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言翻了个身,师离渊的手就垫在她的后脑勺了。
“你说得对,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夜四小姐,所以有的时候我不是很愿意面对至亲,我总觉得他们在看我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来这里做什么。甚至有一次我还听到母亲说梦话,梦里说的是,如果她不来,我言儿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把手往前伸了伸,让她枕在他的臂弯里,“别想那么多,有时候想得太多了反而不幸福。你只要知道你对他们并没有亏欠就够了,至于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
“所以我就更愿意跟我二哥在一起,因为他是堂兄,而且他少年时期就离开家了,对于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他其实都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他对我没有丝毫怀疑,也没有任何疑问。”
她把头重新转回来,面对着他,“夺舍这种事情我第一次干,所以多少还有那么点儿心虚。说实话,如果他们对我不好也就罢了,可偏偏从我母亲到我大姐再到大哥都对我特别好,好到明知我是从前的身体换了里子的人,依然把我当成亲人,处处为我着想。就冲着这份情谊,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得护着她们。”
师离渊点头,“应该的,我们阿言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
“就是我那个二姐有点儿烦人,隔三差五就要找我一次麻烦。其实这种人我明明可以抬抬手就解决掉的,依着我的性子,除非有什么目的,否则是绝对不可能留这么个人在身边给自己添堵。却偏偏她是我母亲的亲生女儿,所以在处理她的问题上整得我十分憋屈。说不得打不得,轻不得重不得,你说是不是挺糟心的?”
师离渊点头,“所以我就说,你搬来炎华宫住,在这里你绝对说一不二,没有人会忤逆你,也没有人会惹你生气,包括本尊。”
她嘻嘻地笑,“北齐帝尊,天下之主,这是要把尊位让给我坐?”
“你若想,本尊随时可以让贤。”
“那你干什么?”
“我?我就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便好。”
“如此没有追求?那是不是也太懒散了?”
师离渊苦笑,“不是懒散,是早些年累够了,想歇歇。阿言,四百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突破寿元的方法,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可以得到长生,而放弃整个天下。人类可以不修灵,但却不可以让寿元止步在一个甲子,这是我能够长久活下来的责任。”
她认真地点头,“也是我的责任,就算不为了别人,也得为了我自己。从前我就说过,若我只能活到六十岁就结束这一生,那这一趟可就真的是白来了。”
他听了就笑,“所以你看,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责任和义务,所以以谁为尊,真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他起了身,还拉了她一把,“起来吧阿言,你二哥已经在炎华殿门口了。”
夜飞舟的确正站在炎华站门口,但权青允并没有跟着,就连权青城都没来。
虽然对于能上炎华山这个事,不管是权青允还是权青城都是非常执着的,但无奈回来晚了,早朝还是要上。毕竟才一回宫就听到宫人禀报,说朝臣们都在承光殿候着呢,据说是炎华宫的宫人去传过话,说皇上替帝尊出宫办事,要晚些时辰才能回来。
有炎华宫这边压着,承光殿上的那些朝臣们就再没有怨言,再没人说皇上小小年纪就不早朝之类的话。甚至他们还觉得能等一等是件挺光荣的事,毕竟皇上是替帝尊去办事,他们现在又在等皇上办完事回来,那是不是就间接的说明他们也帮了帝尊的忙?
如此,权青允权青城兄弟二人回宫就去了承光殿,衣裳都来不及换。吴否自然也是跟着权青城走,所以能到炎华山上来的,除了连时云臣以外,就是夜飞舟和坠儿了。
其实原本夜飞舟没打算跟来,虽然他对他们家四妹妹找了帝尊做男朋友这件事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就又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两人还手拉手,下山时帝尊还背着夜温言,这让他觉得两个人在现阶段的交往中,有点儿过密了。
所以他就跟着一起到了皇宫,由连时带着,一起上了炎华山。
夜飞舟甚少进宫,上一次进宫的记忆还停留在很小的年岁,是沾着祖父的光来参加宫宴,也就是在那次,遇着了肯保护他的三殿下权青允。
皇宫都少进,炎华山就更是来都没来过了。
这座炎华山对于他来说一直都只是在传说当中,本以为这辈子都没可能靠近的地方,如今竟光明正大地站了上来,这让夜飞舟有些恍惚。
而且不止上炎华山恍惚,刚刚进宫的时候他也恍惚。连时就说了一句是炎华宫的客人,宫门口的禁军居然拦都没拦,这炎华宫的权利也太大了!
