颗心被填得满满,好像能为了这两人,做任何自己不愿做的事儿,烦闷忧愁时,想到妻子孩子需要自己,心里便踏实了。

世道不好,他也发愁、胡思乱想过。可因着家中的老老小小,强行打起精神面对,虽然有压力,他却甘之如饴。

昨晚不仅张惜花熬夜没睡好,何生亦然。他守在床沿,用手支撑着脑袋小憩,一直到何曾氏敲门说可以吃晚饭时,何生才站起来离开。

晚饭在安静的氛围下结束,眼看天色已晚,饭菜即使放在灶台上温着,只要火一熄灭,就很快凉透,何生只能推推张惜花,将她唤醒。

待她起床,夫妻两个合力给孩子喂药。榆哥睡得沉,虽然很不忍心将他吵醒,何生先抱着孩子防止途中他挣扎,再用手捏开榆哥的嘴巴,张惜花立时将药汁灌进他嘴里。

可能是睡了一下,榆哥的精神好一些,对于突然流进嘴巴的药汁还没反应过来,他无意识的伸出小舌头品尝,待察觉到苦时,这才“哇哇”地哭出声儿来。

原本病了一场,小小的人儿很是没有精神气,此刻扭动身体挣扎时,那股蛮劲差点给他挣脱,何生禁不住轻笑道:“小家伙这样有活力,想是快好了。”

张惜花也笑道:“没发热了。估摸着这两日便会大好。”

夫妻俩皆嘘出一口气。

给榆哥喂完药,又擦完身,换上干净尿布,他精神一好,就没那样黏人,张惜花才有时间去匆匆解决完晚餐。

何生已经将洗澡用水抬进房里,只等她回房洗完,就可以上床睡觉,一家三口一夜安眠到天亮。

天边微微泛出一丝鱼肚白时,榆哥就醒来啦,小家伙充满活力,十分耐不住,也不晓得是怎么给他爬起来的,他两只小爪子死死揪着张惜花衣裳,胖嘟嘟的身体攀附在她身上,嘴里依依呀呀的一直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何生侧身斜靠在床沿,与榆哥大眼瞪小眼……

父子中间夹着个张惜花,她还没睡醒。

榆哥嘟着嘴巴,呼呼的胡乱叫着,还口齿不清的哼着小调。

何生带了这么长时间孩子,也渐渐摸索出榆哥一些行为的意思,小家伙现在似乎想让自己将媳妇叫醒?

他要吃奶?

何生是被儿子吵醒的,当他发现小孩儿竟然自己翻滚来翻滚去,最后独自寻摸到媳妇身边,攀着她慢慢自己半站起来时,何生一脸的惊奇,简直无法用言语诉说自己心头涌出的喜悦感。

何生原本想第一时间将孩子给抱起来,后来出于观察他的心理,一直按捺着不动,没想到这小子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啦,都能立定了。

何生嘴角弯起来,鼓励的哄着榆哥放开扯着媳妇的手,让他试着全身站立。

榆哥倏地瞪大眼,他似乎明白了爹爹说的话,可才刚放开手,小身体突然一晃,“噗通”一声摔下来,何生立时探出手,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没来得及把儿子接住,榆哥实实在在地砸到张惜花的身上。胖乎乎的小身体一下子将他娘砸醒了。

榆哥闯了祸事犹不自知,以为做了个好玩的游戏,他张开嘴“呵呵呵”笑得十分开心,立时奋力拱来拱去要再次爬起来。

张惜花揉揉眼睛,顺手把捣乱的榆哥揽入怀,忍不住叫苦道:“你这个胖小子,砸着娘亲身上好一阵疼呢。”

边说她边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胸口,榆哥长得结实,白白胖胖的,猛地砸下来差点将张惜花砸懵了。

何生微微扭头,觉得十分对不起张惜花,都怪他没把儿子接住,或者干脆儿子砸到自己身上?反正他皮粗肉厚的。

何生默默的忏悔时,张惜花微微瞪一眼丈夫,她虽然睡着,可依然迷迷糊糊听得父子两人的互动,若不是丈夫哄骗着,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他也不怕儿子摔倒,磕碰着脑袋,到时候磕出个好歹来咋办?看来婆婆与娘说的都对,男人再精心,也没女人家细心。孩子还是由女人家来照看的好。

