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暖身子趴在软塌上,小手翻着手里的书,回头对脸色不善的娄沉讨好的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我就看看,不给你弄坏。”
娄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把视线又放在了手里的奏折上。
沈暖松了一口气,小手小心翼翼的翻动起手里的书,动作缓慢,嘴角线条抿的笔直一脸的认真之色,就怕发出声音吵到她。
“啊湫!”
……一个响亮的喷嚏声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
“……”
娄沉放下手里的奏折,目光投向那个捂着嘴头都快埋到衣襟里的小肉团子。他正在偷偷的用余光瞥她,等两人视线接触之后立马吓得缩着头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假装没看见她黑了的脸。
看他知错了,娄沉便决定暂时放过他,冷声说道:“再发出声音我就把你扔出去!”
“……”沈暖正在揉发痒的鼻子,闻言动作一顿,紧接着娄沉就听到了以下的声音。
“啊……啊……啊湫,啊……湫,啊湫。”
……片刻之后摄政王娄沉将缩着脖子的小皇帝从书房里提溜了出来。
陈安本来是来找人的,一看到这个场面立马迎上去将人从娄沉手里接了过来。
“不许再进来!”娄沉冷着脸将人塞陈安怀里,随后便转身进书房。
陈安一脸担忧的检查着沈暖的小身子,紧张的叠声问道:“没打你吧,没打你吧。”
“……”沈暖翻着白眼看她。
随后她又唠叨起来,“摄政王脾气不好,先帝……那时候她也这样,你呀,别跟她计较。”
沈暖揪着小胖手指头,奶声奶气的嘟着小嘴说道:“我今年刚满三岁。”我才是小孩子,到底是谁不该跟谁计较?
陈安对上他那小鹿般无辜单纯的眼神,笑着伸出手指头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小祖宗呀,可别这样看我,我才不会信你。”陛下虽然年纪小,却猴精猴精的。
陈安跟着先帝多年,看着先帝和先君后相恋相爱,看着沈暖出生到长成这么大,她对于沈暖而言就是另一个亲人,先帝在时她也常常无奈的点着头喊他小冤家,自然不会像一般主仆那般,说话举止也都随意些。
沈暖不满的撅着嘴,小手捂着额头跟陈安控诉道:“我就是看看她的书,打了几个喷嚏,她就把我丢出来了,好小气。”
越想越觉得她有些小气,又哼着跺了跺脚征求陈安的赞同,“她小气吧。”
陈安笑着不说话,将人带着离开了安辰宫。这摄政王娄沉可不止是小气,她还记仇,可谓是锱铢必较……对于她的坏话,她可不敢乱说。
回到暖宫之后,陈安命人将沈暖身上沾了雪花的衣服换掉,又给他准备了暖茶,才跟他说明天要去学子苑学习功课的事。
沈暖是知道有学子苑这个地方的,但是是干什么他倒是不清楚,不过等听陈安说以后下朝之后不能回来睡回笼觉还要去学子苑学习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不是个好地方。
陈安一看他扁起嘴就知道他想什么,知道他嫌弃上了学子苑便宽慰他说道:“学子苑里也有跟陛下一样大的学子啊,到时候还是可以玩耍的,比一个人玩还要热闹些。”
最后她还是补了一句,“还是要好好跟太傅学知识的,不然摄政王会生气的。”
一提到娄沉沈暖就跟一条小蛇被人突然捏了三寸一样老实了,捧着手里的杯子坐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陈安以为他在想怎么才能不去学子苑的呢,也就没去过问。
以至于晚上的时候,沈暖揉着发痒的鼻子瓮声瓮气跟她说他觉得鼻子痒痒的头有些重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想以生病为借口不去呢,当下便一脸严肃的跟他说道:“陛下,这天下将来都是你的,你必须学好知识有能力了才能将它治理的好,陛下你还小,现在也许不懂老臣在说什么,但是你要想想你母皇,她必然是希望陛下学好知识变得成强大。陛下是万万不可以为了不去学子苑而找借口的。”
她语气稍微有些重,因为她现在可以算是唯一能看管着他的人了,她只能冒犯的开口让他知道一些事情的重要。
如果他从小就这样偷懒将来要如何才能从娄沉手里接过皇位,摄政王现在到底也是年幼没有异心,如若将来她迷恋上这种权利滔天的感觉而陛下又无能又该如何?即便摄政王对那皇位没有肖想,但是如果要将皇位交于一个不能打理掌控之人,这祖祖辈辈统治百年有余的沈朝便要在他这一代丧送了,到时候他一个男子没人可以庇护又要怎么办?