这会儿他就在大殿门外站着,连时去忙活了一会儿之后再回来,发现他还在这儿站着,就劝他说:“二少爷要不到偏殿去歇一会儿?一宿没睡了挺困的。”
夜飞舟摇头,“不用,我在这里就行,我不困。”
连时看他实在有点儿拘束,就跟他说:“其实二少爷也可以在门槛上坐一会儿,或者边上的石椅也能坐,没事儿的。炎华殿有帝尊下的禁制,除非帝尊他老人家想听想看,否则你就是在这里唱歌,里面的人也是听不见的。当然,你也听不见里面说话,看都看不着。”
夜飞舟又往里面瞅了瞅,就是一间大殿该有的样子,只不过正前方是玉椅,据说是帝尊大人最喜欢坐的,也是身份的象征。
皇帝用金,龙椅是金子打造的。帝尊用玉,但凡有帝尊出席的场合,准备的都是玉椅。
他一直以为大殿里没人,可是听连时这样一说,却又觉得自己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实际的样子,想了想,就问了句:“障眼法?”
连时呵呵地笑,“哪能啊!那么低级的手段咱们帝尊大人怎么可能会用,是一种禁制,老奴也说不太清楚,总之就是用术法打出来的,凡人是做不得的。禁制一起,咱们再往大殿里看去,就只能看到帝尊想让我们看到的模样。而实际上里头在干什么,谁也不知道。”
夜飞舟有点儿慌,“里面能干什么?连公公,这炎华殿里除了我四妹妹和帝尊,还有旁人吗?”说完又看了一眼在门槛上坐着喝粥的坠儿,“你都不为你家小姐担心?”
坠儿一脸懵地抬头看他,“二少爷,我家小姐是跟帝尊大人在一起,有什么可担心的?”
边上陪着一起喝粥的云臣也道:“就是,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炎华殿更安全的地方了。”
夜飞舟摇头,“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我之所以要跟进宫来,就是想把她早点带回去。”
说完,又想起之前的事,便又多问了一嘴:“腊月十五那晚,她是不是也到这里来了?之后一直都没有回家,家里闹翻了天,难道她也一直都在这?”
坠儿点头,“对啊,不然还能在哪里?”
夜飞舟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决定以后得给小四好好讲讲什么叫做人言可畏,这哪有还未出阁的大姑娘有事没事就跑男人家里住一住的?这万一要是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啊!
眼瞅着他脸上表情变幻十分精彩,连时呵呵地笑,“二少爷是不是担心怕帝尊大人把四小姐怎么着?其实您真不用担心这个,我们家帝尊清心寡欲的一个人,他就是想,他也不会。”
云臣下意识地回头瞅了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真怕里头的人把这话给听了去,连时啊连时,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哪个男人愿意听着别人说自己不会?不行?
连时也觉得自己这话似乎不大好听,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其实二少爷担心反了,您不该担心帝尊大人会把四小姐怎么样,您该担心的是,四小姐会把帝尊大人怎么样。”
夜飞舟抽了抽嘴角,“什,什么意思?”
连时说:“意思就是,在这场关系中,其实主动的是四小姐那头。”
坠儿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帝尊大人活了四百多年,主动的女子多了去了,怎么没听说有谁得逞了啊?还不是他自己心里愿意,所以才顺着我家小姐的。”
夜飞舟点头,“就是这个理。”
云臣听着他们说话,越听越困,头都要往门框上磕了。
连时终于放弃辩论,只留了句:“管他们是谁先主动的,反正夜四小姐肯定就是未来帝后,外头的人就算知道了四小姐常常住在炎华宫,谁还敢说什么不成?看帝尊大人不把他们天灵盖儿都给拧下来。”说完就去管云臣,“你要是困了就赶紧回钦天监去睡一觉吧!”
夜飞舟站在那处心里就在想,未来帝后?从前家里想着红妆能做未来的皇后,没想到小四这都把主意打到了帝后上去,这真不是一个档次啊!