何生不由红了脸,他虽然猜不透媳妇那小眼神的具体含义,可大约也能推断一点儿,估摸着在埋怨他呢。

床上垫着厚厚的棉垫,何生一点也没想到榆哥会有摔着的危险啊。细说起来,他还有点冤。

娘亲醒来,榆哥很不安分的爬着寻上去找奶吃,张惜花没心神埋怨丈夫,赶紧伺候她的小祖宗。

榆哥咕噜咕噜的闷头吃,吃得急还呛了一下,张惜花满脸无奈。能吃便表示身体快康复了。虽然很无奈,可舒张的表情依然让人感受到她的喜悦。

何生盯着媳妇与孩子,眼里沉了沉,忽而轻飘飘道:“惜花,待榆哥大一些,我们再给他添个弟妹吧?”

张惜花手一抖,瞬间打了个激灵,垂低头瞥见自己此时泄露一片的春|光,她脸腾腾的红起来,轻声嗔道:“你在想什么呢,赶紧掉转头去。”

何生眼神幽幽偏不动弹。

被丈夫一瞬不瞬打量的张惜花脸上发烫,赶紧背过身正对着墙壁。

房间的光线依然有点暗淡,背过身时挡住了大半光线,榆哥却不干了,哼哼着抗议。

儿子吃着奶还吵闹,她只好再次转回身,榆哥立时不闹了,何生却很好心情的笑起来。

张惜花难得恼羞成怒道:“真个受不了你们爷儿俩!”

何生抿着嘴,眸子里散发着慑人的光彩,他故意端正身形,严肃道:“才刚那话我是认真的,我们的确要加紧给榆哥添个弟妹呀。依你看,今晚合适吗?”

这是明晃晃的说荤话呢。

“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张惜花不敢看他,只垂下眼帘,轻轻的呵斥着,可惜羞得脸红红,甚至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耳垂处,皆红彤彤的一片。

何生嘴角上扬,低低的笑起来。

好个无赖,啥时候竟然变成这副模样,言语调戏完,还要嘲笑她,张惜花忍不住伸手就要锤打他。

何生突然发掘逗媳妇也这般有趣,或许以后可以没事儿逗逗?可他说这话时,自己也好不了哪里去,只不过比媳妇更会掩饰、更能控制脸上表情而已。

因此,他由着张惜花狠狠锤了几拳,锤得她自己受不了羞得再不肯理会自己丈夫,何生瞧见媳妇真的生气了,忙将人搂了个满怀,沉沉地低声哄道:“惜花……惜花……”

他还拿唇间、下巴处新长的胡须一点点在她的脸蛋儿、白皙的脖子处慢慢磨|蹭,弄得人浑身痒痒,导致张惜花不得不边笑边求饶道:“快放了我……好了,好了啦,我不生气了。”

媳妇软糯糯的声儿,听得何生刚才尚还清澈的眼眸慢慢幽深,他已经沉沦进来,却舍不得就这样放开她,因此不声不响地迅速寻上她的唇,轻柔的含住啃食。

一室浓稠的甜味,始终挣不脱丈夫的钳制,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喘气的空挡,张惜花只得拿儿子来做挡箭牌,微怒道:“你儿子还在吃奶呢。”

何生浑身一震,他竟然把榆哥给忘记了!何生赶紧放开媳妇,垂低头,眼角的余光瞥一眼榆哥,何生很欣慰的想:有了吃万事不管,不哭不闹,还懂得心疼爹爹了呢。

闹了这一阵,天色已经不早,何生掀开被子起床穿戴。

半响,待榆哥吃饱喝足,他自个儿活泼乱跳的在床上玩耍时,张惜花被丈夫撩拨得扑腾扑腾乱跳的心,才慢慢恢复平静。

稍后,晓得儿子儿媳已经起床,何曾氏进房里瞧过榆哥,见孙子精神奕奕的玩耍,还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何曾氏跟着笑道:“今天没什么事儿,他身子才刚好,别带了他出门,就在屋里呆着,过两天好起来再让他出门透透气儿。”

