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沐顺流而下渡过长江的时候,距离辞别殷浅,也约莫有半年了。

而殷浅到了天庭,也有一些时候了。

她在天君的指挥下,被兵士带到万里云中,成了九重天上太子宣琅的妾侍,连侧妃都算不上。而此时的宣琅,早就有了个侧妃,唤做云湖。

宣琅以无奈而极力忍耐的神色接受了天君,既然瞧得上,不如带回来。,的言论。

他知道,这是天君在警告他,所以把殷浅带回来置于天庭的操控与监视下。

其实,殷浅并不明白什么叫妾侍。她自小长在山中,祖父教她读书识字,教她敬畏天地自然,也曾提及凡间的夫妻之礼,却决口不肯提及世俗礼教中的所谓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只说,世俗多可笑,你活得端正与堂堂即可,不必理会流俗礼教。

殷浅的几个朋友,大都是山下的村姑,又是出身疾苦,又是黄花闺女,和殷浅相处的那段时间,她们还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自然一派天真,却对小妾这种富贵人家的玩物丝毫无知。

而她的祖父去世得又急,根本来不及给殷浅定下人家。接着殷浅就遇到了宣琅。

所以,当宣琅出征的时候,懵懂的殷浅还以为她居住的侧殿里,那些宫娥所谈论的"妾侍",大约是天庭里对"妻子"的别称。

她与宣琅,在岭南的山中,已经拜过天地,就是夫妻了。

杯酒告天地,连理你我意。自此影成双,柴米油盐酱醋茶。殷浅是这样理解夫妻的。

宣琅也深情款款说:我们拜过天地,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

只是男子的这句"在我心里",却大都是最最信不得的东西。

反正除了直面殷浅时,在外他从不否认殷浅的妾侍地位。

九重天上都说殷浅原来是他的外室,被天君发现,惜悯太子往来辛苦,才破格把这外室带到天庭给了个名分。

不管外界如何说,反正宣琅坚持说这样才能保护殷浅。

殷浅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宫殿深处,身边只有宣琅挑选的几个老实寡言的仙娥。

她闲得浑身发荒,忍不住想起盛沐,想起凡界的生活。每当她想出去的时候,仙蛾就会恭敬而又暗含鄙夷地拦住她,软硬兼施,把她阻在宫殿内。

她的生活,被圈紧在方寸之间,尚不如能自由奔跑山间的凡界岁月。

殷浅觉得心里发苦。

除此之外,这甚么仙家日子,一点殷浅感觉中的仙气都没有。

原先殷浅似乎听祖父说过,既然能飞升,定然心性所为不俗,或者哪方面出类拔萃。神仙大都有自己掌管负责的事物或者擅长的事情。

当殷浅小心并憧憬地问起侍奉的宫娥,问她:照看我,定是耽误仙子你的本职工作了罢?

那仙娥却说自己就是服侍人的。

又问仙娥是以甚么飞升,仙娥说自己原是服侍天后的,被赐了灵药。

......从没听过那个神仙是以服侍人闻名的,也未曾听过哪位是以服侍人飞升。

就连传说中古神西王母坐下的女仙,也是先自己定心修道,自己努力飞升后,不过是担了个侍女的名头,各自还是有各自的职责,比如播撒云雾。

殷浅以为是自己这个凡人道听途说,无知。因此便讪讪不再开口。

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宣琅对殷浅也越来越冷淡。她问他,他只说是事务繁忙,与鬼族争夺边地的战争又要开始了。

然而,其后不久,宣琅的侧妃云湖找上门来了。

云湖是孤儿,父母均是天君手下大将,为了救天君,战死在与鬼族的斗争里。因此天君封她做了公主,又命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宣琅的父亲,好好照顾她。

以辈分来说,云湖是宣琅的姑姑。但是云湖最后成了宣琅的侧妃。其中种种内情,且不必多说。

云湖是以貌美柔情而名闻九重的。相貌不过清秀的殷浅在她面前,可谓黯然失色。

当殷浅明白这位公主是来作甚么的时候,她也明白了自己在九重上的地位。

这一天,殷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溜出那个宫殿的,她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就出来了。

与往日的戒备森严不同,此时的宫殿空荡荡,外面的守卫也不见了。

而此时的九重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约是很大的事吧。

我们再说说叶翁口中凡界那些有心入世救民,却硬被天庭拉走了的修行者。

一位中年形貌的修行者被强行征召上来,却和许多同样被征召上来的修行者一起被安置在一处洞天福地。

想想凡间此时的状况,再看看眼前的仙家佳肴,许多修者坐不住了。

这个中年形貌的修者偷偷拉着招待他们的仙娥问情况。

仙娥斜了他拉住自己的手一眼,很是嫌恶地挣脱开:"天君有召,你们等着便是!"

在这仙娥看来,这帮从凡间征召的修行者,奇形怪状,什么都有。不但些形貌或褴褛或猎奇,更是什么规矩都没有!问他们谁为尊者,他们就说什么一般修行,哪来什么尊者。

实在无法,就叫他们当中法力最高强者充作领头人,那人却嘻嘻哈哈与其他人混作一群,一点位尊者的持重都没有!

居无尊,饮无先。果然是凡间呆久了,一点仙家气象都没有。

却不知,修者们也在议论纷纷:"此地大不对!"

