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陈言轻声唤着坐在书案前发呆的人,劝道:“已经是用饭时间,您多少吃点。”

自昨天摄政王走后到现在,陛下便没有用过饭,两天里唯一吃的那顿饭便是陪摄政王吃的早饭了。

“您这样,殿下知道定然会心疼的。”陈言无奈,只好苦口婆心的又将娄沉抬了出来,只求这次能起点作用。

果然听到娄沉的名字,沈暖才怔怔的回过神来,觉得脸上凉冰冰的,伸手一抹便又摸到了泪水。他淡然的伸手擦去,才道:“摆饭吧。”

娄沉出征了,昨天上午离开的,他站在高处亲眼看着她一身漆黑铠甲一跃上马,回头望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后便转身随军离开。

他知道,她说的是“回去吧,外面冷。”

他昨晚抱着那晚他们一起睡过的被子入睡,被子上似乎还沾有娄沉身上清淡的冷香,他抱着被子脸埋在里面睁大眼睛却没敢哭,明日早朝只有他自己面对,他不能被人看出软弱。

其实娄沉已经渐渐的把权力交给他了,平日里朝堂上的事多数都是她看着他做,除非碰到什么难题他不知该如何决断她才会做决定。

沈暖觉得娄沉走了之后饭都不香了,糖也不甜了,连最爱吃的糕点都没了什么胃口去吃了。

如此昏昏沉沉的过了几日他才慢慢的适应娄沉是真的出征了。

眼见着要过年了,年前诸事繁杂,沈暖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今年是他第一次独立处理政务,一时忙的脚不沾地,每日累的不行,每次他极度疲惫躺在床上之时便抬起泛酸的手臂,用食指悬空在空气中勾勒出娄沉的鼻眼,想着她的音容相貌,想她那晚的极度温柔,这么一想脸又红了,心里暖暖的,顿时觉得有了鼓励般,又爬起来处理政务。

沈暖想着等娄沉回来后他一定要扑她怀里,跟她说自己又多想她,然后把她按在床上咬上一顿,让她知道小猪仔拱人的厉害!

娄沉到了北疆之后跟他写了信,上面字数不多,却交代两件事:她到了别担心,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看着信上那熟悉的字,沈暖忽的就捂着嘴哭了出来。随后把信仔细折叠好放在床头匣子里,睡不着就会拿出来看看。

春节到了,宫里今年虽然少了一个人但却更加热闹,原因无他,今年大年初一是沈暖十四岁及笄的日子,非比寻常,沈静回宫以皇姨的身份为他带玉冠,看着他极不情愿的脸色,沈静哭笑不得,说他个小没良心的,只知道娄沉,不知道她这个亲皇姨了?

那夜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沈暖又一个人坐在暖宫里有些发怔,今日他及笄,娄沉现在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在想他呢。

想着他又揪着手指头有些小小的抱怨起来,他这么重要的日子,她都没有陪他度过,连生辰礼物都没有。

他正自己一个人气哼哼恨不得跑到北疆揪着她的衣襟贴着脸问她怎么没给他礼物的时候,陈安便捧着一个漆黑的条形盒子进来了。

对上他疑问的眼神,陈安笑着说道:“殿下走之前给我的,让我在晚上众人都走了之后再交给陛下您看。”

看着她手里的盒子,沈暖的小心脏不由自主的又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他急忙接过盒子,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唇,手有些轻颤的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个样式简单大方的玉簪,他拿在手里却看到簪身上写了一个暖字。

沈暖忍不住红了眼眶,嘟囔着问道:“是她自己做的吧……”

陈安虽然笑而不语,却隐晦的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的话。

沈暖哼了一声,破涕为笑道:“怪不得那么丑……”

远在北疆的娄沉:“……”

陈安也笑了起来,说道:“殿下若是听了这话,约摸会说下年不送了。”

沈暖将簪子珍惜的握在手心里,说道:“她每年竟送些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今年难得送了别的,我就不怪簪子丑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却满脸幸福的坐在铜镜前将簪子仔细的插在头上,回头笑着问陈安他好看吗,看到陈安点头,沈暖才又盯着镜子看着自己有些消瘦的脸庞轻笑了一下,说道:“好看就等她回来戴给她看。”

随后又伸手拿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收在盒子里,随她寄来的书信一同放在枕头旁边,晚上睡觉之时手摸了又摸,眼泪顺着眼尾无声滑过,浸湿了小半个枕头。

……

娄沉走之前特意跟他说过莫要跟其他的女子走的太近,尤其是对他存了心思的曹畔。

估计让娄沉想不到的是她走了都四个多月后,曹畔才进宫来找沈暖。

听到她求见的时候,沈暖倒是没吃惊,毕竟她今年十六岁,身为天子伴读也到了可以在朝谋官的时候了,一些人在年前都已经提前安排好各类适合她们的职位,年后便上任了。如今她来也不奇怪,因此沈暖便传她在御书房召见。