榆哥生病的原因,估计就是天气突然转寒凉,身体受不住才这样。隔壁芳姐比榆哥还严重,不仅发热,还咳嗽不断呢。

婴儿体弱,由不得人不担忧。

“嗯。”婆婆也是为儿子好,张惜花不敢不听。

于是他们回到家,张惜花连续两天没出门,何元元实在忍不住,瞅着空子,立刻绘声绘色将村里传开的流言当笑话讲给嫂子听。

何元元下巴一抬,摆出十分嘲弄的姿势,嗤笑道:“真是个风水轮流转,没想到那个罗香琴也有今天。”

想当初与哥哥退婚时,罗家的态度多强横呀,自家哥哥被人瞧不起,简直当成一滩泥,何元元心气也十分不顺。

她早就想瞧罗家那一波人的笑话了。

万幸终于让她瞧见了。

张惜花听完,心里亦十分五味杂陈。当初罗香琴故意找理由挑衅自己时,她差点就因此而埋怨上何生。

若不是想得开、心宽,不定现在过得啥日子呢。虽然以自己的性子,肯定不会与丈夫闹啥矛盾,可是到底心中存有一根刺,想想便不得舒服。当初若是解不开心结,再好的结果也不会与如今一般,能跟丈夫心意相通,彼此开始互相珍视。

何元元道:“罗大壮还挺搞笑的呢,他前几天竟然跑我们家来,想请嫂子到镇上给他闺女治病。嫂子你说他家是不是脑子有病呢?当咱们家好欺负,幸好娘给一口回绝了。”

为着面子情,当初何家给了罗家脸面,但那脸面是个啥模样,彼此心知肚明。上一次罗香琴挑衅张惜花的事儿,当夜时就被张惜花默默的化解了,因此还与何生夫妻关系更进了一步。这当中的事儿没一点风声露出来,何曾氏根本不清楚,罗香琴的父亲罗大壮找上门来,何曾氏出于嫌麻烦的心里,直接婉拒。

恰好儿媳妇不在,省下后面的麻烦事。

张惜花叹口气,道:“她那么个情况,我实在没经手过,心里都没底呢,哪里能保证给治好。”

不是她没有医者仁心,而是她的确不敢经手,光是听小姑说的那些情况,都觉得像个烫手山芋,治疗不好人,再图惹一身事怎么办?

这时间,除了自己的家人,再没人值得自己掏心掏肺去对待,即使知道治疗罗香琴可能获得一大笔银子作报酬,可她也并不想尝试去治。

张惜花上次替罗香琴把过脉,她那身体当时亏损厉害,要抱住胎儿本来就不易,若是由她来治疗,她一定会建议在保胎时还要慢慢调养母体,这样胎儿保住时,孕妇也调节过来了,生产时就没那么多问题。

罗香琴既然顺利保住胎,算算日子也该到了生产的时候,现在分娩是没错的。

可是,张惜花觉得罗香琴顶多是生产艰难点,问题远远不会大到危机性命呀。再说县里老爷请了那么多人仔细照顾她,听闻稳婆都请了好几个,这么多人看护着,却出了这事。

罗香琴遭遇难产,差点一尸两命,怀胎十月的男婴死了,可她却侥幸保住了性命。性命虽然险险保住,大夫却诊断说,罗香琴的身体大亏,今后再也不会有身孕了。

据罗香琴的二婶王氏称,刚诞下不到两刻就没了呼吸的男婴,着实令人惋惜呢。

如果那婴儿活着,顺利养大成人,说不得罗香琴便要母凭子贵,将来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

王氏逢人便捂着胸口,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连连哀声喊道:“可惜啊……可惜啊……”

作者有话要说:\(^o^)/~

原本想弄个大章的,可素姨妈君突然造访,难受坐不住。今天只有这么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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