各家都有飞升的师长前人,可是许久却不见前人来看他们这些偶到天庭的后辈。

而这所谓的天庭,宫殿华美,人物出奇俊美高华,来往之时清一色仙鹤飘飘,祥云万丈。

更奇的是:这个九重天上的规矩,似乎与他们这些修行者格格不入。

这位仙娥被派来引导他们,每日都将修行者说得一无是处。

比如仙露净口一事。甚么每日需要仙露净口,而这仙露的饮用次数,还要视你的品级而定。

再比如这居所一事,还要分侧殿主殿,尊贵的人住哪,稍次一些的人住哪,处处都有规矩。

还有甚么天君,甚么天妃天后,甚么太子。什么上仙上神天尊之类,尊卑有序,一个称呼都错不得!

修行者们都是山野之人。所谓修行,悠游四海,拄杖山林,清啸扁舟。观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宜然修道练心。在他们看来,仙嘛,一半是山,一半是人。山人也。

所以这帮修行者大都随性。比如那什么上仙,在凡间,受人尊重的修者一律叫上仙。

还是一个年轻的海外修者说的老实:"俺们师门飞升了好多人。可是俺们师门修行得时候个个都是连师叔师兄都是一通瞎喊的......要是让俺们照这天庭的规矩来,估摸着连个三天都不用,俺的师门前辈肯定就屁滚尿流从天庭跑回来了。"

这些天接触下来,这等九重境况,实在是不象他们修行者的风格。

这副图景规矩,不象世外九重天仙所,倒似凡间帝王家

修行为的就是摆脱人世凡俗的礼法规矩,所以只听说过越修越随性,没见过越修越被凡俗规矩定死。

总不至于仙人们都是越修越凡俗心性罢?

就算他们那些前辈成了仙,也不至于就变成这幅规矩礼法大死人的德行吧?

修行者们终于被恩准去见天君与太子的时候,一个名唤琉璃的仙娥和一个金甲仙将领着他们修行者们浩浩荡荡而前。修行者们一路上东看西看,似乎十分好奇的模样。

忽然,他们见到西边有一个青衣仙娥正被锁在一根柱子上,无形的风鞭与雷击正将她抽得血肉模糊。

修行者门看得纷纷摇头。一个修者对同伴道:"大约是杀害了无辜生灵性命,或是行了什么大恶事。"

琉璃仙娥见他们有些好奇,便板起脸:"不要多看。那小仙是有犯上大罪的罪人!"

修行者们顿时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心道:"这位仙子不是......犯了杀害无辜的大恶吗?"

琉璃仙娥冷笑:"她的确是有大罪,她一个小小仙娥,竟敢去诽谤天妃娘娘!"

修者讶道:"她没有行恶事,只是骂了人,所以被...这样打?"

仙娥大怒,强调:"小心点自己的嘴!什么叫没行恶!她诽谤的是可是尊贵的天妃娘娘!"

一位年轻修者道:"这位天妃娘娘,大约是功德无量。"恶意诽谤大功德大善行的贤人,而被受过那位贤人功德的人报复,这也是有的。只不过这报复也太过了。

仙娥笑了笑:"娘娘可是天君的正妻,更是太子的生母,功德无量岂消你说。"

土鳖的修行者又不懂了:"那太子定是功德无量。"

因为生下了拯救无数生灵的大圣大德而得功德的女子虽然少,也不是没有。

仙娥十分不耐烦这些土鳖没完没了的问题,又因上面命令一定要耐心有礼,便简单答道:"太子乃是至尊至贵之人。血统高贵,法力高强,修成上仙的速度乃是仙界最快。他之尊贵与功德无量岂需你们来说。"

与功德无关,与善恶无关,与修行者的天理循环无关。与所有的修行过程中的东西都无关。

什么"血统高贵"、"法力高强",“尊卑有别”。只是因了这些东西,就如此对待自己的同道?

修者们又一次面面相觑。没人说话了。

其中一个曾经出身凡间权贵之家,却最终厌弃尊卑血统之说、修行而去的修者在心底叹气,悄悄给道友们使了个眼色。

在天庭不知道的地方,这群被当作土鳖与炮灰而召上来的修行者,已经悄悄怀疑起了这九重宫阙。

就在修行者们充满困惑与怀疑地去见天君时,却被通知天君不在,他们只得在一处闲地等着。那仙娥与仙将领了什么命令,交代了几句稍等就各自腾云走了。

等着等着,一个修行者讶然道:“瞧那!”

众人看去,赫然是一个失魂落魄的凡俗女子从远处行来。那女子同他们一样身上有人间的气息,应当是上来没有多久,然而身上没有半点修为。

众修者心中好奇,而凡界的正道修者又称“仙门”,都是以保护凡界生灵为己任。但是他们此时已经对天庭起了戒心,因此便默契地隐没了身形,准备观察这个凡俗女子的举止。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真的觉得很多仙侠文理,那种尊卑森严,罔顾人权、妻妾井然的宫阙巍峨,哪里是已经得道成仙的世外神仙,分明是帝王之家。

很多仙侠文作者与其说是在写仙侠,不如说是给宫斗宅斗那礼教森严的一套批了个神仙皮,再给自己的主角按上个这套“仙侠礼教”中极其高贵的身份,好满足他们既要超越凡人,又要拥有特权阶级优越感的心理。

额......望天,我这一章是不是揭了很多仙侠文的老底......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play
next
close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