曹畔经过这一个年似乎沉稳了许多,见到一身朝服的他倒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唤声陛下,而不是上来就喊暖暖。

沈暖给她赐了坐,问她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如他所猜,曹畔来是为她官职分配之事。

其他人的官职多数都是娄沉走之前帮他拟的单子,按照她们的性格能力分配的官职,只剩少数几个没有分配,只是让哪里缺人把她们派去哪里,没有固定的职位,其中一个便是曹畔。按娄沉的说法是这几个人能力不低,以后可以委以大任,现在不给她们官职一是考验她们的品性,二是对她们再磨练一番,多掌握熟悉些朝中各职之事。

娄沉虽然多次在沈暖面前跟他表示她看曹畔不爽,但倒是没给她使绊子,也没为难这个才十几岁的人。反而有意栽培她。

而曹畔此次前来,的确是为调动官职之事。她之前都是在她娘礼部尚书手下办事,这次她想换个地方。

沈暖心底想着以曹畔温和的性子,其实在礼部倒是很合适的,但是脸上却不显,问道:“你想调去哪儿?”

“大理寺。”

这三个字一出来的时候,沈暖便知道为什么了,他皱着眉头有些不赞同的说道:“其实以你的性子不适合那里。”她性子太柔软,又有些优柔寡断。而大理寺却是个要求办事果断有魄力有效率的地方。

曹畔却突然跪下行礼说道:“臣必定会胜任大理寺的职位,求陛下允许。如若不然,臣愿听从陛下责罚。”

看她如此,沈暖便知道能让她跪在他面前求他就是下定了决心。否则以她以前对他有的那些小心思让她跪在自己面前她就是嘴里不说,心底也会有些小别扭,而现在看她跪的如此干脆,沈暖便知道她这是明白了自己的心。

“大理寺卿的古大人年前便跟朕辞官要回乡养老,现在大理寺卿之位还空缺着,本来说找个合适的人替补上去,既然你求了这职,那便任命你为新任大理寺卿吧。”沈暖边说边拟了旨。

等曹畔欣喜的领旨下去之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言才低头问道:“陛下之前不是说大理寺卿之位本来要提拔大理寺少卿楚厢任职的吗?这曹畔若是知道自己顶了楚厢本来的官职,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高兴。”

沈暖头都没抬,勾了勾嘴角,笑道:“那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看楚厢腿好回到大理寺之后看到自己上头之人是曹畔时的表情吧。”

“陛下,”陈言幽幽的叹了一句,“您变了……”

“嗯,是摄政王她教的好。”他仰头自豪的笑了一下,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两个一闪而逝的清浅梨涡,说道:“去端杯浓茶过来提提神。”

陈言出去不久后便又回来了,但手上端着的却是一杯红枣茶,引得沈暖看着飘在茶盏里的红枣眯起眼,对上他那神似摄政王的眼神,陈言倍感压力的低着头轻声说道:“殿下交代过您小日子之时只能喝枣茶。”

沈暖瞬间瘪了气,微微的瞪了他一眼,低下头捧着茶杯,似乎是在数落娄沉般的嘟囔两声,便又认命的抿了口枣茶,继续处理政务。

如今他处理起政务也越来越顺手起来,若是碰到有无法抉择的时候便去学子苑问太傅。安然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百般严厉,而他如今出了学子苑和她坐下来讨论政务之事才发现这位太傅也不是那么严厉古板,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奇怪有趣的很。偶尔还会跟他提两句娄沉以前如何如何。

因此他无事之时,总会去学子苑听安然说娄沉过去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这些小事上可以看出安然心底是极其自豪喜欢这个弟子的。沈暖若是听到兴奋的时候,甚至午饭就跟太傅太保几人在学子苑里用了。

朝臣们也发现自家才十四岁的陛下越来越像摄政王娄沉,那本起脸来面无表情的时候,同样让人无法琢磨他在想什么,拿的究竟是个什么主意。

一时对上这张比娄沉小上一圈却有几分神似的脸,她们总会下意识的看向陛下左手边的那张如今空下来的椅子,想对比一下这两张脸放在一起是不是一样的。

一样的吓人……

虽然有人三番五次的暗示沈暖左手边的那张椅子可以撤下去了,然而他却像是没听懂一样,依旧把那张椅子摆在那里,对于摄于娄沉“淫-威”已久的朝臣来说,那张椅子就是震慑作用,每每她们想梗着脖子跟小陛下吵一番的时候,小陛下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那把椅子,她们一看见椅子,就想起往日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瞬间火气便不争气的降了下来闭紧了嘴,要不然就是降低音调跟他好生好气的商量。

对此,沈暖在写信给娄沉的时候总是说朝臣都想她了,每每看到她的椅子个个都如鲠在喉无语凝噎状,看的他都有些吃味了。

娄沉收到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口茶喷在了坐在她对面的寒冬脸上,心疼的六月捧着寒冬的脸来回看,偷偷的瞪了她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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