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松只是嘴上说了一个简单的“我愿意”,少校却为了他这个简单的“我愿意”着实忙了好一阵子,个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众所周知,征兵入伍可不同于普通用人单位招聘职工,它是个极其严格并且严肃的事情,有着自己独特的流程。整个过程干系甚多,牵涉极广,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决定和完成的,更何况,今年征兵工作早就结束一个来月了。
这时候入伍,无疑难上加难。
少校在向上级连续打了几次申请,并和相关的首长反复说明情况之后,费尽心机,用尽方法,好不容易才给凌松弄了一个特招入伍的指标。
所谓特招入伍,顾名思义,是指特殊征召入伍的军队人员,其主要不同就在这一个“特”字,即不是走常规渠道和流程而应征入伍的军队人员。
一般来说,特招入伍的对象主要包括:充实和加强科研所,军队医院,军事院校等单位新学科和重点学科的高层次人才,补充部队以及基层技术单位急需的工程技术骨干人才等。
而真正特招的普通士兵,尤其是基层的普通士兵,则都是很少很少的。
从这里也不难看出,为了凌松的这个特招指标,少校是花了多大的心血,费了多大的劲儿。
而面对上级首长不断的询问时,少校回答得最多的是:这是一个承诺,这是一个老乡临终托孤时应承下来的承诺,这是一个堂堂华夏军人的承诺,军人的承诺一诺千金,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食言。
不过,虽然说是特招,但凌松该走的征兵程序却是一样也没少,报名,体检,政审以及家访等,凌松几乎一样也没落下,只有家访这个程序已经不可能正常的完成了,因为,他唯一的亲人——父亲,已经不在了。
凌松的身体倍儿棒,一点问题都没有,政治上,不但本人没有任何问题,连整个家族都没有任何问题,完全算得上的根正苗红。
话句话儿来说,他这样的优秀青年,如果不当兵,那简直就是糟蹋了。
所以整个征兵程序走下来,凌松走得分外的顺畅。
唯有体检最后一关,验血出来,负责体检的医生面色凝重地找到了他,将他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小房间内,郑重地问他一些自身的基本情况。
凌松根本不明就里,况且他一向都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所以,医生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每一个问题,他都是据实回答的。
“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名医生的神色依旧十分凝重地说道。
但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名医生肯定有话儿要说,可是,又好像不方便说出来似的。
凌松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也起了不好的疑心。
他早就道听途说过,征兵体检时,时常发生的一些歪风邪气,比如说,许多医生都要收受红包,明目张胆地向应征青年要些好处,要不然即便再健康的身体都会被他们检查出毛病来。
想到这里的凌松心里顿时大怒,不过对方并没有点破,他也不会那么冒失地发作。虽然自小在丛林里长大的他,算不上有多么的高尚,但是对这样的歪风邪气以及社会的蛀虫,却是深恶而痛绝的。
况且,他连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钱来腐蚀他们?
“医生,有话你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儿当面多清楚,打开天窗说亮话最好。”尽管心里十分愤怒,但凌松表面上尽可能地表现出平静。
“没什么话儿要说了,一切都问清楚了,你可以走了。”这名医生依然神情凝重地说道,心里仿佛在做某种重大的决定一般。
听得如此说,但凌松并没有挪步,而是继续站在原地,继续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真的没有话儿说了吗?如果真的没有话儿跟我说的话,那为什么单独把我叫到这个独立的房间里来呢?不是多此一举吗?征兵体检好像没有这么一个程序吧?有话儿就当面说清楚,在背后捣鬼可就不好了。”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说话的嘛?什么叫做背后捣鬼?”这名医生终于动了气,脸色一拉,严肃地问道。
凌松没有回话儿,而是抬头看向天花板,鼻孔冲天,心想着:生气了吧!沉不住气了吧!我可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让人说,装得还挺像的,哼!
“好吧!”这名医生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仿佛宣布什么秘密似地说道:“你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但是,唯独你的血型有些奇怪。你这种血型非常稀缺……”
“稀缺?怎么个稀缺法?那该怎么办呢?”愤怒的凌松都没等对方说完话儿,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儿。
按照受贿的套路,这个时候,这名医生就该提条件了。而此刻愤怒的凌松却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自己帮对方提了出来。
“怎么办倒是不用怎么办,既然你一直追问,那么,你自个知道就好了,可不要在外边乱说。你应该知道,部队里对特殊血型的士兵招收得十分严格。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既然是特招入伍嘛!有些条件就是应该放宽松一点嘛。”这名医生并没有在意凌松的无礼,而是很平静地说道。
“你确定不用怎么办?”凌松还是有点不放心,随即追问了一句。
“不用,不用!你现在可以走了,去到部队后,要好好干,为咱们的家乡争光,知道吗?去吧!”这名医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俯下头去看什么材料,然后一边挥手下逐客令。
凌松冷笑一声,心有不甘地走了出来。
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凌松都不相信自己的血型很特殊,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还在嘲笑这名医生,有腐败的心,却无腐败的胆呢!
很久以后,他才彻底明白,他冤枉这名为他打掩护的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