这是沈暖第一次听到陈安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他说话,心底有些害怕,而不是厌恶反感。从小他就知道这人和母皇一样一心为了他好,对他更为纵容,在母皇没了之后这人更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沈暖红着眼眶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说道:“陈奶奶,你别生气,我会好好学的,不会让母皇失望的。”
到底还是小孩,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陈安本来对他就心软,刚才说那些话也只是担心在先帝和她都不在之后,他该怎么办,她年龄也大了,不知道哪天也会先走一步离开他,他要是没有能力,怎么守护好大沈……
“不哭,陛下不哭,是陈奶奶说话说重了……陈奶奶只是担心我的小陛下以后没了我和先帝要怎么办……”陈安哽咽着用袖子擦去他的眼泪,柔声哄着他。
先帝在世时也称她为一声姐姐,他喊她一声陈奶奶也是对的。
沈暖也知道,哭了之后喝了点粥就乖乖的睡了。陈安守了他一会儿才暗暗叹了口气给他吹了灯出去了。
……
娄沉没人打扰后在书房里处理了一天的奏折,午饭和晚饭自然没有那个闲余时间去陪沈暖吃,她想着以他早饭的那个食量和胃口,估计是饿不着他的,便也没特意去过问他吃了什么。
等晚上入夜之后她派去暗中盯着左相府的寒冬回来的时候,她才放下手里最后一本奏折。
寒冬行礼说道:“左相今天找人商量意思是想明天共同请奏让沈晟入京。”
娄沉抬了抬眼皮,冷笑着说道:“她这是想要硬逼我着放沈晟进京啊。”
寒冬并没有接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娄沉手指敲着桌子,将面前刚才批阅的一堆奏折往前一推,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微阖着眼皮,嘴角微微的挑了挑了抹冷笑,平日里冰冷的脸倒是因为这抹弯曲的线条而柔和邪魅了些,减少了几分冷漠。
她停下敲着桌面的手,问道:“四月在江南查的事情证据收集的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只要殿下吩咐便会立马有人站出来举报左相。”
娄沉点点头,“培养了几年,也是时候用她了。”
随后她话锋一转又说道:“继续盯着左相府,同时拿我令牌带话给蒙跃,让她加强禁军对城门附近的巡逻,禁止任何人出城,无论什么身份一律不许,连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去,否则让她提头来见陛下!”
寒冬脸色一正,伸手接过令牌便行礼退下。
等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之后,娄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书房。本来她是想直接回去睡觉的,但是走到书房外面看到空中清冷月光下那一地泛着银光的白雪又想起了白天那个一双小手冻得通红还在堆雪人的肉团子。不知道他今天晚上是不是又躲在被窝里哭。
——哼,他哭不哭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要把政务处理好便行,其他的都跟她这个摄政王没有任何关系。他眼泪就是把皇宫淹了,她也有地方去。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脚却不由自主的带着她往暖宫去。又想着,自己一定是怕他哭成金鱼,才去的。要是他哭成那样,别人又指不定的要以为她在宫里怎么欺负他了。
都走到门口了,娄沉又在心底啧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闲的蛋-疼,别人说破了天,只要她没做她就问心无愧。何必来看他。
她转身就想走,守门的小侍看到摄政王来了,却赶紧过来给她掌灯照路引着她往殿内去。
“……”算了,来都来了,看一眼再走也不会耽误多长时间,就当是为了先帝看一眼好了。
娄沉推门进去,陈安居然还没有睡,屏风后面的灯微微闪着亮光。
“殿下。”陈安出来,看到她倒是没有昨天那么意外了。
娄沉点了点头,出于客套还是问了句,“怎么还没睡?”
微弱灯光下陈安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说道:“也没什么事……殿下进去吧。”
知道她关心沈暖,陈安心底自然是高兴的,可以说这是她最想看到的场面。娄沉这个人面冷心也冷,从不轻易近人,现在能连着两次来看陛下,陈安想着这倒也是陛下的福气。若有娄沉一心庇护,对陛下对大沈都是一件好事。
她轻轻的推开门侧身让娄沉进去,自己则和昨晚一样守在外面等她出来。但是今晚却不一样,娄沉刚进去不久便沉声喊她去唤奉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