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匆匆踏进陈家大院。

还未走进厅堂,就远远的望见家中走货的路线图挂在了厅堂上方,陈胜和陈刀正站在路线图前,仰着头打量着什么。

他眼皮子一跳,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瘪犊子,你又想作甚?”

他快步一脚踏进厅堂,虎着脸喝道。

陈胜面无表情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关上门再说。”

这一眼,瞅得陈虎心头越发的打鼓,暗道“完了完了完了,这次的幺蛾子肯定不小”。

他将后脚也跨入厅堂内,转身关好厅堂的大门,而后快步走到陈胜身畔。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墙上挂的,乃是陈郡走青州的路线图,图上标注的,都是沿路买卖货物的各县邑。

“二伯,如果有人要从昌邑往陈县运货物,会走那条路?”

陈胜看着墙上的地图,不紧不慢的问道。

陈虎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心头也猜不出这个瘪犊子到底是作甚,只好道:“那要看他是走水路还是走旱路。”

陈胜略一思忖,便道:“旱路。”

陈虎:“货物多少,人员几何?”

陈胜:“很多!”

“那就走不了小路了。”

陈虎不假思索的伸手在兽皮地图上一划:“先走济阴郡单县,过梁郡商丘,穿郡直抵陈县!”

“一路都是郡道大路,常有游骑清理沿路盗匪,又快又稳妥!”

不愧是老行商,即便行商陈家多年未走过青州这条商路,但仍是张口就来,不带半分迟疑。

陈胜看着墙上这副如同孩童涂鸦板的粗略地图,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后,又问道:“这条路上,陈郡之内可有险要之地?方便劫掠的那种险要之地!”

陈虎在地图上比划的手一抖,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瘪犊子,你到底想做甚?你不把话说明白,老子如何与你言说?”

陈胜不把话给他说清楚,他是真不敢往下说了。

陈胜略一沉吟,便道:“也无甚大事,就是昌邑有一批粮食要运进陈县,侄儿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带点人马前去迎一迎,帮忙运送一下粮食,免得让外人说咱陈县人不识礼数。”

陈虎:……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了张嘴,又闭上。

周而复始了好一会儿才道:“大郎,二伯知晓你为了筹措粮食,脑壳都快想破了,但你还年轻,可前往不能走到犯罪的道路上啊!”

陈胜不经意的笑了笑,目光始终在地图上。

还是陈刀看不下去了,一步移到陈虎身畔,附在他耳边将昨晚郡衙宴席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陈虎慢慢的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既典农长史有意分咱家一批粮食,你又何必再动此等心思?三百石,已足够咱家再撑数月之久!”

“您觉得问题?”

陈胜偏过头看他。

陈虎不解的道:“这能有什么问题?”

“可这批粮食……”

陈胜笑吟吟的轻声道:“明明是用以赈济流民的啊!”

“您是流民?”

他指了指陈虎,再指了指自:“还是侄儿是流民?”

他在笑,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陈虎登时说不出话来了。

好半响才道:“大郎,二伯知你心善,可此时既是州府提出,郡中诸豪杰议定,咱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这可是在与州府、郡衙,以及郡中诸多世家大族作对呀!”

语气说不出的感慨,说不出的苦口婆心。

“侄儿一点都不心善!”

陈胜摇头:“若是他们只拿五成…不,哪怕八成、九成呢?侄儿也会高高兴兴的附和他们,高高兴兴的和他们一起分了这批粮食。”

“强者嘛,本就应占据大部分好处!”

“不然,干嘛还要费心费力的变强呢?”

“可他们全拿了!”

“一粒都没给那些流民剩下!”

“这不是贪!”

“这是吃人!”

他看向陈虎,平静的眼神深处,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猪狗尚且不食同类,更何况人乎?”

“侄儿做此事,不为他们!”

“也不为了那些流民!”

“只为我,只为我行商陈家……能做个人!”

“不吃人的人!”

他重重一拳砸在了兽皮地图上陈县东北方的位置,将兽皮地图击穿:“这一票,我干定了!”

陈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图上那个洞,沉声问道:“那劫来的粮食,你欲如何处置?”

“五千石粮食!”

陈胜回应道:“咱家留三成,其余的,尽数发了!”

陈虎:“发给谁?”

陈胜:“谁需要粮食,就发给!”

陈虎踌躇的又在他和墙上地图之间徘徊了一圈,狠狠的一咬牙道:“行,此事你别管了,老子这就去找你爹,我们去办!拦路抢劫这种事情,咱家见得多了,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

“此事你们办不了!”

陈胜摇头:“这批粮食一但出问题,州府和郡衙,以及郡中诸多世家大族,立刻便会像疯狗一样挖地三尺,寻找劫粮之人!”

“咱家乃是郡中第一行商之家,武力强横,必回被这些人列为怀疑对象!”

“所以,你们不但不能做去这个事,我还需要你们,在我们动手之际,在县内露面,消除嫌疑!”

“此事,便由侄儿与刀叔、外加李仲手下那百十人,一起去办!”

陈虎听到此处急着就要开口,陈胜就又加重语气将他的话给憋了回去:“谋事在密,李仲手下那些人,都是流寇之身,办完事儿之后带回蟠龙寨集体看管,不虞出错,其他人,都不行!”

“而今兖州灾荒刚起,流寇都还未成气候,州府当不至于派遣大队人马押送粮草才是。”

“再者说,侄儿也没准备真刀真枪的去和押送粮秣的人硬拼!”

“足够了!”

陈虎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到能说的话。

他回头再次看向地图上那个大洞,沉思了许久后才道:“从商丘到陈县这一段路程,适合劫掠之地只有一处!”

他伸手一点地图上标注着“拓县”的位置:“拓县西下三十里,有一段长达里许的壕沟路,两侧尽是乱石,当年你三爷他们走这条路,就曾在此地遭遇了一伙流寇,险些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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